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大牛只在厂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就让小萍安排大货车，把他拉回了水工团家里静养。医生只得帮其拆了线，严厉叮嘱他必须躺卧在床，每日内服外用药不可停，一丝大意不得，发现伤口肿红赶紧打消炎针。
赭大牛死里逃生，心里更加感激王一山和罗铁义二人。他身体稍好后的一个星期天，领了儿子小林拉了一马车的谢礼就进了大棚区。
虽然已是十一月的冬季，地里农作物也都丰收了，南疆也已下了两场大雪，可是菜农们穿一件单衣，正在热火朝天的把温暖大棚里绿油油蔬菜往菜贩子车上装。安徽“菜农帮”也很无奈更心酸，他们辛辛苦苦种植出来的菜都只能低价卖给菜贩子，俗称“撮手党”。
菜贩子掌握了生鲜蔬菜批发市场和厂矿、单位等大客户稀缺资源，他们相互间谈价都不会大声吆喝、明言争抢，只会把手伸进对方衣袖里不停拨弄交流，外人不明就里只感觉神秘隐晦故称其为“撮手党”。此组织活跃在市县及周边市场的大多是河南人，也有少数维吾尔族人。
菜贩子只买辆三轮摩托车管运输，这就能大把挣鲜蔬瓜果的高额差价了，要知道冬季里这些绿色果蔬都是天价。“菜农帮”和“撮手党”既相互排挤又离不开对方，这就是市场和生产者之间的脱节，相依相存。粗放型市场经济大多都难逃这个怪圈，这也是以后王力群等“菜二代”崛起必须打破的壁垒。
三个月前的那场“恐袭”事件的创伤还未完全消散，时有菜农的院舍还遗留有焚烧过的痕迹。救命之恩必须行大礼答谢，父子俩首先找到的是罗铁义的家，大牛点了鞭炮，小林托着猪头三步一礼五步一跪的进了罗家大院。猪头、猪腿、猪心、猪肚、猪尾，这寓意贡献整只牲畜、五体头地，诚心诚意。本应还有一些唱辞歌功颂德，可惜小林不会。父亲身体未康复，只能不断拱手作揖拜谢。
罗铁义和女儿罗娜还在大棚里忙着采摘蔬菜，听到鞭炮声赶紧披了棉袄把人迎进门去，一条大土狗被铁链捆在大棚里狂吠不止。
罗铁义怎么也想不到大牛会如此的隆重，行传统大礼数，闹这么大响动，他让小儿子去把王一山也请来。三位难兄难弟再次相见自有关切要紧话谈。赭小林、王力群和罗娜三个老同学也是小学毕业后第一次聚齐，各自说了自己的近况。
王力群在水工团小学留级读书，罗娜为什么没有读初中？赭小林一下就问道了她的伤心处，罗娜哭泣小声道：“我娘在那晚被踩死了，弟弟还小要读书，我不能不帮父亲做菜园里的活计……”其实她心里还有苦衷，她去了两所中学都不收，说她成绩肯定作弊了。小林要不是拿出省区作文大赛的获奖证书，只怕二十八中学也不会让其入学，因为这一届学生超出太多。
王力群此刻也红了眼，恶狠狠道：“俺小妹也被暴徒弄死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小林幽咽道：“我爸也差点死了，这些暴徒真的灭绝人性，恶人必有恶报。”
“……”
大牛父子俩又依礼去了王一山家，小林这才知道王力群有二个弟弟二个妹妹，小妹妹在八月的“恐袭”中被土墙砸死了。
大棚区属于省监狱管理局治下的农场，水工团就是被分离出去的一块，那次暴乱也是上面借不远处的边防支队拉练名目驱散的，并非正常程序。别看新疆军事力量强大，可调动手续也是十分复杂，不可能用来随意平息骚乱。
省监狱管理局也是担忧狂热的分裂分子冲击不远处的监狱，不得以才用武警驱逐。大棚区的菜农大多是花了大价钱买断了这几分土地，有30年到60年不等的区别，除了上户口麻烦点，其它都参照“市民”待遇。那次流血事件的伤员大多都得到了一些补偿，所以才能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又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这个监狱十分庞大，据说犯人有小两千人，监狱里有饲料厂、面粉厂、服装厂各类工厂企业，犯人大多是10年以上的重刑犯，在封闭高墙电网的区域里卖苦力做工。周围养殖厂需要饲料都可以打电话送货上门，能出来送货的劳改犯全是即将刑满释放的人，他们万不敢逃跑。
有机会出外工的犯人都会让主人家煮些补食，听说有人一次能吞噬四十三个煮鸡蛋的纪录，这也是能理解的，监狱里伙食肯定没有油水，每天还要干苦力活，抓住机会还不求老乡们给点补品吃啊。
父子俩在王一山家吃了晚餐才徐徐往回走，马车“嘀嗒嘀嗒”的声响一路欢快。车上有很多新鲜蔬菜，王、罗俩家的回礼。父亲有点犯困，裹了毛毯闭目养神，小林驾驶马车不慌不忙，其实老马识途根本不用招呼，顺着这土路就能回水工团。
快到小学校时，父亲突然问道：“老罗和老王是亲家？”
小林一下没反应过来，许久后才说：“以前听班上有人说过他们是一对儿，只是我和罗娜不太好，平时接触不多。”
何止是不合，赭小林曾一度反感罗娜。这女人仗着数学成绩好可没少嘲讽他，记得第一次值日生炉火失败就是罗娜最先冷嘲热讽。
小林知道父亲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他提议道：“爸，王力群兄妹和罗娜弟弟都在团小学，午餐可以在我们家吃口热饭啊。现在学校时不时留学生补课，王力群弟妹成绩都不好，要是迟了干脆住我们家……”
现在团小学搞整治抓学习相当严厉，大有一举办出个名校的阵势。小林很不解的是上月收到了班主任李老师的信，她尽然去了维吾尔族自治乡的双语小学，上厕所就是野外的一个大土坑，这境况很糟糕。语言不太通，野蛮的少数民族学生根本不听教化，辱骂老师、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她字里行间有自杀的倾向，小林担心不已。这么个优秀教师，只是时运不济，被现实的残酷逼进了死胡同，可怜可叹。
小林给杨小红写了很多信，一直石沉大海般音信全无，少年情怀总是诗？他心里的那份柔情只会越积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