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每人一碗鸡汤面,两只玉米面饼子。大家虽是一样的,朱谆心底仍是愤愤地,但终究没有发作出来。
饭后,在忠伯的小屋里,朱说坐在那张泛着光的旧藤椅上,眉心拧成结:“忠伯,有些事我再也想不明白。”
忠伯正用小木棍拨弄灯芯,烧焦的灯芯拨去后,小小的油灯霎时亮了许多。微黄的灯光映照着他苍老的面容,额头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他眉也不抬地问:“何事想不明白?”
朱说眼睛望着油灯,神思不知飘向哪儿。
忠伯见他神思恍惚,不紧不慢道:“你若是在想谆少爷说的话,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你读的是圣贤书,要做的是天下大事,何必在些微小事上斤斤计较?”
朱说回头笑道:“忠伯有双火眼金睛,竟然看得见我在想什么。”
忠伯走至床边坐下,笑着摆手:“什么火眼金睛?老眼昏花了。”
朱说起身道:“忠伯说得好,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不想就不想,我还有好多正经事要做呢!忠伯忙了一天了,早些歇息。我去看看我娘,明儿一早,我就要离开家,去游学了。”说到游学,朱说亮晶晶的眸子闪烁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
忠伯笑道:“老爷在衙门里忙,极少回家,夫人经常念叨少爷,快去陪陪夫人罢。”
谢夫人在灯下比试着一块瓦灰色布料,香草忙了厨房里的活儿,来夫人房里,就着灯光缝鞋面。
“香草,你看这块布料给说儿做件长衫,如何?”
“夫人,说少爷如今是大小伙子了,又是读书人,夫人为何老是给他做这种粗布衣裳?”
谢夫人奇怪地看了香草一眼:“读书人不穿粗布衣裳,要穿怎样的衣裳呢?”
香草低头做针线,并未看见夫人的眼色:“谆少爷诚少爷的衣裳都比说少爷的好,出门会个朋友,也有几件绸缎衫。”
朱说捧了那柄长剑,一步跨进门来:“香草姐姐,谁说出门会朋友一定要穿绸缎衫呢?”
他也不待香草回答,喜滋滋的:“娘,这是醴泉寺方丈送给孩儿的长剑。”
香草脱口道:“说少爷莫不是要弃文从武了?”
朱说笑道:“香草姐姐,我不是要弃文从武,而是要做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栋梁之材。”
谢夫人摇摇头:“说儿,你的志向、愿望都是极好的。但俗话也说得好:艺多不养家。读书人要心无旁骛,方能学以致精。你今天读书,明儿舞剑,如何能做到专心致志?”
朱说退开几步,拔剑出鞘,随手挽了个剑花,双足并立,双手抱剑,朗声道:“娘,孩儿要效仿前人祖逖,闻鸡起舞,读书、练武两不误。”
“若真的如此,娘也就放心了。”谢夫人看儿子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孔,心里满是欣慰。
朱说轻声道:“娘,孩儿明日又要走了,孩儿不能承欢膝下,孝敬娘了。”
谢夫人惊问:“明日就走?不能在家多住几日么?”
“孩儿明儿不去醴泉寺,而是去游历天下。”灯下,朱说那双有神的眼眸跳动着两团火苗,“醴泉寺的师父说,孩儿不仅要读圣贤书,还应走遍名山大川,寻古探幽,访民问俗,结交有识之士,互相交流读书经验与体会,方能开阔视野,增长阅历。”
“师父的话当然有道理,可你也得住几日再出门啊!娘正要为你缝件新衣裳呢!”谢夫人殷切地看着朱说。
母亲花白的鬓发和期待的眼神,让朱说思绪停顿,留下来陪陪母亲吧!可朱谆朱诚二人的冷嘲热讽,又时刻在他耳边回旋。
他始终想不明白,同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兄弟,为什么会生疏得形同路人?难道这个家会另有隐情?可冷眼瞧去,父亲母亲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父亲整天忙衙门里的公务,无暇顾及这个家。母亲勤俭节约,持家有方,又善良贤惠,深得下人的敬爱,邻里乡亲也莫不赞叹母亲的为人。
“少爷,在家多住几日吧,夫人想你常常夜不能眠。”香草的话打断了朱说的沉思。
谢夫人突然说:“明天走也好,说儿已经长大了,应该去外面游历一番。常言说得好,不见世面,不经风雨,如何成人?这成人,首先要学会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方能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
此刻,朱说心里反而涌起一股难舍之情,但去意已决,只说:“孩儿定不负娘的期望!”
谢夫人点头:“娘自然相信你!只是你明天就走,这衣裳还未裁就,将如何是好?”
