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殿内,苏婵儿尚未就寝,手捧一书,心不在焉。
烛光映照之下,苏婵儿的面庞比往昔显得憔悴,但是仍掩不住天生丽质。
“姐姐,”原来是苏娟儿不请自来,突然来到姐姐身后。
苏婵儿惊慌之下,书掉在地上。
转回来看到是自己的妹妹,不由责怪道,
“被你吓一跳,这么晚了还跑过来?”
说着要去捡地上掉落的书。
“姐姐,对不起啦。我来。”说着,苏娟儿赶快把书捡起来。
“你看的什么这是,‘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边捡起来,一边开口念道。
“还给我,还在那里念,又想惹我是不?”苏婵儿把手一伸。
“喏,还给你啦。姐姐,你又在想他不是?但他可能人已经不在了,你何苦为难自己呢?”苏娟儿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这么浅白的文字,她还是猜了出来。
“你还小,不懂得这些。”苏婵儿怅然。
“我怎么就不懂了?只是想来是那公子没有福气和姐姐厮守。如果他真的有那福气,肯定会回来找你的,姐姐。所以呢,别想了。越来越瘦了你!”苏娟儿心疼姐姐道。
“唉,其实是姐姐没有福气。”,苏婵儿叹一口气,接着说,
“说吧,都快睡觉了,还过我这里做什么。”
“人家无聊嘛,又睡不着,这父皇都把我们禁了几个月了,母后也不比从前,一句话也不帮我们说,这么久竟是一次也不让我们俩出去散散心。只得老是去姑姑那里晃悠。这姑姑那里如今也晃悠够了,也是越来越无趣。其实姑姑那里是从头到尾也没什么好玩的。”苏娟儿撅着嘴。
“你啊,如果真的想痛痛快快地一直玩下去,也简单,找个自己合意的嫁了去。那样就没人管你了,随便你怎么野都行。”苏婵儿低头看她的书。
“嫁人?我就是想嫁也得看些人才行吧。哪里就糊里糊涂嫁了?只是为了玩?再说了,不出去玩,怎么看得到人。在这宫里哪里找得到?”
“看一些?不怕挑花了眼么?”苏婵儿把书合上。
”我要困了,你是回你那里,还是在这里陪我睡?”说着,苏婵儿把书往床几上一搁,就要翻身睡去。
“啊,”苏娟儿眼睛转几下,“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还是在这里陪姐姐吧。嘻嘻。”说完,伸手熄了灯,立时就躺到姐姐身边,背对窗户,睁着大眼睛看着苏婵儿。
“陪我也可以,睁着眼也行,就是不准你说话。听见没有,不然我要赶你回去。我睡了。”说着,苏婵儿把眼一闭,不一会儿,气息变得均匀,竟好似真的睡着了。
苏娟儿看着姐姐好一会儿,自己也开始犯困了,打一个呵欠,随着不断袭来的倦意,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过一阵子,竟是轻轻打起了酣。
却又见苏婵儿睁开双眸,凝望着妹妹许一会儿,眼睛慢慢变得晶莹发亮,却是泪水在慢慢凝聚。再将目光转向琉璃窗外的夜空,伤情的泪水滑落眼角,打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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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池拜见逻怙老师,自今日起,还望老师尽传所知。”
在乌萨努国的国教伽蓝大殿之中,龙池匍匐在地。
一位身披紫红色袈裟身材高大的稍见年迈的僧人刚刚结束敬香礼佛。听到此话,也不回头。
“怎的龙池王子终于想通了么?不再说贫僧能教你的皆非治国统御之道了?”
“学生无知,以前冒犯了老师。还请老师不要计较,重新接纳弟子,龙池从今以后,定是谨遵师命,好好修行。”龙池仍旧伏在地上,抬头眼巴巴望着身前僧人的背后。
“王子确定是认真的么?”僧人双手一背。还是没有转身。
“弟子可以发誓。如果弟子心口不一。。。。。。”,龙池还真的是一本正经地发起誓来。
“慢,王子,”,逻怙罗尊者赶紧回转身来,俯身以手相搀。
“快起来吧。贫僧允了你便是。只是这誓言却不可以乱发。”
龙池搭住老师的双手,站立起来。
“多谢老师应允”。
“你拜师贫僧这事可曾经过你父王允准?”
“老师,父王已然恩准。尤其是听闻了弟子在东土大周的游历之后,更是赞赏弟子的心志。是以弟子一说,父王立即便允了。”龙池说起来有点兴奋。
“东土,中原?想起来了,前些时日,你奉了国王之命去过。只是这东土之地王子以后还是少去的好。未来那里或许并非安乐之所。”
“为什么,老师?弟子在东土的经历却是有趣得很。也识了一位很好的朋友。”龙池不明。
“适才王子说因为东土之行的缘故,你父王才同意拜师。又说认识了朋友。贫僧不知王子这一趟游历中原得了那些因缘,这刚回来便要拜贫僧修道呢?”
