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阶一早就醒了。
她起床的时候，外公正准备出门遛狗。
这狗叫许富贵，但它一点也不贵。它不是什么品种狗，瞧着就是灰不灰、黄不黄的一只“中华田园犬”。外公一直对外声称许富贵有金毛血统，可是，金毛才不长这样，好像谁没见过“正品”似的。
许富贵品种存疑，也不甚可爱，可它在家里的地位比熊熊还高。有次熊熊作弄它，被外公狠狠骂了一顿，连外婆都不敢护着她的宝贝外孙。
自从李云阶记事起，许富贵就在了。小学阶段，她但凡写什么“最喜欢的小动物”、“家有宠物”之类的作文，主角一准就是许富贵。
“富贵！”李云阶唤着它。
许富贵回头，冲她“汪”了一声。
“一起走走？”外公笑着问道。
走走呗。也许，接下来她就要被寄养在外婆家了。平时该上学上学，等到周末了，就这样陪外公遛遛狗，再陪外婆逛逛超市，好像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还没有老爸老妈管着呢。反正……他们也不想管她了！
没想到，遛完许富贵回来，老爸已经在外婆家了。
李云阶往外公身后一躲，不想看到老爸。
“爸。”在老丈人面前，李临总是毕恭毕敬。
“噢，来了？”
“嗯。”
他们俩不尴尬，李云阶都替他们尴尬。相比之下，小姨夫跟外公就亲近多了。
趁着他们还在那里没话找话，谈论着天气和院子里的花草，李云阶溜进了客厅。
熊熊正指着一个背包问小姨：“姐姐以后都要住在外婆家了？我也要住！”
“没有没有。”小姨急急忙忙解释着。
来不及了，李云阶全都听见了，也全都看见了。
那是她的旅行背包，不会认错的，是某知名网红的同款，去年她生日的时候老爸给买的。
她忿忿地看了熊熊一眼，冲进了外婆的房间，许富贵赶紧跟了进去。
“呜……呜……”许富贵用嘴巴顶上了房门，还低吼了好几声。
李云阶摸摸它的头：“还是你最好。”
“云阶，我能进来吗？”门外，是老爸的声音，“我给你带了换洗衣服和课本，你在外婆这里再住两天。我跟外公说过了，要是他有时间呢，就送你去上学，要没时间，其实你自己也能行。公交车站离这不远，到学校也就半个多小时。爸爸连公交卡都给你带来了，就在包里。”
李云阶再也忍不住，开了门，许富贵一下就窜了出去，差点没把老爸绊倒。
“你们就那么讨厌我？”李云阶看着老爸。
老爸进了门：“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跟你说过吗，爸爸妈妈最近很忙……”
“我不信！”
“云阶……“老爸迟疑着，“上海回来之后，妈妈就生病了。”
李云阶愣住了。
老爸继续道：“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好好跟你聊聊，但是，妈妈生病的事情不能让外婆和外公知道，他们会担心的。可是妈妈需要人照顾，这兰香表姑又不在家，你小姨马上就要生宝宝了，只有爸爸了。”
“怎么会……”李云阶拧着衣角，喃喃自语，“难道妈妈是被我气的？”
“不是不是，就是流感，有点小严重。不让你回家，也是怕传染给你。”
“那你呢？”
“爸爸是成年人，身体素质也比你好，我不怕的。”
“妈妈一定很生气吧……”李云阶低头。
李临微笑：“所以，你知道自己做错啦？”
“我……去上海的事，我想跟你们说的，可是，一旦我跟你们说了，肯定就去不成了。即便能去，也是你们陪着去。我都那么大的人了，你们陪着，像什么？”
“都过去了。事情呢，也解决好了。我跟你妈已经向刘思明的父母道歉了，刘思明买握手券的钱，何璐爸爸一定要他来还，我们没让，所以，这钱也由我们家出面还了。人刘思明又没跟易天握手，干吗要他出钱，对吧？”
李云阶终于坐下了，她仰头看着老爸：“嗯。是我的错。其实跟刘思明没什么关系的。”
“那刘思明也有不对的地方，他卖了球鞋，还从他爷爷那骗钱，对吗？”
“嗯。”
“至于何璐，她也有错，还当起了中间商挣起了差价。”
“她这么做，也是因为想和我一起去上海来着。”
“云阶……”李临挨着女儿坐下，“你很善良，也很可爱，所以，你会有很多的朋友。比如刘思明，再比如何璐，他们对你好，保护你，跟你分享，爸爸是很欣慰的。刘思明呢，回家后没少挨揍，听说还宁死不屈，把错全都揽到他一个人头上了。还有何璐，把何家闹了个翻江倒海，她倒是没认错，但是她坚称你们三个人谁都没有错。你们现在还不是成年人，要是成年了，还这么是非不分，那还了得！今天刘思明为了你去骗钱，那以后呢？以后你要还有别的心愿呢？那些心愿大到会让刘思明变得又极端又危险呢？你会害了这些朋友的。”
李云阶琢磨着老爸的话，努力点着头：“我明白了。”
“朋友之间是会相互影响的，这句话，一定要记好了。”
“记住了。我认错，我也认罚。”
李云阶哪里会知道，就这短短一番话，是老爸和老妈商量之后打了腹稿的。
话说重了，女儿会逆反。话说轻了，女儿会不当回事。
李临顿了顿，才道：“怎么罚你，等妈妈病好了再说。你安安心心呆着外婆家，过几天我们会来接你的。怎么样，易天真的跟海报上一样帅吗？”
很显然，老爸看到了李云阶放在床头的海报。
李云阶吐吐舌头：“还行吧。”
“那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你饭的邓丽君，她没有办过握手会吗？”
“没有。但我为了听她的歌，讹过你姑姑，让她给我买了个录音机。那录音机现在还在你爷爷家放着呢。”
“我想听听她的歌。”
“邓丽君的？”
“嗯。”
“行啊，你把手机拿来，我给你推荐几首。”
门外，许母正附耳偷听。
“这是干什么呢！臊不臊？”许父从后面绕过来，轻拍了一下老伴的肩膀。
许母回头，眉头全都拧到了一起：“我就知道大姐有事瞒着我，果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