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和渔友去褒河水库钓鱼，收获颇丰，大大小小收获了十多条。这些鱼家里根本吃不了，冰箱里早已塞得满满的。古语有，连年有余（鱼），我家可是鱼多为患。老婆骂我窝囊废——这年月，人人都围着钱打转，你倒消闲，还有心思去钓鱼？你以为你是姜太翁啊！
我说，那咋办？总不能扔了。要不，拿到市场上去卖？
老婆又骂我猪脑壳，说这能卖几个钱，不如给你们单位领导送几条。
我说，人家不稀罕这玩意，领导们现在都不吃鱼，吃王八。
老婆说，礼轻人意重嘛，大领导不好意思送，送给那些小领导总该行吧，你可别小看了那些小领导，比太监还厉害呢，他们不给你说好话，你休想有出头之日。
老婆说得在理，我只好照办，找来几个漂亮的手提袋，在里面又装了塑料袋，活鱼活水地给单位的几个小领导送了去。
剩下几条小的，我送了同事。
还剩下几条鲫鱼，本来打算养在盆里给老婆熬汤的，老婆却闻不惯鱼味，更看不惯鱼在盆里游来游去无所事事的样子。
老婆咬牙切齿地说：“你以后再钓鱼，再让鱼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就跟你离婚！”
老婆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我明白是什么撞到了她的神经。
我说，好吧，为了我们这个家庭，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保证以后我也不钓鱼了。让鱼彻底消失在你的视线之外吧。
老婆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鱼我的心里就痛。”
我明白，让老婆心痛的不是鱼，而是我。
我说老婆，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从明天开始振作起来。这几条小鱼，你要是看着难受，那也送人吧。
老婆摆摆手，示意倒掉好了。模样有点像慈禧太后伤神的样子。
倒掉多可惜呀，我把小鲫鱼装在塑料袋里，领命出了门。
待出门，才发现还没想好要把鱼送给谁？
天已漆黑，往何处去呢？我站在楼道里，看着小鲫鱼发呆。
突然，我想到了我们古人的一句忠告：远亲不如近邻。
那好，就送给邻居吧。
按理说，应该送给隔壁邻居。但老婆教导过的，鱼，预也，谋也，你得先想想哪些人是对你有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只分对你有用还是无用的人，当对你有用的人多了，你自然很快就会成为有用的人。
老婆都成哲学家了，我再不努力岂不是太笨了。
我在脑子里把一楼到六楼的邻居都搜索一遍，结果比“百度”差远了，没有几个清晰的形象，就别说有用的词条了。也难怪，城市的蜂巢里，咫尺隔壁，谁又认识谁呢？平时连招呼都不打，哪有什么交情。
隔壁男人的形象太猥琐，我不喜欢。二楼的男人倒是气派，目光却也太盛气凌人了。三楼的男人像是个做生意的，早出晚归，行色匆匆，让人摸不着头脑。四楼的老头待人和善，可按老婆的理论，他应该是个无用之人。五楼两口子，给我的印象还不错，男的温文尔雅，女的素雅大方，看上去像是知识分子，应该是有用之人吧。
这样算来算去，我和我的小鲫鱼就游到了五楼。
小鲫鱼当然不知道，它要被送人，因此它在浅水的袋子里依然游得很愉快，让看着的我也愉快起来。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咚，咚，咚。我斯文而有节奏地敲门。
敲了半天，里面寂静无声。怪事，方才上楼时，我明明看见这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咚，咚咚，咚咚。我稍微用力再敲。
门内有了响动，好像有人在轻轻走动。仔细再听，声音却断了。楼道里的灯也灭了。我只好用脚震动了一下，却显得很粗野，不合时宜。所以再次灭了以后，我就不好意思再跺脚了。黑灯瞎火的，鱼开始在塑料袋里剧烈乱窜，像是在发生一场骚动。
咚，咚咚，咚咚咚。怕室内的人没听清，我增加了敲门的力度。
这时，门里面响起女人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防盗门，虽然我看不见她，但我清晰感觉到了女人的警惕和戒备。（我估计她在猫眼里盯我，猫眼太小，估计她也看不清，何况灯灭着）。
她小声问：“哪个呀？”
我说：“是我，一楼的，邻居。”
女人问：“干什么？”
我说：“送鱼。”
“鱼？”女声问，“为什么要送鱼？”
我说：“鲫鱼，我钓的，家里吃不了。”
我想，这下女人应该听明白了。我大力跺亮灯，等待女人为我开门。
哪料到，女人细声紧张地对我说：“你走吧，我老公没在家，请你不要再敲门了好不好。我不稀罕你的鱼！”
我说，我，我，还没吐出第三个我，女人义正言辞地向我下了逐客令：“你快走吧——再骚扰——我可要报警了！”
女人义正言辞，却不得不把声音压得很低，从门缝里钻出来，就有点见不得人的意思了，让我扫兴的心情不免乐了起来：这个女人呀，看来她是多心了，以为我对她有预谋，有欲望。如此说来，老婆的理论还真对，鱼——预也，谋也，欲也，欲望和预谋，都似乎与鱼有点关系。
既然女人认为我有企图，要掐灭欲望，只有把鱼弄走了。没有了鱼，都落得干净。
可，扔了我还是不忍心。我想到了四楼那个和善的老头，于是就和鱼游到了四楼。
老人家胆更小，我怕吓着他，就没有敲门，而是把塑料袋挂在了门把手上。他一开门，自然就会发现。
第二天早上我去上班，刚出楼门，就看见了垃圾堆上有鱼，一条一条，还在跳着舞，似乎在欢迎我，让我去救它们。
我明白，是老人把鱼给扔了。对于老人来说，它们是来路不明的鱼。来路不明的鱼，正直的人是不吃的。
下午我下班回来，又看见了我的鱼。我以为它们被小猫小狗吃了呢。没有，小猫小狗也没有动它们。它们全烂了，烂得很难看，上面歇满了苍蝇。
我这才反应过来，鱼是很容易发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