“娘,孩儿有衣裳穿啊!”
“你如今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你看看,衣袖都这么短了,还如何穿?”
香草在一边笑道:“夫人,老爷不是有几件长衫么?说少爷的身量如今跟老爷差不多,何不把老爷的衣裳给少爷穿了,日后再给老爷缝新的?”
谢夫人喜道:“这倒也是,老爷整天穿官服,也不常穿百姓的服饰,就是要穿,明日起就开始做新的,也未尝不可。只是这几件长衫都是半新不旧的。”
朱说眉开眼笑:“娘啊,孩儿有衣裳穿就很知足了,哪里还去管它是新的旧的?”
谢夫人心里叹息一声:若朱谆朱诚俩人也似你这般勤快节俭,善解人意,那该是多好的事儿呢!
她本想让儿子留下多住几天,可一想到朱谆朱诚的无理取闹,心里便惴惴不安。她不想让儿子在朱谆朱诚面前太忍让、太难堪,却又无能为力。她除了让儿子离开、逃避这个家,还能做什么呢?她又为自己而羞愧。
羞愧?是的,羞愧。此刻,谢夫人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朱说见她低头沉思,以为是舍不得自己走,便安慰道:“娘,孩儿在醴泉寺苦读,虽然长进不少,但是缺乏同学朋友共同切磋探讨。既不懂民间习俗,更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长山这个小天地里,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去吧!娘不拦你。只是你这次是游学,居无定所,一日三餐更是没有着落,你多带些盘缠,也不要太苛刻自己了。”
“娘,孩儿今年二十岁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朱说笑道。
谢夫人望着儿子宽阔的额头,心里溢满忧虑:“说儿,此次出门,比不得在醴泉寺。醴泉寺有师父、有残月师兄他们照顾你。从明天起,你只身在外,要冷暖自知。冷了添衣,饿了吃饭。无论何人,任凭学识多么渊博,阅历多么丰富,若没有一副强健的体魄,何谈经世、济民、治国?”
朱说忽然觉得有泪涌上眼眶,跪下叩首道:“孩儿谨记娘的教诲!”
这日,朱说在圭峰山中,因贪看风景而错过了宿头。眼看夕阳西下,山风渐凉,暮归的鸟儿一群群地飞向山林,崇山峻岭的羊肠小道上,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更不见有行人,他有些着急了。
或许是赶路,或许是心里焦急,朱说早已汗水涔涔,一阵山风吹来,身上冷浸浸的。
蓦地,一串爽朗的笑声随着山风飘进耳朵。随即,有人道:“山色两间供步障,松阴半亩当邮亭。周翰兄,如此好句,何时所作?小弟如何今日才见?”
“哪里好了?不过应景而已,前年与屈道长云游舂陵古城而作。”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道:“屈道长,你看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山溪流翠,叶落无声。如此美景,何不弹奏一曲,以尽游兴?”
朱说听了这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心头狂喜,没想到这山野之处竟有文人雅士聚集于此,自己竟莽莽撞撞地遇到了,便急急忙忙地循声寻去。
转过山嘴,眼前一片茂密的相思林,落日的余晖映照得青郁郁的林子金碧辉煌。一条清澈的溪流沿着山崖迭宕而下,从相思林中曲折流去。溪边的草亭中,有三人席地而坐,一头白驴正悠闲地在溪边吃草。
朱说走近草亭,迎面一人一袭藏青色衣衫,头顶绾着道士髻。背向朱说之人着白色衣衫,不见面容。侧身而坐的灰衣人正专注地看着青衣人。
青衣人双手微抬,正欲抚琴,抬眉见朱说走来,便停了手。
朱说站定,躬身施礼:“叨扰几位先生了!”
灰衣人闻声侧过头来,白衣人起立转身,正面对朱说。
三人打量片刻后,白衣人赞道:“好俊朗的后生!”
朱说长身而揖:“小生淄州长山人氏,姓朱,名说。游学关中,今日因贪看风景而错过了宿头,正彷徨无计,却有幸在此得遇三位高人。”
青衣道士挥手拨弄一下琴弦,一缕清灵之声荡漾开去,相思林里,清水溪上,余韵袅袅。最奇的是那头白驴,竟昂首向天长鸣。
青衣道士笑问:“这位小哥,何以见得我三人是高人?”
