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见武松一脸煞气的走过来,皆是一惊。西门庆登时酒醒了大半,忙起身相迎。
武松看西门庆一眼,只略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慕若初身边,脸色阴沉的望着她,愠怒道:“你在干什么?”
慕若初闻声抬起头,醉眼朦胧的看向他,随即朝他醉熏熏的笑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扑进他怀里,喃喃道:“二哥,你怎么来啦!”
武松惊的僵在原地,扶住她道:“你...你怎么喝的这般醉!”
慕若初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凑到他面前,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没醉!二哥...我好想你。”
武松心中一荡,脸登时涨红,声音嘶哑道:“我送你回家。”
慕若初将下巴支在他胸前,笑嘻嘻道:“好,我们回家。”
武松道:“来,我背你。”
慕若初勾着武松的脖子不撒手,咕嘟着嘴道:“不,我要抱抱。”
武松犹豫片刻,还是将她拦腰抱起,匆匆朝门外走去。
南宫离对冯少游道:“我们先走一步了,劳烦冯兄自己回去吧。”
冯少游都看傻了,听南宫离这么说,才回过神来,忙道:“你们自去,不必管我。”
南宫离走后,西门庆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对冯少游道:“想不到慕娘子喝醉了竟如此娇媚可人。更想不到,武都头那般铁骨铮铮的好汉,竟也有柔情的一面。”
冯少游眼神一暗,勉强笑道:“是啊,我还从未见她喝的像今天这样醉。”
——
且说初园中,潘金莲和小红正在月仙堂里做针线活聊天,就见武松抱着慕若初,身后跟着南宫离回来了。顾不得惊讶,忙吩咐小红去打水。
不多时,潘金莲捧着一盏解酒茶,来至慕若初房中,一眼看见慕若初躺在床上,双手勾着武松的脖子,呓语道:“二哥,我好喜欢你。”
武松双手撑在床上,脸涨的通红,支吾道:“初儿...你吃醉了。”
慕若初不满意的嘟起嘴来,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见他不答,不依不饶的追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嘛!说呀。”
武松深深望着她,道:“喜欢。”
慕若初委屈巴巴的望着他道:“那你不许走了!不许再离开我。”
武松一怔,随即点头道:“好,我不走。”
潘金莲正一脸不敢置信的站在屏风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犹豫半晌,尴尬的出声道:“我与初儿沏了盏解酒茶,你让她喝了吧。”说着走过去,将茶放到桌上。
武松这才发现潘金莲在屋里,慌忙起身,难为情道:“有劳妹子。”
潘金莲忙道:“二哥见外了。”说罢匆匆去了。
武松再回头看慕若初,她早已醉的不省人事,须臾小红打了水来,武松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
次日近晌午,慕若初方醒,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哼唧两声,床边传来小红的声音,说道:“姐姐醒了?觉得怎么样?昨儿潘姐姐沏的解酒茶,姐姐喝了吧。”
慕若初坐起来,接过茶慢慢喝了,揉揉太阳穴,问道:“阿离呢?”
小红道:“阿离少爷一早拿了姐姐的画像,找师傅摹去了。才回来。”
慕若初起身下床,梳洗罢,走到二楼栏杆处看去,正见阿离从厨房走来,于是挥手唤道:“阿离!你来。”
南宫离听见她唤,快步走来,道:“嫂嫂酒醒了?”
慕若初点点头,问道:“画印好了?”
南宫离回道:“嗯,下午找师傅来家将画换到屏风上即可。”
慕若初点点头,又问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南宫离一愣,反问道:“嫂嫂...不记得了?”
慕若初摇摇头道:“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太难受了,现在头还疼的厉害。”
南宫离不知该不该将昨日之事说与嫂嫂,正犹豫间,就听楼下有人喊道:“你们叔嫂两个在说什么?”
两人同时向下望去,皆是一愣,来人正是武松。
武松见两人在楼上呆呆的站着不动,又喊道:“怎么?不欢迎我?”
慕若初这才反应过来,与南宫离一同下楼走到武松面前,因问道:“二哥怎么来了?”
武松道:“昨夜没留意,丢了一封县衙文书,不知是不是落在这儿了。”
慕若初听的糊涂,疑惑道:“二哥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儿?”
