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这名长着雀斑的男孩便死去了。
他甚至还没说出他的名字,死去时还在虔诚的跪拜着,即使死去后也还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有鲜血从他的喉咙处流出,顺着那身崭新的衣服流到了宫殿地面。
先知的目光在男孩死去的那一刹那便转到了圣子的脸上。
圣子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目光顺着男孩的血流到了地上,随后便定格在了那里。
先知想了想,说道:“把他打开。”
一旁侯着的黑衣祭主的眼皮一跳,他明白“打开”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更加感觉到有些寒意。
他并不惮于杀死这些孩童,但死去后还要将其剖尸,他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的手中那把刚抹过男孩喉咙的小刀再次滑向了男孩的身体,由头至腿,由皮至骨。
男孩彻底的“打开”了,殿内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男孩的任何一处,脑、心、肝、肺、胃、小肠、血肉、骨头……
即便黑衣祭主已然十分小心,鲜血还是流滩了一地,地面上,刺眼的红色缓慢的扩散着。
一旁随侍左右的许多祭司的眼睛都收缩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他们的腹部处涌了上来。
先知浑若无觉,他看着地面那被肢解的极为“完整”的男孩,脸上露出一丝嫌恶,他转头看向圣子。
圣子的脸色依然没有变化,他的眼睛幽深而平静。
“带个孩子过来。”先知看着圣子,再次说道。
……
黑衣祭主走进这处偏殿,冷漠的从很多孩童的身边走了过去。
当那名黑衣祭主走过陈知的身边时,陈知闻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味道。
与第一次进来时不同,多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陈知抬头看着黑衣祭主带着一名孩子走了出去,他的心往下沉了下去。
这名被带出去的孩童最终也死在了黑衣祭主的小刀下,在她走进这里看到地面上的那堆鲜红的碎肉与骨头惊恐的正要尖叫的时候。
这名孩童的衣物被剥光,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圣子的目光落在这具新鲜的即将被肢解的尸体上,最终在扫过孩童的下腹以下时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这是个女童。
六七岁的女童身躯并未发育,对于正常的男性并不具备吸引力,然而圣子的目光还是在女童的下腹处停留了许久。
他的脑中并无任何旖旎的想法,他只是像发现了某个不同的事物一般,有些好奇而已。
女童的尸体最终染上了红色,鲜红的血肉与污秽的内脏露了出来,地面上的血迹再次扩大了些,圣子的脸色却重新恢复了平静。
果然,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想着。
“下一个。”
先知扫了一眼圣子,平静的说道。
……
被带走的孩童没有一个被放回来的,来往殿内的黑衣祭主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就连殿内的那些剩下的普通孩童都已然能够闻到一些。
虽然他们或许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气味,但他们心底的恐慌却愈发的大了起来。
陈知隐身在了这些骚乱的孩童中间,他并没有出手帮这群待宰羔羊的想法。
先不论他并没有这个能力,至少他是只在乎自己的性命的。
他的身子往后挤了挤,想要表现的更为平常而普通些,然而忽然间却如坠冰窖。
一双脚站在他的身前,陈知没有再次笑脸相迎,他颤抖着的站了起来,仰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就像个普通的孩童一样。
他最终被带到了圣子所在的殿外,还未进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钻入了陈知的鼻子。
陈知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但他还未绝望,他的脑海里有不下十种逃生的方式一闪而逝,然而最终都被他否决掉了。
无耻师傅曾经说过:“如果生的路并不能保证生,那么,就往死那条路多走一点吧。”
他决定赌一赌。
在踏进殿内前,他的腰直了起来,脸上不再惶恐与不安,甚至连身体也不再颤抖。
他大步迈了进去,走的甚至比身旁的黑衣祭主还要快些。
刺目的血红映入了陈知的眼中,内脏血肉肢体交织的画面疯狂的刺激着陈知的感官,然而陈知的脸十分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可怕。
有一旁的祭司在这种环境里已经呕吐了数回,他怀着某种同情的情绪看着走进殿内的陈知,却在看到陈知漠然的神情后陷入了诧异与不解当中。
在堆积的孩童尸体血肉之间,陈知不紧不慢的向着圣子与先知走去,他的脚下不知踩过了多少血肉以及内脏。
有深红的血沾染上他的裤脚,有血水、胃液及还未消化完的残羹剩饭从他踩下去的小肠以及胃袋里溅了起来,溅到了他的衣服甚至脸上,然而陈知依然很平静。
他终于走到了圣子与先知的跟前,圣子与先知的脚下也是一片鲜红,陈知平静而虔诚的跪了下去。
“愿圣光护佑您们,冕下。”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么?”
