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机械厂朱家，赭小林兄妹还是心有余悸，后悔不已。二人在朱家人面前总感觉不自在，好像进过局子后就真的是坏人，而低人一等了。
朱涵虎着脸琐着眉，把赭小林叫进了书房。他思虑片刻后，才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小林啊，社会很复杂！这次的事可以查清楚。警察说了，派出所也可以不反映到学校。可，你知道自己错哪了么？”
“朱叔叔，我错了！以后再不轻易相信坏人了。”
“不，其实是你贪小便宜的心思在作祟。我一再强调社会在变迁，我们要守护好自己的本心！孩子呀——你还小。坚持初心的确不易，可被小恩小惠乱了心性，最不值当。”
“……”
朱涵的批评声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冷。这个军转干部无疑是赭小林精神上的塑造者。他军人情怀很重，红心依旧。这绝对是大多数新疆汉族移民教育下一代的正统理念。毫不夸张的说，新时代的西域人骨子里都是军人的后代。
朱妈妈拿钱帮赭家兄妹买了两台旧单车，这一回赭小小不敢挑三拣四了，她不停的看哥哥赭小林脸上的伤。这件事给兄妹俩心灵造成的创伤，只怕一辈子也无法磨灭。
赭小林和小小回到农庄自个家里，二人自不敢说被派出所关小黑屋的经历。娘亲见小林脸上有伤，惊问了两句。昨晚咋没回来？脸怎么受伤了？
小林支吾回答说昨天在朱家过的夜，骑车时摔了一跤擦伤了脸皮。娘亲忙于生计，加之小林从小到大极少撒谎，她也就不疑有他了。
倒是二姐赭小花问弟弟道：怎么换车了？小林只能推说自己原来那单车有问题，趁这机会换了一台车况稍好的。二姐显然不信，被赭小林叉开话题反问她道：“二姐，你想好了是考高中还是中专技校么？”
这也是赭小花近来最苦恼的事，她知道这个选择就是对自己未来人生的关键抉择。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
二十八中学只有幼稚班到初三年级并没有高中部，市里和县里也仅有十一所中学才能上高中考大学。盲流家庭的孩子能选择的机会并不多，求学尤其艰难。
赭小花长长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我和大姐商量了一下，我想回南方沿海的开放城市去打工。”
赭小林哑然，他结结巴巴道：“二姐，你真不读书了？”
此刻，赭小花心里只有苦涩，她就是通过高中的入学考试，没有当地户口也不能参加高考，不能考大学又何必读高中呢？最终还是要走向社会，那不如现在就回南方进厂打工。这似乎，又回到了老家同龄人的老路。
姐弟俩的谈话最终还是被娘亲听见了，她进屋抱着二女儿幽咽道：“花儿，你考卫校吧！你爸问了几个明白人，说中专不收借读费，可以考。”
“娘，我还是想回南方。”赭小花坚持道。
“哎，娘也想回南方哩！可是出来了，这一大家子不是想回就能回的呀。”娘亲迟疑道：“你爸说为你们在这买两个户口，一个就要花一万多哩……”娘亲永远要为这个家的生计斤斤计较，可她只是无怨无悔的付出，为孩子为家庭操碎了心。
“买户口？”姐弟俩齐声问道：“那是不是不回老家了？”
娘亲看着一对儿女吃惊的表情又安慰道：“傻孩子，鸟儿总是要归巢的，人也终归会叶落归根。你们别瞎想，只把书念好了！”
……
星期一的中餐，赭小林没有去铝厂食堂，而是买了两个烤馕填巴填巴肚子，他想好了要节省些生活费，尽快把单车钱还给朱月妈妈。
杨斗吃饭后摆着一身肥肉进了教室，他惊问道：“哥们，啥情况？今个儿不对呀。”
不得不说赭小林这人没什么城府，啥忧郁事儿都挂在脸上。而杨斗这“混精”察言观色细微至极，他一眼就瞧出小林没出去吃午餐的实情。
赭小林撇嘴道：“最近要节衣缩食一阵子。胖子啊，你要学我这样，保准你可以减肥成功。”
“拉倒吧！”杨斗被减肥的闹剧折腾了很多回，可是每每坚持了三两天又忍不住饥渴的折磨，最终又暴饮暴食，体重反而越减越夸张的虚胖了。如今他已然认命，只能自我安慰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胖子的命吧！我杨斗注定是福胖之人。
杨斗家条件殷实，他爸妈都是会挣钱不肯吃亏的主儿，在盲流家庭中属于冒尖的存在，川人在哪儿都不甘人后。他为赭小林出主意道：“哥们，手头紧咋不弄些酸杏子来兜售？校门口卖得最好的就是这酸不拉几的东东，女人喜欢这个！”
杏子是南疆成熟较早的水果，四五月份已经青黄相间酸甜可口了，这是赭小林的至爱。农庄也确有杏树，可惜大姐小萍早早交待说她要回老家一趟，杏干是最合适的土特产，因为其口味比家乡水果桃李更佳，适合让亲戚朋友偿偿这异域风味的特产。所以早早下了禁採令。
赭小林摇头说：“不行，我家杏子另有用处，不卖！”
杨斗撇嘴问：“是不是真有难处?我咋总觉得哪儿不对？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德行！”
赭小林只能选择禁言沉默，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被老同学套出口风来。
杨斗小眼睛一转，又出主意道：“机械厂桥头有个菜市场，要不我从家里拉一袋大米卖了，给你救救急？”
小林脑子一动，对啊！自家鸡蛋和老母鸡都急需处理，借口给老师送礼，肯定能堂而皇之拿一些出来，转手一卖也能凑点小钱。
二人说干就干，决定利用好双休日，开始实施此生财大计。
几日后，正好是星期六。杨斗骗杨母说换了个班主任老师，特喜欢吃大米饭，想送袋大米去讨好讨好。杨母大喜，装了满满一塑料袋优质大米，她连连称赞，儿子终于长大咯。
讨论孩子长大的标准，肯定没有唯一答案。然而杨母以自己的亲身经验，一直言传身教的培养儿子攻于心计借力使力的做事之道，这也是如今社会立于不败之地的立身之道。
可惜事与愿违，杨斗长身体长个子却并未长心眼。二老失望之余，每每夫妻之间吵架，都会责怪对方精明过了头，生了个缺心眼的二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