毫无疑问，这个被帝国用来当做试验场的宇宙倒了大霉。
在年复一年，纪复一纪中，一个个测试项目逐渐被从计划书转移到实际测试的层面上，而实际应用的客观结果，就是被用来测试的世界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停摆”了无数次。
在一次又一次程度逐渐加深的破坏测试之中，各种各样的试验条件所转化出的宝贵数据也一组又一组的进入了帝国的数据库。宇宙基准稳定锚一次次抽取世界之心中的稳定快照再利用晶能衰变将快照转换为现实，类似于一键重装——但是显然，这会耗费更多的资源。
……
“虽然有些解决问题的场景可能确实有些奇怪，但是不得不说，有足够的技术和能源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
在虚空观察哨里，已经戳了不知道几个年头的维多维尔满意的看着正在不断缩小的缺失条目空挡：“这样看来，我们可以还掉不少因之前仓促发展而欠下的“债务”了。”
“确实如此。”
“另外卡洛斯特，对于试验结果我要说明一下——世界本身的环境稳定性似乎比较低，并且还可以容纳内部法则的变动，我指的是剔除掉宇宙基准稳定锚的影响之后，自然世界本底信息环境的稳定性。”
“陛下？”
“而你也可以看到两者的差异——是否叠加宇宙基准稳定锚的外源信息基础控制所产生的差异，宇宙基准稳定锚的数学率控制场笼罩宇宙全境之后，基础空间的信息基础稳定，或者说数学率稳定程度的提升可不止一星半点。或许你早就已经想过相关方面，但是我也必须再提醒你一下，将来如果我们需要面对战争，那么争夺战场环境的数学率控制权将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
“陛下，我明白了。”
……
“不得不说，世界本身的复杂程度要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面对着还在不断被上传新的资料，自身时时刻刻都在膨胀着的数据库，艾思凯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感慨，
“曾经在信息大一统理论刚刚被确定成立的时候，我，还有很多没有直接参与第一线晶能研究的人都认为在信息位阶的碾压之下，世界中的一切都会脆弱不堪。但是事实上，即使不叠加宇宙基准稳定锚，世界本身也仍然可以在非常强的各类冲击之下维持相当长久的时间，应该说这样稳定又玄妙的秩序体系，不愧为虚空的手笔吗……”
“这些方面的话我带是觉得可以理解——信息大一统里世界本身作为一个秩序体是与晶能奥术平级的。我感觉更惊异的，在破坏之中所发现的，世界本身如此存在的一些性质，例如光速，例如维度等等。”
奥里夫的大部分意识还沉浸在对数据库的检索之中，只有一小部分感知还在模糊的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目前看来，在一个较为稳定的世界之中，光速本身就像是某种世界的成长自我稳定机制，它可以限制世界自身在存在过程中的信息增值速度，这使得世界不会自发的产生过多的信息碎片，这进而可以保证一个世界不会因为自身成长过快而迅速死亡，而像维度等其他宇宙基础环境和环境常数，也能对世界自身的稳定性提供帮助。但是虽然这比起数学环境中的“全展开世界”要差得多，但是在理论一步一步发展的过程中，目前我们所记录到的世界之中都可以允许在发展之中逐渐意识到世界的资讯化奥秘。”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些情况——对于数学体系中的各类增长率极大的函数，宇宙曾经被用于形容那些大数的巨大，以及宇宙对其的不可承载力——结果那不过是曾经的我们在根本拎不清自己相比于世界到底几斤几两就给自己的概念所进行的狂妄描述罢了，区区一条被十几个字或者几十个字就能定义出的大数，那本来就是一种信息，人类从宇宙中诞生，而那些概念又诞生自人类，想想吧，这中间到底会差多少层次。”
“啊？然而即使到现在，我们也不敢说能真正在现实之中操作那样层次的数量级啊？”
“的确是无法在现实中操作，信息的高稳定存在性会导致操作难度急剧提高这是目前绕不过去的坎，而且想象永远会比现实走的要遥远，而且本来很多想象就难以被投入实际，即使是现在，我们仍然应付不了曾经的很多幻想……啊，话说多了，算了，这部分就当我的胡言乱语好了。”
艾思凯特晃晃脑袋，将这些没有意义的思考线程删掉了，“我只是没想到，观察者效应也会影响世界，在秩序生物，或者说低熵体的观察与影响之下，世界本身的世界线就会坍缩收束，在理论中，世界具有无限的可能，但是留给我们的文明的道路，怎么会是这样的一条？”
“将军？”
“Σ，无论将来怎样，在允许的范围之内，我都会对那个文明，或者说那个整体存在保留一份意见。”