龙池当即把自己在中原的前后经历详说一遍,尤其是和独孤鸿的结交经过说得更是几乎一字不落。
“你这朋友确实不错。值得相交。只是王子怎么就把那白玉象这么随随便便送给了异域之人,而且仅仅一面之缘?”逻怙罗掌教有些意外,甚至是带点不满。
“老师,他可是弟子的救命恩人。”这龙池性子直爽,也不藏话。
“好吧。王子说可以那便可以了。”逻怙罗也是无奈。
“对了,老师,您看,这便是那位薛大哥送弟子的短剑,名字叫作望秦。您看看觉得如何?”说着,龙池从怀里拿出剑来,双手递给老师。
逻怙罗接过来,轻轻抽出短剑,顿时一阵寒气逼人。
“倒也的确是把好剑。依着剑身上的文字来看,当是那东土当年始皇帝的所爱之物。看来你这位大哥也是慷慨之人。不过也还是不划算。”
“老师何必如此讲话。难道弟子的命还不及那一个白玉象佩么?”龙池听了有些不开心。“请恕弟子无礼,老师应该从来就不是那吝惜身外之物的人。”
“老师并非计较那些凡俗之物。只是因为你不知这白玉象的来源罢了。这也怪贫僧未曾告诉你。”
“来源?老师已经说过了的。以前您不是说曾经诵经修炼加持三个月吗。可以消灾祛难。”
“你说的对,只是为师未曾说尽。你戴了这么久,可曾留意到那白玉象之中有一粒白色的东西?”
“弟子偶尔有留意到,或者是白玉的一点瑕疵吧。”
“瑕疵?王子以为那是瑕疵?实在是暴殄天物,更不曾知它远远比那天物还要珍贵万倍。”
“老师,那它是?”听闻老师此言,龙池惊奇不已。
“那是一粒来之不易的如来佛骨舍利,原本被前辈掌教封存于这僧伽蓝窣堵波塔之内。你出生之后,贫僧因了你父王所托,在这神殿诵经祈福。却未曾想,当时这窣堵波塔内竟有烟气腾出,后来更有火焰喷发。彼时我等众僧都以为这佛塔已燃烧成灰,甚是惊悚。我等诵经本为祈福,奈何佛塔竟毁。都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未得解脱。结果待得火灭烟消,竟是现了这如来舍利。千彩宛转,萦旋多时。想来竟是如来旨意,便取了数粒小的舍利出来,除了一粒让本师以自身法力炼就于那白玉象中,其他的皆放在佛殿供奉。现在的窣堵波塔也都是重新修葺整理。等寻一个合适机会,还要重新再把舍利放回去。”
“原来竟还有这般故事。”龙池惊叹,赶紧跪倒如来像前,双手合什,敬仰舍利。
“龙池,你那位中原朋友自然也不是坏人,毕竟救了你。或许是他与佛有这个善缘。你若不去东土,他若未曾遇见你,又未曾救你,也便得不到这圣物。也可算是一番缘起。正如同这如来舍利封存在这佛塔之中数百年之久,结果你出生时却又显露法相。一切皆属因果。”
“其实那白玉象,为师这里还有一个。本来是想着将来你还能有个弟弟妹妹,好用来给你们一人一个祈福护身。既然现在你的白玉象已经送给朋友,那么这一个就还给了你吧。”说着,逻怙罗掌教过去如来法座之下,取出来一个盒子,打开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玉象。
“本来便是做了一对儿。想来你们两个很有缘分。希望你们俩将来有缘能互助互佑。贫僧这便再请出一粒舍利,炼于其中。”
说完,逻怙罗掌教焚香礼佛,请出一枚舍利。
然后趺坐于如来法像之前,将舍利放在白玉象上,合在双掌之中。
后边的龙池也跪拜在地,只见掌教法师的头肩之上,竟是慢慢有层层光焰腾起,于是赶紧以首伏地,默念佛号。
“好了,龙池。你且起身。这舍利已经炼于白玉象内。放在佛座之下盒内。自今日起,你就跟着为师这里诵经便是。同时也是你自己修炼的开始。三个月后,便可以取出佩戴了。”此时逻怙罗法师已然完成,回转身来。
“是。弟子遵命。还有一事,弟子不解,请老师示下。”龙池起身问道。
“何事?”
“老师刚才说东土将来并非安乐之地?此为何意?弟子这一趟中原行走,见到到处祥和繁华,尤其是京城所在更是盛景丰茂。”
“龙池,若果你早就跟为师修行的话,说不定依你的悟性,也可以在定中观见。其实去年师傅已经观到东土有变,可能是应了这旧皇禅位新皇登基之事。但为师所观并非如此简单,将来或有战乱,亦未可知。这北周的天下乱与不乱便在接下来的几年了。”
“原来是这样。竟是从未曾听老师讲过。”
“为师讲与你听这些做什么?你以前也不肯拜师,这事又不与我们乌萨努有过多相干。各家因缘各家了。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