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要提一个管生产的副厂长，几次民选下来，都是老磨和秦明。这等于把一个难踢的球交给了厂长，厂长连着抓了好几天脑壳。我是厂长提起来的办公室主任，儿时的伙伴，也为厂长犯难。
这一天，厂长把我喊进他的办公室，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受宠若惊，措手不及。秦明是我的哥们儿，我当然是向着他的。但我是不能明说的，表了个含糊其辞的态：是您选副手，我怎么好多嘴多舌呢！何况您选的还是日后管生产的副厂长……
厂长用失望的一叹打断我的话，我总想，你是我最信得过的哥们儿，让你来办公室当主任，是指望你能帮我分些忧……我不能让他对我太失望，对他说，厂长，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生活节奏感很强的西方国家的老板身上的故事，事情和您目前面对的一模一样，为难之下，那个老板突发奇想，分别打电话叫两人到同一地方帮他取样东西，谁先帮他取到，他就让谁上，结果是一个比另一个先到了两分钟……
厂长竖起大拇指夸我说，高，高招！我就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们就把这个故事重演一遍吧！他们两个都是维修主任，正好缸体车间来电话说出了点事，你现在就打电话通知他们，看他们谁先到。秦明远，先给秦明打，三分钟后给老磨打……厂长说完，像个哲学家一样地感慨万端：输家赢家，往往仅差两分钟。
我拿起电话拨维修一车间，对秦明说，我现在和厂长在一起，缸体车间出了点事，厂长叫你带几个人立即赶过去，我们随后就到。我这么说，是在给秦明开小灶，那个只差两分钟的故事还是他讲给我听的。
果然，他说明白了，急忙放下了电话。从他放电话的速度上看，我心里有数了。三分钟后，我把前面说过的话一个字不漏地说给老磨，一个字不漏地重复说过一遍的话，是为那个所谓的公正，也为厂长不发现我的猫腻。
老磨没秦明那么精明是我预料之中的，他的迟钝又是出乎我意料的。他不慌不忙地说，缸体车间出了什么事你总得跟我说个明白吧，我得根据情况来决定带什么工具去，带多少人去，我这里人手紧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里暗喜，对他说，你电话不放，我帮你问厂长。见厂长把手伸过来，我说，厂长亲自给你讲。话筒递给厂长后，我于心里说，老磨，可是你耽误了你自己，你失去这次机会，怪不得任何人！
厂长待老磨问完说完，点上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就把烟使劲摁到烟缸里，猛地站起来说，走，我们还是早点去，在第一时间目睹他们谁先到。我心里直笑，这还用看吗，当然是秦明了。
刚拐过弯，我就看到了秦明和他的那几个人。
他们先是蹲在缸体车间的门口，不进车间蹲在门口，显然是在显示他们的先到。见了我和厂长，秦明站起来，他的人也跟着站起来，并向我们迎过来……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了老磨和他的人，老磨扛着个什么东西，他的人也是扛的扛背的背，像个驼队。
秦明喊厂长，并对厂长打烟，厂长不接他的烟，看也不看他一眼，两只眼睛越过他的肩，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的方向急步往前。秦明向后转。厂长像长了后眼似的说，还不快去接老磨他们一把。厂长接了老磨的，我和秦明的人分别接了其他人的。现场到位后，厂长对秦明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望着秦明离去的背影，厂长突然问我，那个只差两分钟的故事你是不是跟他讲过？要没有，这小子是不是以为我在选跑步健将，跑得再快还能比驼鸟快！驼鸟跑得快，又有什么用呢！把个头躲进石缝里，屁股露在外面……
驼鸟，秦明，厂长的幽默叫我笑得“扑哧”一响。
也笑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