南宫离道:“嫂嫂昨日醉酒,是二哥送你回来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与武松道:“这是小红昨晚替嫂嫂擦脸时发现的,知是二哥的文书,便给了我,我才说要给二哥送去。”
慕若初更加惊讶的看向南宫离,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武松一愣,脸上笑容淡去,盯着慕若初问道:“怎么?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慕若初支吾道:“我...我昨天喝的有点多...想不起来了....”
武松蹙眉问道:“那你对我说过什么,你也全都忘了?”
慕若初见他如此,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我...我说了什么浑话?可是冲撞二哥了?”
武松眼神暗淡下来,沉声道:“没什么,既然忘了,不提也罢。衙门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转身便走了。
慕若初望着武松走远,呆了半晌,才问南宫离道:“阿离,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离道:“昨晚我送银子回来后再去西门府的路上,恰好遇见武二哥,他得知你在西门府吃酒,放心不下,便跟了来。我们到西门府时,正瞧见你搂着脸色通红的冯公子说醉话。”
慕若初惊讶道:“我搂着少游??我说什么了?”
南宫离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要问冯公子了。”
慕若初一手捂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又问道:“后来呢?”
南宫离便将她如何抱着武松不撒手,如何诉说情肠,细细道来。
慕若初听的一脸惊愕,茫然愣了半日,悻悻的回房去了。
这一整日,慕若初都窝在房间里不肯出门,连下午来镶画的人也打发了。
晚上又拉着潘金莲问她昨晚情景。听潘金莲将昨夜所见说了,登时羞愧难当的躺在床上直打滚,直说自己没脸见人了。潘金莲哄了她半日,才归房安歇去了。
——
次日上午,慕若初叫阿离带师傅来镶画屏,自己驾了马车往冯府去了。
来至冯府,冯少游将她让进书房,奉上茶,神情却不似往日自在。慕若初呷了两口茶,开口道:“少游...前天晚上我喝多了,有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
冯少游见她问,不由红了脸,支吾道:“没...没做什么。”
慕若初见他不肯说,便不再问,只笑道:“那就好,我是不怕在你面前出丑的,只怕叫那西门庆看了笑话。不知你今天有没有空闲,和我一起去趟衙门,讨要修路文书。”
冯少游也身道:“自然有空,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准备些礼物。”
慕若初拦道:“不必了,我已经备下厚礼,在马车上,咱们这就走吧。”
一时两人赶到衙门,师爷引着他二人进了书房,见了知县,两人忙上前行礼,知县让座奉茶,问道:“不知两位何事来此?”
慕若初拿出一个捧盒,笑道:“我乃武都头义妹,一直想拜访大人,感谢大人照拂我二哥,这是小女亲自做的点心,望老爷笑纳。”
知县点头接过捧盒,打开看时,只见里面一个大银盘子装着几块牡丹糕,于是点头笑道:“哪里哪里,武都头为人正直,又肯吃苦,为本县立了许多功劳,我器重他,是应当的。”
冯少游开口道:“不瞒老爷,我与慕娘子在南门外盘下一块地,预备做些酒楼饭庄等营生。只因无大路可通,因此想修一条直通城门的大路,还望老爷恩准。”
知县一边捋胡子,一边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修路本就是件为百姓谋福祉的好事,本县自然应允。”
冯少游起身行礼道:“多谢大人恩准!”
知县招手唤来一个衙役,道:“让师爷把我的印章拿来。”说罢走到书桌前,写了文书,少时,师爷拿来印章,知县将印章盖毕,交与冯少游,道:“拿去吧,若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本官便是。”
慕若初笑道:“大人为百姓不辞劳苦,真叫我们敬服,望大人多多保重身体。”
知县点头笑道:“本官身为百姓父母官,体恤民情,乃分内之事。”
客套一番,二人方作辞离去。出了书房,慕若初打开文书,看了一遍,欣喜道:“想不到这么简单就拿到了批文。”
冯少游笑道:“往日修路都是官家的事,你既肯出钱修路,又送了他那么大一个银盘,他岂有不允之理?”