周边尸体堆叠,血肉与骨分离在地,六岁的孩童跪在血泊中,脸上含着最为天真的笑意,毫不犹豫,毫不介意。
这样的画面即便是在一旁的黑衣祭主眼中,也极为的震撼。
先知看着眼前在血泊里天真笑着的孩童,他沉默了会,苍老的眼神微微闪动,然后他笑了,哈哈大笑。
圣子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孩童,不知出于怎样的思考,他开口说道:“你能让我了解人么?”
“你能让我了解人么?”这句话是圣子来到这处宫殿里第一次说出的话语,然而这样的一句简单的话语却让一旁已在这片血泊中无法忍受的祭司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仅仅只是为了了解人所以就将眼前如此多的孩童剥皮拆骨么?
陈知跪在地上,脸上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他说道:“我能,冕下。”
……
……
陈知活了下来,就在他说出那句“我能”之后,殿内的杀戮便停止了。
“打扫干净。”
先知含笑看着陈知,对身旁的一众祭司这样说道。
一众祭司做出虔诚的手势领过神谕,却没有跪在地上,这满地的血泊残肢令他们都心生无限厌恶。
陈知最终被先知带走了,他们来到了一个干净而安静的静室。
先知扫视着满身污秽的陈知,同样问道:“你能让圣子了解人么?”
陈知的答案没有变化,他说道:“是的,先知大人。”
先知问:“你能让他了解人什么?”
陈知知道先知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那满地的尸骨与血肉让他意识到了那个答案,所以他回答道:“人性本恶,先知大人。”
先知道:“你不像是个恶人。”
陈知回答道:“恶人不一定非得长的像恶人,长得好看些反而作恶事更容易些。”
“而且我本来就是个恶人。”
先知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微微笑着,却并没有立即开口,他坐在了静室的一张红木椅上,感觉着椅上微凉的温度,眼眸微抬,问道:“你是个孤儿?”
陈知回答道:“是的,先知大人。”
“父母的名字呢?”
“不记得了。”
“怎么能活?”先知继续问道。
怎么能活?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在成为孤儿前年纪必然比此时还要小上许多,一个俩三岁的孩童连父母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怎么只靠自己活下来呢?
陈知当然明白先知的意思,他微耷着眼睛,平静的说道:“多亏神族圣光护佑,大人。”
先知眼角的皱纹更舒展:“这些谄媚的话语听着确实舒服,但我想听些真话。”
陈知想了想,说道:“创世城内有很多信徒。”
有很多信徒的意思自然就是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些信徒的施舍。
先知想着在之前便了解到的关于眼前孩童日常生活的信息,知晓陈知并没有说谎。
他继续问道:“你不该感谢他们吗?”
感激、人情,这是人之常情,先知以为陈知的答案会是应该。
然而,出乎意料的,陈知摇了摇头。
“为何?”先知问道。
“施舍与我,只是因为我看起来可爱些、弱小些,些许施舍能够满足很多人自以为的同情心与道德至高感。”
“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他们付出了,也早就得到了。”
陈知这样平静的说道,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先知的眼眸中有一丝光亮闪过,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孩童,神情复杂,已经坐的温热的椅子似乎骤然凉了下来。
“你确实是个恶人。”先知站起身,哈哈大笑。
陈知没有应声,他低着头,显得更加恭敬。
先知不再问,他拍了拍陈知稚嫩的肩膀,很满意。
“从今天起,你就是圣子身边的随侍了。”
“谢谢先知大人。”
陈知跪拜,退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朝阳初升,圣山下圣子的行宫外,无数的信徒跪拜着。
行宫的门打了开来,许多最后活着的孩童涌了出来,回到了跪拜着的父母身边。
陈知随圣子在日头渐高时走了出来。
“从今天起,陈知便是我的随侍。”
圣子的脸上没有半分神情,他指着陈知平静的宣答道。
底下,信徒跪伏,对着圣子与陈知表达着最为崇高的祝福。
圣光护佑之声在行宫前响彻。
陈知面无表情的仰起了头,温暖的阳光正巧落在了他的脸上。
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