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燕国一众义士,当真计划败露,秦王震怒之下,作为屈突铁侯的妹妹,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大刑,还是手起刀落的利斧?
长宁不敢再想,她只觉得这短短的几秒之间,她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想出了无数种被抓后的可怕后果,每一样,都是她没有胆量承担的。
不行!她绝对不能被抓,不管身后是什么人,她都必须逃跑!
必须,赶紧跑!
长宁情急之下,反身出手一推,掌若疾风,竟莫名使出了几分武功的感觉。
但是,谁知那人竟是早有防备,手肘制衡之下,转身便压着她进了巷子里,再一次钳制住了她。
巷子里很暗,远处的火把还没有逼近,长宁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有一种莫名很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但她还是不住地挣扎着,因为她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现在是不是来抓她的。
“是我。”
男子握住了她躁动不安的双手,想让她冷静下来,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还能再见到她,真好。
好到他如手中握宝,不敢轻易放掉。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长宁一下就愣住了,对她而言,一切都是那么得熟悉,一如胳膊上的温暖,让她那么眷恋。
她恍若做梦一般欣喜而又不可置信,是他,是窦冲吗?是她这辈子不管怎么样都还想要再见上一面的人!
她一下就停止了挣扎,心中百感交集之间,竟反手一下握住了窦冲的手,她迫不及待地抬头望着他,所有的不舍,一路的害怕,都化作了此时再也忍不住涌出的泪水,滴滴落在他的手背,湿了他的衣袖。
“窦冲,是你吗?”
她仿佛不敢相信,却又无比期待这样的真实。
“是我。”
他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却一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握着她的手,那么紧,那么紧,他生怕一放手,与她便是天涯相别,再不相见。
“真的是你!”
长宁笑着哭了,哭得汹涌,哭得猝不及防。
天地苍苍,前路茫茫,除夕夜的喜庆与欢闹,早就将她这个从千年之后来的人隔离了。在这里,只有眼前这个真实的男人,这个表面冷漠却总是在危急关头挺身护她的男人,这个故作凉薄却一心有她的男人,是她唯一能倚靠的真实。
她再也忍不住,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多希望夜不散,拥抱还在。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中似是早就有这样一股忍不住要扑到他的怀里好好哭一场的冲动,可能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只是她一直没有意识到,非要等到真正分别的这一刻,她才突然醒悟,知道爱得有多深。
“怎么哭成这样了?”
她的这一个拥抱,窦冲心都怔了。
长宁,告诉我,你现在的泪,是为我流的吗?
你的心中,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丝不舍?
他慢慢伸出了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指尖尽是她滚热的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烫在他的心上,留下只属于她屈突长宁的烙印。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哽咽着说道,是啊,这才是她心底的声音,她还想见他,好想见他。
是她蹉跎了时光,是她明白得太晚了,让他们之间,这么快就走到了分别,再无余岁,此生再见。
如果,如果还有如果,她是不是可以选择,放下燕国的枷锁,留在他的身边。
但是,不远处踢踏的脚步声,接连闪过的火把光,让她的泪更加在风中清寒,她知道,长安已乱起,她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更没有选择如果的资格。
“长宁。”
听着她的话,窦冲不禁喉结一动,他又何尝不是呢?
想再见,却又怕再见,怕再见这一面,他就没有那么慷慨,能放她一走了之。
长宁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晚的窦冲特别温柔,连声音都少了以往的凌厉。
但总是好的吧,她离开长安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
只是,今夜长安城如此混乱,窦冲怎么会这么巧地,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呢。
而且,他如此反常地,见她背着一身行囊晚上在外面晃荡,他非但没有生气发怒,还能如此温柔待她,实在是让她太难以置信了。
难道,他早就知道她要走了吗?
“你都没有问我,我这么晚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晚要去哪里吗?”
风寒,泪已干,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聪明如他,运筹帷幄如他,她的那些小把戏,和大哥传递的那些消息,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呢?
看窦冲现在的神情,长宁大概猜到,窦冲应该是早就知道她要逃走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她。
他掌兵权,在长安城位高权重,不让她走,他有一万种办法,但是他,却只身一人前来了。
她知道,他不是来抓她的,他是来给她送行的。
窦冲淡淡地笑了,有些难言的悲伤在他眸中慢慢散开,“你不是一直想走吗?”
“你早就知道,我要走了,对吗?”
长宁又哭了,他早就知道,却一直都没有阻拦她,阻拦她这个燕国的乱党。
好像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慢慢地了解了他的好。
窦冲没有回答,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心疼她这么多年的不易。
“长安于你如牢笼,你若是想走,我不挽留。”
他这样说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宁却觉得他此时握着她的手,那么紧,紧到根本不愿意放开。
“你不问我去哪,去做什么?”
“我只希望你去的地方,能给你真正的安全和快乐。”
黑暗之中,他的话,就那么结实有力地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窦冲!有些话你为什么不愿意早点跟我说!”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再一次泣不成声。
若是早知你情深至此,她有什么不敢留下的。
“这就是你我的命运,也是你我的无奈吧。”
“我们身上背负的都太多,多到只能压着我们,一直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他不怪她这么多年为燕国奔走,背叛了将军府,因为所谓深爱,在家国面前,实在显得太卑微了。
她不能放下亡国心结,一如他无法卸去一身秦国戎甲。
那,便让他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放手,放你自由,放你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