朱说回道:“三位先生仙风道骨,在此清净无尘之境,谈笑自若。小生心里好生羡慕,便认定为高人。”
白衣人左手托着右臂,右手则捋着颔下几绺黑色胡须,饶有兴味地看着朱说。
灰衣人走近朱说:“既是相逢在这清净无尘之境,必是有缘人,贫道乃汝南周德宝。”
朱说正欲施礼,却被周德宝一把拉至白衣人面前:“先别忙着施礼了,好教你认识一人,这便是长安名士王镐,王周翰是也。”
朱说心中一凛,一双有神的眼睛紧盯着白衣人,此人身材匀称,剑眉朗目,面带微笑,莫非就是那位监终南山上清太平宫,却喜欢与道士啸傲山林的隐吏王镐?
白衣人见朱说面呈惊讶,因而含笑点头道:“不错,我便是王镐,字周翰,澶渊人氏,寓居长安,监终南山上清太平宫。”
朱说啊呀一声,对着王镐一揖到地:“先生风神儒雅,超然物外。小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镐笑道:“什么超然物外?周翰不过是天性散淡,喜欢游山玩水而已。”抬手挥袖指向青衣人:“这位操琴者与周道长便是我的方外之交。”
青衣道士抱琴离地而起,颔首道:“贫道临海屈元应。”
王镐笑道:“屈道长,你也别一本正经的模样儿了,朱说虽然年纪不大,看上去也是性情中人。既与我等邂逅在这夕阳下的相思林中,谁能说不是上天安排的一段奇遇呢!”
朱说忙道:“小生朱说,淄州长山人,今年二十岁。此次来关中,正是为了结交有识之士,寻古探幽,访民问俗,将书中所学,与自然之观结合起来,以开阔视野,增长阅历。”
“嗬!志向不小啊!”周德宝笑道,“若说想结交有识之士,你算是遇着了,要不,怎么有‘机缘巧合’四字呢!这位王先生,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琴剑书画,那可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啊!”
王镐打断周德宝的话:“周道长,方外之人切不可轻言狂语。”转而对朱说道:“我见你天庭饱满,眉宇清朗,身体虽有些瘦弱,却昂扬着一股蓬勃之气,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王镐回头见周德宝笑眯眯的,又道:“周道长对王某的夸赞有些言过其实。他与屈道长倒真可谓是当今奇人。周道长擅长篆书,屈道长则通晓《易经》,他二人于琴艺、剑术上都有着深厚的造诣。”
屈元应突然道:“虽有作为,只是性情太过刚直却是致命弱点,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啊!”
朱说听得一怔一怔的,不知屈元应这没头没脑的话是说谁的,正欲请教,却听王镐笑道:“你呢,先别掐时算卦了。今日在此遇朱说,也算是奇缘。天色也不早了,是在这相思林中待玉兔东升,还是随我打驴回府?”
朱说见他说“打驴回府”,心里揣摩,刚来长安就听说名士王镐平素爱着白衣,骑白驴,那溪边吃草的白驴自然是他的坐骑了。因而回道:“小生随王先生罢。”
王镐宽大的袍袖一挥,仰面笑道:“朱说,你别先生先生的叫,叫我一声王镐足矣!”
朱说忙道:“先生,这万万不可!自古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小生岂可无礼!”
王镐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儿,笑道:“嗯,这样吧,我痴长几岁,你就称我为兄,如何?”
朱说喜道:“好!王兄实乃性情中人,小弟拜见兄长!”
周德宝一旁手报子午诀,口宣:“福生无量天尊!”
王镐扭头笑问:“周道长莫非要修炼了?”
屈元应面无表情:“他修炼得不到火候,见你与朱说称兄道弟,心里正嫉妒呢!”三人相视片刻,竟哈哈大笑起来。
朱说看着三人,摸着后脑勺:“二位道长,小生小生……”
周德宝见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知他无处可去,又踌躇着不知跟谁走,就冲他笑道:“朱说,今日既不在这相思林中赏月,也不跟王先生‘打驴回府’。你跟我回道观如何?我见你背着剑呢,咱们或月下舞剑,或听琴品茗,也不枉了你与我们这番相遇之缘,也不辜负了这美妙的月夜。”
不等朱说回答,王镐笑吟吟的:“周道长,如此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不打算叫上我么?”