“艾思凯特将军，您……”
“放心吧，奥里夫。”艾思凯特脸上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我必须强调一下，是“允许范围内保留意见”而已。而且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些情愿会与帝国意志背道而驰的话，我会删除它们的。”
“这……是。”
“请注意，舰队对宇宙整体扫描雷达发现异常。”舰载AI的忽然提醒打破了两人对话之间有些尴尬的冷场并瞬间吸引了旗舰指挥室中人们的注意，在每一个人脑海中信息报告确认的同时，舰船控制大厅内部的硕大全息投影也骤然展开，在一个异常醒目的标记点标注之下，某一星系的一刻硕大的恒星附近，伴随着帝国最近千百年来的微弱异常变化再一次出现了。
“异常反应很微弱……”艾思凯特将标记位置的宇宙环境放到最大，在那颗炽白色的巨大主序星上空，有一段空间正在不正常的波动着，恒星的光芒在通过这里时就好像从天空注入大海，并在这样的过程中留下了光怪陆离的光影效果。
然而，比起之前的记录，这一次的异常振动也只能说是毫无特色，甚至还属于相当微弱的范畴，如果距离恒星稍微远一些，恐怕这样微弱的变化甚至会被认为是“恒星板块”位移而导致的引力变化变化所体现出的光学现象。
“AI，准备完成记录——”
“最高级警报！最高级警报！世界内信息探测盲区出现，光学探测出现黑色正圆形缺口，检测到大范围内信息危险程度加剧……符合判定：死潮之门！”
“该死，这样的空间异常变化已经在各个世界之中被记录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偏偏如此微弱的这一次异常变动却偏偏出现了一座死潮之门？！”
艾思凯特对此也只能感到发自心底的无奈，“要是实际情况是这样，那我们要尝试总结死潮之门的爆发规律可就陷入僵局了。释放临时的宇宙控制模块，立刻压制恒星的运作，摧毁太空星桥。在检测链路确认无污染之后，将消息告知皇帝陛下！”
“……死潮之门？”在确认通信环境安全之后，通信被直接接到了维多维尔那里，“目前看来安全问题还并不严重，通讯环境稳定程度良好，死潮之门所在的宇宙不在帝国领土网络里面，按照曾经的死潮污染强度来计算的话，晶能护盾和晶能通信由于信息位阶较高其本身就可以隔离和净化这些污染，那么，这次死潮之门爆发揭示出某些规律了吗？”
“没有，陛下，我很抱歉。”艾思凯特的意念瞬间松缓下来，就连情绪都有些低落，“在目前所观察到的数万次空间异常变化之中，死潮之门爆发所产生的异常变化相比起曾经记录在案的内容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甚至就连强度也非常低，或许……它真的没有任何规律可以寻觅，埃尔温的感知之下，那些空间异常波动中也不具备对死潮之门的概率性指示，这似乎也不是概率问题。”
“也就是说，目前只能认为死潮之门在出现在秩序宇宙中的时候只是可能伴随某些异常现象，但是这一类高度相似的异常现象却并不一定都与死潮之门有关吗……”维多维尔摇摇头，“果然，这种摸不清道不明还危险程度极高的存在果然非常麻烦。对了艾思凯特，你和奥里夫的准备如何？”
“临时宇宙控制系统已经启动，包含死潮之门的宙域正在被切割成为一片独立世界。”
“……那么，做好准备，那就是你们的第一个试验品，也是第一个帝国级别的半稳定试验大门，注意样品宝贵——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在其损毁之前要有足够的收获。”
“明白，陛下。”
在挂断通讯之后，艾思凯特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当前他所处的这个宇宙之中，在原本应以黑褐色调为主的宇宙空间中有一大片仿佛镜子一样的扭曲空间以及空间中还裹挟的星光正在迅速翘曲闭合起来。
在进一步核实临时的宇宙基准稳定锚工作状态稳定之后，这支由不灭级2A型无畏舰和大批量高精度火力支援舰所组成的特化舰队迅速启动了跃迁引擎，向那片规模巨大并且即将翘曲闭合的空间的预留通道赶去。
……
“不得不说，翘曲世界长墙的样子还是这么引人注意，而且死潮之门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在目标面前，奥里夫不由得笑骂道，死潮污染已经感染了一片不小的空间，在极度扭曲的气氛之中，死潮之门正在静静地散发出类似于黑色雾气一样的射流。
而在天体的阴影之中，黑红色的二维花纹正在悄然蔓延开来并一点一点啃噬万事万物的稳定性，不过这次有所不同——在可以而为之的状态下，宇宙基准稳定锚仍然在对这里的一切提供着维持稳定的力量，因此尽管那些被污染的天体正在变得极度扭曲，甚至仅仅是看一眼都能让人感觉到蕴含在它们体内的狂躁与毁灭的意志，但它们最终却仍然还维持着相当程度的稳定，没有一颗天体失控而成为死潮进一步扩散的爪牙。
