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直至红日三竿,慕若初方醒,睁开眼睛,就看见南宫离正撑着头看着她笑。
慕若初揉揉眼睛,喃喃吶呐道:“你今日怎么也晚起了?”
南宫离笑道:“我原醒了,因有初儿在怀,所以不忍起。”
慕若初嗔他一眼,道:“快些起来吧,叫丫头看见笑话。”说着推他起床。
南宫离笑吟吟坐起来,就见他一头长发散在身后,紧实的肩上还有慕若初昨日留下的咬痕,长发一直散至腰间,那腰线弧度完美无一丝赘肉,慕若初不禁看痴了,伸手在他腰上轻轻一抚,赞叹道:“阿离,你身材真好。”
阿离浑身一绷,转身伏在她身上,含笑问道:“莫不是初儿还想要?”
慕若初的目光正对着他线条分明的锁骨,不禁心中一荡,红了脸,垂眸柔声道:“不要了,那药才拿来没几日,都快吃完了......”
阿离嘴角上扬,问道:“我倒忘了问,你这药,从哪里得来的?”
慕若初顿了顿,说道:“自是找了嫣儿妹妹要的,她问其他姐妹要来的。”说着推他道:“你快些起来,我今儿要去一趟漪兰苑,看看何时能安置嫣儿她们往锦园里住下。”
于是两人起床洗漱穿戴了,往摘星小筑看过武大夫妇并武松,走到前厅吃了粥饭,赶马车往漪兰苑去了。
来到漪兰苑时,慕若初叫阿离在马车里等她,自己单独进到堂中,拿出五十两银子递与媚娘,说明来意。这虔婆见了银子,满脸堆下笑来,引她到了后面厅里,就见如嫣和另外几个姐妹正在后院排舞,见她来了,舞乐骤停。
如嫣走上前莞尔一笑,道:“阿初,你来了?看看我们编的新舞可好不好?”
慕若初笑道:“几位妹妹的舞姿优美,如仙女下凡一般,再好也没有了。”
桃花笑道:“大姐可是为了你才编了好几个新歌舞,一连半个月都拉着咱们苦练哩。”
另一位姑娘也调笑道:“是啊!大姐对慕公子的情意,慕公子可不能辜负哟。”
如嫣拉了慕若初的手,走过去道:“你却不知她是女子?她便是阳谷县赫赫有名的奇女子慕若初。”众粉头惊讶不已,纷纷窃窃私语。
一个姑娘惋惜道:“我就说,哪里有这样英俊的人,原来是个美娇娘,可惜了,若你是个男子,奴情愿作妾,与大姐一同侍奉你。”
慕若初听她们这般说,飞红了脸,羞赧望着嫣儿,不知如何作答。
如嫣拉她过来道:“阿初,别理她,她最爱说嘴。想来你不尽认得她们了吧?”
慕若初看了一下,笑道:“除了桃花妹妹认得,另几位妹妹我竟不能叫上名字了。”
如嫣便一一介绍道:“这是二妹灵儿,牙尖嘴利的,这是三妹墨儿,这是四妹桃花,这是五妹雪儿,这是六妹莺莺,这是七妹梅儿。”慕若初一一见了礼。
如嫣介绍毕,大家坐了,慕若初方说明来意:“嫣儿,锦园如今已建成,主酒楼取名七仙楼,是依着七位妹妹的典故取的名字。我们议定了十五日开张,几位妹妹的住处已经建成,随时能搬去住了,不知妹妹们几时能搬过去?”
如嫣思索片刻,说道:“既如此,阿初明日便来接我们去吧。”
桃花插嘴道:“姐姐,咱们不是应了媚娘,过了元宵再走吗?”
如嫣瞪她一眼,说道:“不妨事,我自有主意。”
慕若初道:“可有难处?若要使钱,钱不是问题,我来出便是。”
如嫣摇头笑道:“你只管明日来接我们,旁的不消管。”
慕若初见她坚持,便不再推让,略坐了坐,便起身去了。
次日前晌,慕若初与冯少游两个,雇了四辆马车,两辆骡子车,来到漪兰苑。果见如嫣七人已打点好行李,专等来接。
慕若初悄悄问如嫣:“那虔婆若不给钱,如何肯放你们提前走的?”
如嫣笑道:“这自然是我与她之间的秘密,我答应了她不说与旁人知道,阿初快别问了。”
慕若初见她坚持不肯说,便也不问,打发小厮将她们的行李装了两骡车,与虔婆拜别后,带着她们往南门外行去。
来到锦园,在门首见到南宫离的马车,走过去问门守道:“阿离呢?”
门守回道:“少爷在里头安置各杂役哩。”
慕若初向冯少游道:“你去帮阿离吧,我安顿好几位妹妹就来找你们。”冯少游应着去了,马车方迤逦往湖边去了。
如嫣等姑娘下了马车,看见一片碧湖深处,绿竹隐隐、白雾蒙蒙间,隐约看见几处楼阁,仿佛神仙住所,皆欣喜赞叹。
慕若初指着远处房舍说道:“妹妹们的居所就安置在那儿,清净的很,妹妹们可中意?”
