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低着眉眼，又是一声长叹：“还不是大明，说是上高中了，同学都有苹果手机，就他没有。让我给买。我说，买是买不起的，把我卖了都买不起。要么我回城里问问你表舅，有没有那种卖旧手机的地方，就是那种二手的，让你表舅领我去转转。大明还算懂事，说好的呀，旧的苹果也是苹果，只要是苹果就行。”
李临之前的手机内存太小，刚换了一只新的，这事兰香自然是知道的。
李临刚想说什么，许梦安接过了话茬：“按说李临这个当表舅的，给大明买只手机也是应该的。可是，兰香姐啊，大明才上高中，一个高中生，用那么贵的手机，好像不太合适吧？你看云阶，她用的就是我的旧手机。”
“是的，是的，我也这么跟大明讲的。我说云阶家里虽然有钱，但是她一点都不娇气，也不去跟同学攀比的。”兰香拉着袖口已经脱线的衬衫，“我的好弟媳，说到底，我没有你这样的福气。男人不争气，两个孩子也不争气……”
许梦安终究还是心软了，也便遂了兰香的意：“李临那有一只苹果，虽是旧的，但也还能用。我让他寄给大明吧。另外，再让他给大明寄点书。多看书，少玩手机才是。”
“你这当舅妈的说得在理，我一定转告大明，要他好好念书。不过手机我是不能白要的，这个钱，你们从我工钱里扣。”
“这话说的，”许梦安笑着，“我们能扣表姐的钱吗？这些年，你的工钱，没有少的，只有多的。”
兰香整个人都愉悦起来，也笑着：“这趟回老家，老家的亲戚问起你来，我那么一说，大家都讲李临是个有福的。我这个表姐，也沾了光，也是有福的。”
“表姐啊，”许梦安看着兰香，“我怀孕这事，我也高兴，李临也高兴。但现在的情况……”
“懂，先别往外说，谁也不告诉。”
“我姐那边……”
“可不能让她知道，她知道了还了得！我还不了解她？她要是知道了，就等于所有亲戚都知道了。这万一要是……哎呦，我这张嘴，我是说……对吧，要真有个什么……到时候你们回老家，他们要问起来……那样不好，不合适。”
许梦安松了口气，想起了什么：“还有，云阶也不知道这事。”
“云阶也不能告诉？”兰香压低了声音。
“暂时先别说吧。”
“行。”兰香答应了。
待兰香离开书房，李临便笑：“都加工资了还不满足。今天要手机，明天还不定要什么呢！你就这么纵着吧。”
许梦安不乐意了：“她可是你们家的亲戚，又是你姐姐钦点来我们家帮忙的。再说，兰香姐也挺可怜的。”
“可怜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她老公我们就不说了，就说那个大明。他当他妈在外面做什么大生意呢，张口就要个苹果手机。就她这么教孩子，将来能有好？吃苦头的还不是她？”
“李少爷，你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有时候呢，你也得从你这书房里走出去，了解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我们俩再烦心，摆在面前的也是选择题，无非就是怎么选，选什么。可是兰香，她连做选择题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不过你。对了，你别急着回去上班，医生让静养。该请假就请假，新苗没你想得那么需要你。”
许梦安笑笑：“是啊，地球离了谁都会转。可问题是，除了地球，人类暂时还没找到更适宜生存的星球。所以，不是工作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工作。”
“刚还说自己有得选呢！”
“对呀，我可以选择努力工作或者更努力工作。”
李临无奈：“黑的白的、圆的方的，统统你说了算，行了吧？”
许梦安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多请了两天假。老张也没多问，只让她好好休息。倒是瑞秋，主动打电话过来，很是嘘寒问暖。
话说兰香加了工资，又给大明讨到了苹果手机，自是美滋滋，照顾起许梦安来也就越发无微不至了。这天李云阶从学校回来，嚷嚷着让整理衣柜，要把穿不了的衣服捐出去。许梦安要去帮着整理，被兰香给拦下了。
“你好不容易休息几天，什么活都不用干，安心养着才对。”兰香一边说，一边蛰进了李云阶的房间，顺手把门一关，将许梦安挡在了门外。
只见李云阶的床上堆满了衣服，眼花缭乱的。兰香心下感叹，这孩子周一到周五都穿校服，哪里需要置办这么些衣服。
“这些都不要了？”兰香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云阶。
“嗯。”
“那你这是往哪儿邮啊？邮给谁？”
“微博上有地址的，给偏远山区的小妹妹。我跟我妈说过了，她同意的。”
兰香抖开一件红色羽绒服：“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不能穿啦？”
“呐，”李云阶套进去一只胳膊，“袖子短了。”
“你啊，随你妈，个子高。让我看看，哟，你比你大萍姐高出一个头呢。”
“好久没见到大萍姐了。”李云阶叠着羽绒服。
兰香叹口气：“她可没你这样的福气，再一个么，她自己也不争气。书读不好，也只有去打工了。云阶，表姑求你个事，你看你这些衣服全都好好的，要不我挑几件给大萍吧。”
“啊，她才不要穿我的衣服。她不会喜欢的。”
大萍都20岁了，怎么会喜欢李云阶的衣服？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衣服，能穿就行。你往偏远山区献爱心，还不如直接献给你大萍姐。”
“大萍姐自己会挣钱，偏远山区的小妹妹还没有经济能力。”李云阶据理力争，她觉得，这些衣服应该给更需要它们的人。
兰香便笑：“表姑家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你表姑父又是个不争气的，光靠表姑一个人可不行。这往后大明要上大学，学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等大明大学毕业，该结婚了吧？结婚不得买房？没房子，谁愿意嫁给他呀？我现在还能动动，再过几年老了，背一驼、腿一弯，就是想出来伺候人也是不能够了……到时候还不是靠大萍？”
李云阶想了一会儿，才问：“大明哥上大学也好，结婚也好，那是他的事，干吗要靠大萍姐？干吗要靠你？靠他自己，不行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