慕若初收起文书,道:“已经晌午了,去我那儿吃饭吧,我让小红做了席好酒菜,咱们正好商议一下开工事宜。”
冯少游笑着才要答应,抬眼就看到武松天神一般站在前面,不由停住脚。
慕若初见冯少游神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也是一惊。
武松走到二人面前,冷冷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慕若初道:“我们找知县老爷...讨修路批文。”
武松蹙眉问道:“修路批文?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慕若初回道:“我们在南门郊外盘了个庄子,需要修一条直通城门的路....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与二哥详说吧。二哥请自便,我们先告辞了。”
武松一言不发,侧身让出路来。慕若初慌忙扯了扯冯少游的衣袖,逃也似的走了。
两人上了马车,冯少游疑惑问道:“你与武都头前日不是和好了吗?今日怎么又形同陌路?”
慕若初心不在焉道:“我们几时和好了?我怎么不记得。”冯少游见她如此,便不再问。
午饭时,冯少游见饭桌上只有他和慕若初、南宫离三人,因问道:“怎么不见潘家娘子?”
慕若初道:“铺子里新来的两个绣娘会做饭,金莲姐晌午基本都在铺子里吃了,省的来回折腾。”
用过午饭,慕若初先领冯少游去自己卧房欣赏了一会用他的画制成的屏风,又引了他到阿离房间,三人坐下,方才商议起修造田庄事宜。
慕若初望着冯少游道:“咱们虽亲厚,也要明算账,既然少游信得过我,愿意和我一起干,咱们便五五分成吧。”
冯少游忙摆手道:“我也没做什么,怎么分得一半?万万使不得。我是心甘情愿帮你的,一文不要也使得。”
慕若初一脸认真道:“这可不行,你我同在官利债上签了名字,共同承担了风险,将来的盈利,自然该有你一半。”
冯少游笑着道:“那阿离兄弟怎么算?将来他比我可更用得着,难不成倒让你两个再对半分?”
南宫离忙道:“我的就是嫂嫂的,阿离不需要。”
慕若初看南宫离一眼,道:“都说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思索片刻,又对冯少游道:“这样好了,我们一人分三成利,剩下的一成,留作将来打赏、修缮、扩建等用。”
冯少游笑道:“好主意!就依若初的吧。”
慕若初点头,又道:“你找个阴阳先生,择个日子及早的兴土动工,再调派几个可靠的账房先生,还有招各行匠人等事,就都交给你了。”
冯少游点头道:“此事尽看我吧。”
慕若初又对南宫离道:“阿离,你下午随我去牙婆那里挑个丫头,晚上陪我去趟漪兰苑。”
冯少游听说,忙问道:“你要买个丫头?”
慕若初点头道:“嗯,家里只有小红一个丫头,也太累着她了。”
冯少游笑道:“何必去牙婆那里买,不知根不知底的,用着也不放心,我那儿新来了几个丫头,其中有个叫杏儿的,年纪虽不大,却做的一手好吃食,就给了你吧。”
慕若初也不推辞,直接道:“好,等下我去瞧瞧,若看着中意,她又肯来,我就要了。”
又聊了一盏茶功夫,慕若初便随冯少游去了冯府,冯少游吩咐小厮传杏儿来,随即引慕若初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小厮便领着杏儿来了,冯少游问道:“这位是慕娘子,我预备把你给她使唤,你可愿意?”
杏儿怯怯的抬眼看了看慕若初,见她正看着自己笑,登时心中一松,回道:“回老爷,奴愿意侍奉慕娘子。”
慕若初看着这个丫头,梳着双丫髻,身材高挑,一双眼睛灵气逼人,倒挺招人欢喜,于是问道:“你今年多大?”
杏儿回道:“奴今年十五了。”
慕若初又问道:“你可愿跟我走?”
杏儿点点头道:“愿意。”
慕若初笑道:“我叫慕若初,家住县东街初园,你以后就叫我若初姐姐吧。”
杏儿福了福身,道:“是,若初姐姐。”
慕若初十分欢喜,略坐了坐,慕若初带着杏儿告辞了。
回到初园,慕若初将杏儿安置在了小红屋里,小红正觉屋里晚上没个人作伴儿,冷冷清清的,夜里醒来难免害怕,现下终于有人作伴,自然十分欢喜。
这杏儿做的一手好糕点及干果蜜饯,晚饭时便做了一盘李子旋、樱桃煎、绵枨金橘、玫瑰茄蜜饯等各色蜜饯。
吃过晚饭,慕若初换了一身男装,束了发,戴了白玉冠,描画剑眉,打扮的英气十足,带着南宫离,往漪兰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