一直面无表情的屈元应,此刻怀抱着古琴,满脸灿烂地笑道:“他呀,言外之意,是请你骑上你心爱的白驴,先行回到道观,吩咐他的徒儿备好酒菜,我们随后就到了。”
朱说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惊诧不已,他万万想不到,这几位被长安文人倍加推崇的饱学之士,竟是如此的和睦可亲,又不拘小节。
他深信,这些人一定会成为他的良师益友。他抬眼向天,默默感激上苍让他在这崇山峻岭的相思林中遇到他们。
西边山坳,晚霞已渐渐隐去,一碧如洗的天空正娴静地等待着月亮从东方冉冉升起。相思林暗了下来,风越发的凉了。
王镐果真骑上他心爱的白驴,嘚嘚地远去。
朱说已经醒来,但他不愿睁开眼睛,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用心聆听窗外的琴声。
琴声时而婉转柔和,时而铿锵有力。朱说放任自己的思绪随琴声悠扬,一会儿在巍峨挺拔的高山之上,一会儿又在滔滔不绝的江河之滨。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奇人。昨夜,与王镐、屈元应来到周德宝的道观,平生第一次饮酒赏月,第一次听经史子集以外的故事,第一次听这悠扬跌宕的琴声。
窗外的琴声悠然而止,他一骨碌爬起来,趿鞋跑向院子。
屈元应正挽袖收琴,周德宝在一边拔剑起舞。
朱说跑向屈元应:“请问道长,方才所奏是何曲目?小生听得时而在高山之上,时而在江河之侧,洋洋洒洒,好不畅快淋漓。”
屈元应笑道:“贫道方才所奏的曲目实为两曲,一为《高山》,一为《流水》。”
周德宝收了长剑:“老道,看你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是不是很得意有了知音?”
屈元应笑而不语。
周德宝见朱说痴痴的:“朱说,屈道长的琴艺尚在其次,他最精通的要属《易经》了,你可别错过眼前的老师。”
朱说老实地回道:“我既想学琴,也想聆听道长讲授《易经》。”
“操琴,只是一种爱好、一种兴趣,也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方式。学琴,也未尝不可,只是不可沉溺其中。而《易经》,虽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却是集众家之长,融百家之说的经典之作。”话不多的屈元应盯着朱说,见他急切的眼神,知他求知心切,便慢慢道来。
朱说是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的,头未梳,脸未洗,衣衫不整,还趿着鞋。听屈道长说《易经》,不知如何见礼,又想进屋收拾了再出来,又怕打断了屈道长的话。
正犹豫不决,屈元应拉他席地而坐:“《周易》上的(乾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其中的含义,想必你是懂的。做到‘自强不息’或许很容易,而‘以厚德载物’,却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了。”
“道长,小生以为:君子处世,不仅要像天宇一样刚健强劲,运行不息。重要的是,即使身处逆境,也应不屈不挠,排除万难,坚持正义,这才是‘自强不息’的要旨所在。而君子更应进德修业,其自身的度量,则要像大地一样广博无私,方可以承载世间万物。”朱说说罢,看着屈道长。
屈元应笑道:“昨日相思林中初次见面,便知你会做到这两点,而且你日后必将不凡。”
周德宝接道:“老道,我记得你昨日说过这样一句话:‘日后的路怕也不好走啊’,你今日何不指点一番?”
屈元应道:“卦象上是这样说的,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再说还不到时候,我如何指点?往后,老道若在他身边,倒是可以指点一二的。”
朱说不知他俩是打趣,还是玩笑,虽然很想知道日后的路如何走,却也不敢问。又见屈元应说天机不可泄露,便把此事放到一边,只专注地思索《易经》里的句子,有哪些不懂的,提出来请教。
“易经,是群经之首,是大道之源。易学,历代帝王用于朝纲,便是政道;用于带兵打仗,便是兵道;生意人用于买卖,便是商道;医者用于治病救人,便是医道了。”屈元应捋着胡须侃侃而谈。
朱说问:“道长,儒家与道家对《易经》的研究有区别么?”
“儒家研究《易经》,将易学以天道应用于人事,测定天下之凶吉,以成就天下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的事业。而道家研究《易经》,则是从天地的自然变化与人类自身的生理去钻研的。”
朱说道:“难怪通易学的人会治病救人。”
“而孔子则强调天人合一,以阴阳刚柔言天道,以凶吉悔吝言人事。”屈元点点头,接着说。
朱说道:“道长,小生一定要学好《易经》,日后若不为良相,也要做个悬壶济世的良医。”
屈元应与周德宝相视而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屈元应的道童来唤他们吃午饭,朱说这才觉得早餐没吃,已饥肠辘辘。
周德宝吩咐道童:“你快带他去洗漱,好吃饭去,我早就听见他肚子咕咕地叫了。”
朱说嘿嘿笑着,随道童进屋洗脸,这才想起老半天不见王镐,便问:“王先生还没起床么?”
道童笑道:“昨夜你酒后睡下,王先生趁着月色,骑着驴子回家了。”
朱说惊道:“王先生回家了?可我还有好些事情向他请教呢!”
“你别着急,快洗了吃饭。”道童舀了水来,“王先生跟我师父隔三岔五地在一起说经论道,说不准明儿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