灵儿激动道:“太可人心了,咱们原还以为不过如漪兰苑一般住在堂内哩。”
如嫣笑道:“阿初有心了。”
慕若初笑吟吟领着她们上了船,往房舍滑去。须臾靠岸,众人下船,如嫣四处观望,眼里尽是惊喜之色。
众人进到院内,慕若初笑道:“这院里还未种花木,想等妹妹们来了,随爱种什么,便种什么。这房舍也没写牌匾,想等你们亲自提名。”
桃花道:“大姐文采最好,便由大姐提吧。”众人皆附和。
如嫣望了望四周,笑道:“院外这片茂密青翠的竹林倒有趣,便叫青竹居吧。”
众人一听,皆赞:“好名字,甚是合情合景。”于是各自选了屋子,如嫣选了最西边住了,桃花素来与她最为交好,便住了旁边,向东依次是梅儿,雪儿,莺莺,墨儿,灵儿,后头一间花厅,旁边有鹿顶耳房,后是厨房,最后一层一排平房,用作各丫鬟住所。
众人选定心仪住所,便吩咐丫鬟安置行李,铺设床帐,装扮起屋子来。
慕若初帮着如嫣设屏挂画,归置房屋,须臾,书画满壁,琴棋潇洒,收拾的甚为雅致。
收拾完房屋,略坐了一会,就有丫鬟在花厅里摆下饭来,众人一同走到后院花厅饮酒。
酒过三巡,慕若初道:“诸位妹妹劳了半日,想来疲累了,用过饭便回房歇歇吧,岸边有渡船,你们想到园子耍,直接乘船去便可,若要到城里,只管叫园中小厮们赶马车送你们便是,若有怠慢的,告诉我,我与他计较,我便去吧,不打扰大家歇息了。”说着起身要去。
如嫣拉住她,道:“阿初,我不累,你到我屋里吃杯茶水,陪我下几盘象棋好不好?”
慕若初笑道:“好妹妹,少游和阿离正等我去哩,我明日再来陪妹子下棋吧!”
如嫣一把甩开她的手,嗔道:“才和你相公分开半日,就这般难忍了?罢了,你想去便去吧,来不来的,随你。”
慕若初见她恼了,忙拉住她的手,陪笑道:“好嫣儿,怎么又恼了?罢了,我去知会渡婆一声,让她使人告诉阿离不必等我了,我陪妹妹下棋,好不好?”
如嫣眼波一转,说道:“去不去随你,可别为难。”
慕若初笑道:“不为难,能陪妹妹下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如嫣这才回嗔作喜,低头浅笑着夹了一筷子兔肉吃。
一旁的灵儿打趣道:“嗳呦呦!我怎么瞧着慕姐姐和我们大姐,言谈举止好似一对佳偶呢?”
莺莺扼腕叹道:“谁说不是呢,我一直以为,慕公子和咱们大姐是一对哩,却不想‘慕公子’竟是女子,可惜!可惜!”
如嫣被她两个说的羞红了脸,嗔怪道:“贼小蹄子们,这等嘴刁。再拿我打趣,我可恼了!”
慕若初笑道:“我要是男子,就把你们七个佳人全娶回家,岂不美哉?”
桃花啐她一口,说道:“你想的美!我早已发誓,要么终生不嫁,要么就嫁一个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的男子。若非如此,便是皇上我也不嫁。”
灵儿调笑道:“四妹就爱这般异想天开。天下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哪里有一心之人?何况你我烟花女子,早就不是清白之身,哪里配得一心人?”
桃花嗤笑一声,道:“若一日遇到那一心人,我自会为他洗尽铅华,从此以后只守着他一人,但要我与别的女子分享一个相公,决不可能。”
慕若初见她两个说红了脸,忙劝和道:“罢了罢了,两位妹妹的想法不同,可谁也没错,依着自己的想法过活便是,何必争执呢?大家都回房小憩一会儿吧。”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各自归房去了。
慕若初走到岸边嘱咐了船上渡婆,回到如嫣房中,只见如嫣已在二楼窗前软榻上安下棋盘,榻下放着一盆暖烘烘的炭火,鼎内焚着沉水香,案上放着两盏热茶,几碟茶果、油酥。
如嫣见她来了,招手笑道:“快过来,这儿的窗外风景如画,下棋品茶最雅致不过了。”慕若初走过去与她对面而坐,两个一处下棋。
如嫣说道:“我这些姐妹,灵儿嘴刁,桃花直爽,这两个一言不合便要争执,叫阿初见笑了。”
慕若初摇头笑道:“桃花妹妹天真烂漫,我喜欢她这性子。”
如嫣惊诧道:“素来旁人听了她这番言论,无不嗤笑她的,你莫不觉得她忒痴?”
慕若初笑道:“痴倒痴了些,却十分可敬可爱。”
如嫣望她问道:“那阿初可信,这世上有一心之人?”
若初一愣,点头道:“我信。”
如嫣道:“那阿初可是个一心人?”
若初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不是。我不过是俗中又俗的俗人罢了。”
如嫣惊诧道:“你是俗人?会这样想的人,不仅俗不可耐的,还愚昧肤浅至极。”
慕若初淡淡一笑,道:“嫣儿说笑了,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像西门庆家那几个娘子,就厌我厌的咬牙切齿,那又如何?在我面前,不照样赔笑脸?”
如嫣道:“你确实可恶,待人却是真心的。”
慕若初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我也不是待谁都真心,时常也会耍些心机的,就如眼下,妹妹这棋,可是输了。”
如嫣一看,果然着了她的道,把棋子一扔,嗔视她道:“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两个又下了一局棋,看看日光西坠,慕若初说道:“太阳下了山,这里临湖,夜里冷,记得把窗屉落了,晚上叫丫头多烧些炭火。”说着起身,道:“我该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如嫣将她送上船,站在岸边直送她走远,方回屋去了。
随后几日,慕若初和南宫离将武大夫妇连行李带铺子物事,一应搬到锦园安置下,又陆续安顿了其他商户入住,七仙楼的伙计、跑堂、厨子、掌柜都已到齐,阿离提前十来日便酿下几瓮酒,分别有羊羔酒、香泉酒、竹叶清、桂花酿。
十三这日,各处发下请柬,十四这日日,园中各处张灯结彩,花彩缤纷,装饰齐备。单等十五元宵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