“舰队联合护盾工作状态稳定，护盾辅助护卫舰已经投入运转。”艾思凯特在确认舰队的确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安然存在足够久的时间后，他的眼中同时也浮现出了一丝期待的光芒，“奥里夫，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来试验一下，你曾经的猜想是否正确了。舰队注意，释放吸附者靶标！”
在无畏舰庞大的舰体周围，一圈又一圈暗淡的波纹开始从空间中显现出来，为了保证船只的安全，无畏舰通过空间坐标转换的方式修正了位于其存储库内的大量吸附者导弹的信息并将它们投入宇宙空间。
在稍微的姿态修正之后，这些明亮的光点便迅速在在空中拉起了密集的晶能航迹并迅速冲向了位于数光年外的死潮之门，这些被称为“吸附者靶标”的导弹是一种对死潮之门试验型武器，按照奥里夫的猜想来看，死潮之门所涌出的污染不止能破坏万物，如果死潮之门既然是能在秩序世界中出现并稳定存在的——不管说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那么死潮之门就无论如何都会跟信息结构沾边，既然这样，那么它的污染就极有可能在通过大门的时候将大门的一部分瓦解掉。
为了验证这些猜想，这些吸附者靶标便成为了绝好的验证用道具——它的威力极小，里面也没有多少高频晶能。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它的“弹头”位置装配了一个拓展模块，里面填充的是纯粹的低位阶稳定秩序信息——填料无所谓，甚至是石头都行，只要它们能被污染就可以。在吸附者临近死潮之门并吸引足够程度的污染之后，弹体自身便会受到破坏——在破坏达到某一程度之后，保险栓接触，晶能约束力场将会把内部的受污染存在完全约束起来，然后，它们将被火力净化。
在第一波次的导弹齐射之后，遍布于舰队中的十几万艘支援者级的高精度点杀主炮便做好了攻击准备——真理级的主炮威力太强而且跟踪速度不够，一旦那种程度的火力无法跟上被死潮污染控制后失控的约束体或者直接影响死潮之门的稳定性，那试验就失败了。
“舰队观测系统报告，侦测到临近死潮之门的吸附者靶标开始变异，晶能约束力场稳定生效，预计可以对内部污染点提供约三分钟的强制污染压制。”
在汇报之中，那些原本浮动着一层淡金色光芒的导弹已经全部失去了踪影，转而代之的是数百甚至上千万个直径足有数公里的，看起来十分扭曲怪异的硕大黑色圆球，没有任何一种规律可以被用来描述那些黑色圆球诡异的飞行轨道，而事实上，这些黑色的圆球作为死潮污染的承载体其本身就几乎不可能有什么规律可言——它还能呈现大致的球形而没有发生爆炸实际上就已经是晶能约束力场尽全力压制的结果了。
“全舰队，除直击死潮之门外自由攻击！”
在宇宙的尺度之下，无论是已经开始不知道超过光速多少倍在空间中横冲直撞的死潮污染承载体还是播撒着金色光芒的舰队，都只能说是微乎其微，如果没有资讯层面上足以无视光速的观测手段，那么观看这样一场战斗很有可能需要好几年时间的反应，但是在帝国技术发展到已经可以在虚空中驰骋的水平之下，这样的战场甚至在全息投影中都不会占据多大的一块显示区。
在堪比暴风骤雨一般的火力扫射中，支援者级所有的资讯演算能力都在不断流向晶能主炮的方向。晶能火力发射即抵达，并且为了尽可能缩短晶能净化污染的时间，这次的炮击并没有使用光矛的形式。在凶猛的点杀火力之中，死潮之门附近的污染约束体正在被层层消灭。
“咻，看来这样的做法并不会大幅度影响死潮之门的稳定性，不过……这似乎平没有什么变化啊？”
“不要那么着急，上次死潮之门大爆发，污染了相当大范围一块宇宙之后才自身崩溃，这才哪到哪。”
艾思凯特凝视着显示屏之中那个绝对规则的黑色正圆形大门，在高精度点杀火力的持续扫射之下，第一批投放出去的吸附者靶标已经被清除干净，即使那些难以形容的死潮污染承载体再怎么能跑，只要它们还没有直接失控自毁，那么它们表面上镇压污染扩散的晶能约束力场就是使得它们绝对不可能逃脱舰队锁定的、最明亮的目标标记特征。
“看来我们可以进一步测试这些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的大门究竟有多大的通过能力了——无畏舰资讯-物质转化装置全功率生产靶标——不要浪费支援者级的火力通道！”
在即将闭合的翘曲世界中，一个由金色亮丝所组成的、仿佛圆台一般的极度不规则几何体开始逐渐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