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泰十四年,子焕已有十三岁。
这六年间,宫中添了不少公主。最受宠的便是吴淑妃的九公主。皇子原本添了三位,但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相继夭折,仅十四皇子存活下来,他乾泰十一年出生,如今已有四岁。其生母顾淑仪是吴淑妃嫂子的妹妹。
随着诸皇子的长成,前朝党争之势也愈演愈烈。虽说当今皇帝尚处壮年,但嫡长子秦王李子楷已有十八岁,朝中已经多多少少有些立储的风声。老臣们也大多支持秦王。而甄泰一党则暗中支持四皇子李子栩,还有少部分支持赵王李文箐,太后一党却并未参与其中。太后虽未参与任何党争,可朝堂上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只是近些年陆续有不少老臣因年岁大了,辞官还乡,幸好尚书令,御史大夫,兵部侍郎等要职人员还未变动。而甄泰却日益受到皇帝的器重,甄泰一党正在逐步壮大。眼见甄氏兴盛,而杨氏衰微,太后倒是看得平淡,只觉得风水轮流转,他甄家既然出了皇后,自己年龄日长,自然比不过,只是怕甄泰在朝堂上独大,掌控皇子便更容易了。
子焕的在金镛城的日子还是与往常一样,但自从成庆来到庆天阁后,子焕多了个伴,日子也多了些乐趣。这几年他还是一样白天读书,晚上习武,文武皆是突飞猛进。只是皇子们的武术考较都是在骑射上下功夫,他拳脚虽然厉害,但在骑射上却是一窍不通。去年皇帝秋猎,几个年长的皇子们都随皇帝前往了。子焕因自己没有福气,一连抱怨了好几日。孟延便用木头和树枝自制了一张弓和一支箭,又教了他数日。可他仅用玩具一样的弓箭,即便明白了孟延传授的射术要诀,也没法施展出来。成庆作为孟延的义子,自然也学了不少本领。他知道自己读书也没什么用,识全了字便把闲暇时间都放在了武术上。成庆虽要伺候子焕,白日所做的活也并不多,他为人忠厚,却也不傻,又上进肯学,武学上虽开蒙尚晚,却比子焕差不了多少。
这一日晚上,孟延教他二人陀云二十四路拳法的第四路“拨云见日”。这一路他二人学了已有大半年,他二人相互套招拆招,已比划了四十多招。
如今子焕个头已长到与孟延的下巴一般高。他想起公主和师父临终前的托付,这一晃便是十余年,心中微有感触。
忽见子焕提前使出“拨云见日”的最后一个招式,这一招双拳均作拨云状,左右划开,因此胸前门户大开。成庆以为子焕心急了,提前使出大招露了破绽。来不及细想便使出“风卷残云”,一拳冲子焕胸口打去。哪知子焕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开,成庆脚下没能收住顺势冲了出去,这一下成庆的后背便暴露了,子焕一个肘拐打向他的后脑勺。“哎哟”一声,成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按他们比试的规则,自然是子焕赢了。
“你今日可有尽全力?不会又是让着我吧?”子焕问道。
“我今日真是尽力了,七皇子武艺确实远胜于我。”
太监身份低贱,在主子面前应该自称“奴婢”。可子焕终日与他为伴,听他自称“奴婢”就像是有了身份的隔阂,便令他私下里不可自称“奴婢”。
“你拳法练得娴熟,若是守得严些,我百招之内未必赢你,百招之后若是拼气力你甚至还有胜算。哪知我使个虚招卖个破绽给你,你就心急守不住了。”子焕扶起成庆,笑着说道。
成庆来到庆天阁后,稍稍壮实了些,个头也随着年岁在长。比起子焕还是矮些,却也壮实些。且他白天干些体力活,晚上又习武,力气倒不比子焕差。
“是了。比个拳法,我还是能打的。这要是说猜度人心,我可是学不到七皇子的一成。”成庆笑道。
青儿拿过两条汗巾,贴心地给他二人擦汗。
“这一路拳法,你二人学了将近一年了。如今都使得格外熟练,我自然也是满意的。”孟延转过头对成庆道,“可成庆需得记住了,兵家尚有‘兵不厌诈’之说,武术更是如此。你忠厚之余也须提防着。”
“儿子记住了!”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明日开始,我便教你二人第五路拳法‘星落云散’。”
二人闻言大喜。
子焕看了眼刻漏,刚过二更四点。便问道:“孟叔,此时尚不到三更天,不如你此刻便教我们第五路拳法吧!”
孟延摇了摇头,说道:“明日是中秋佳节,太后和赵王要在宫中赴宴。他们来城中探望你,也定是早去早回。你明日要早起,今日便早些睡下吧!”
“是了!秋天又到了。”子焕这才想起明日太后和赵王会来,他眼珠一转,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我的七皇子!您不是又在想秋猎的事吧?”成庆问道。
子焕自从去年秋猎过后,便一直将些事挂在心上,时不时地跟成庆抱怨一番。成庆一听到他说“秋天”二字,便猜到了七八分。
子焕冲他笑道:“你也不傻嘛!”
成庆憨厚地笑了两声,也不言语。
孟延闻言,语重心长道:“子焕啊!我知道你在金镛城的日子无聊,可将你禁于金镛城是你父皇亲自下的命令。他若不解除禁令,谁也没法让你出城。”
“此事我固然知道,可自从听到去年秋猎金镛城外的路过的马蹄声,我便渴望着能握着真实的弓箭,在马背上驰骋。我终究是要在这城中过一辈子的,可若是能有这一次,我也就知足了。”
“子焕,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孟叔放心吧!我定然是不会冲动的,却也想着为自己争取一次。去年我是错过了,今年却不能白白错过。此事能成最好不过了,若不能成,也不枉我尽力而为。”
孟延知道子焕已经慢慢长大了,很多事都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也不能左右,便不再作声。
青儿问道:“七皇子可是有何计策?”
子焕苦笑道:“还能有何良策,左不过是求皇祖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