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来自龙首的警戒,所有佣兵的反应出奇的一致。只见他们迅速地蹲了下去,同时将手紧紧地搭在了剑柄上。铜锤和另一位拉车的高个儿也放下了囚车,神色凝重地等待着龙首的命令。
佣兵和军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职业。
大多数军人是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的,往往军人会在重要会战前安排好后事。然而佣兵却不一样,前途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在下一个拐角处是什么东西在等待自己。因此不论何时,佣兵们总是会紧绷着神经,即使是路过的一只野兔摇响了草丛,大多数的佣兵们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不可否认的是,相比军人,佣兵的单兵素质是出奇的高。当然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能赚钱并活下去的佣兵才是好佣兵。
佣兵们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两边的树林,极其专心地去辨别着除了风声以外的一切异响。
突然吉米猛地坐了起来,只见他好奇地看着这群押送自己的佣兵,“咯咯”地笑了几声,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一旁的利维坦这时也睁开了眼,缓缓地坐起了身,眯着眼扫视着周围。
呼——
……
呼——
……
风声,只有风声。没有任何的异响,视线之内也没有任何生物出现。
往往安静的表面下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熟知这个道理的佣兵们此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像是一个个雕塑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见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钱袋儿轻轻地走向前去,拍了拍坦布尔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嘘……”
坦布尔把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安静,“仔细听,前方有异响。”
钱袋儿一愣,他迅速地摘下帽子并撅起屁股趴在了地上,然后耳朵贴着地面仔细地辨别着大地传来的讯息。
咚……咚……咚……
隐隐约约,钱袋儿终于听到了那不寻常的声音。那声犹如山石从山顶滚下跌入草地后发出的巨响,十分沉闷。
而身为副团长,坦布尔仅凭着自己过人的能力早就掌握了声源:“前方三百米,声源是从下方的山谷传来。”
钱袋儿心里一紧,不顾满脸的雪花就爬了起来,他急切地问道:“怎么办,那还向前走吗?”
坦布尔眉头紧锁并在原地踱起步来。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寂静的夜里出现这样非同寻常的声响,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们。
“先去探探路?”确定不了是什么东西,坦布尔还是希望团长乌法来拿这个主意。
“恩。烟袋儿和钱袋儿,你俩同我们去探路。”乌法团长转身说道,“铜锤,哨兵,你们俩看住囚车!刀疤,歪眼,去右边树林拉开三十米警戒线!乌鸦,鸭呆,左边树林三十米警戒线!半个时辰后若没有等到我们,就按老规矩行事。”
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答,佣兵们已经用行动作出了最好的回应。哨兵和铜锤从背后摘下铁斧和单手锤,一前一后护住了囚车。而另外四人也两两一组的抽出了武器,向道路两边的树林悄悄摸了过去。
“有趣!有趣!”狐人吉米把自己那尖长的嘴伸出了囚车外不停地嗅着,略带兴奋地说着。
然而铜锤和哨兵并没有理会吉米,他们正双手紧握武器,努力地感受空气中那危险的信号。
“打起来再叫我,我继续睡了。”狼人利维坦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一边说着一边踢了一脚吉米的屁股。
被利维坦这么一踹,吉米整个脸庞硬生生地撞在了囚车上,疼得他捂着脸直吆喝。
“再怪叫就继续踹你,别打搅了我睡觉。”利维坦漫不经心地说道。说罢又翻了一个身,用皮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受了气的吉米委屈地呢喃道:“不是只有畜生才会冬眠吗……”
安排妥协后,坦布尔一行四人也迅速遁入了风雪之中。
离开了队伍后的四人一路小跑。白色的气息不断地从他们口鼻中呼出,但是谁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呼吸声,没有任何人希望因为喘息声而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很快,沿路跑出不到五十米,身后就已经被雪花,雾气还有夜色所笼罩,视线已经完全捕捉不到另外六位同伴及囚车了。
“那边,穿过这片树林。”拐过两个弯后,坦布尔指了指左手的树林,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是羡慕你们天佑者,我要是有了这身本事那也定能混个队长当当。”钱袋儿紧跟着坦布尔身后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坦布尔苦笑一声,自己早便习惯了钱袋儿的哀怨嘴。本想像以前一样赏钱袋儿几句脏话,但又想起了比钱袋儿更是废话连篇的吉米,心里倒也坦然了许多。
穿过了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
原来树林的这边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大平原,平原之上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三三两两的树枝在点缀着这空旷的大地。虽然下着雪,雪花和雾气会干扰视线,但还是依稀能看到平原那边黑色的山峰。果不其然,异响是从这平原上发散出来的,由于平原十分空旷导致声音也变得异常沉闷。
咚——
咚——
咚咚——咚咚——
异响慢慢变得急促起来,夹杂在异响中的貌似还有其他的细微声响。四个人趴在一块大石后面辨析着声源,终于借助着月亮的光辉发现了目标。从这里望去,平原中央有两个小小的黑影正围绕着另外一个相比之下巨大无比的黑影高速移动着。从四人的位置到黑影的距离估算,其中两个较小的黑影比正常人类高大许多,而且移动速度很快。另外一个黑影在两个小黑影的围绕下显得更加庞大,估摸得有七八米。
“天啊,这庞然大物不会是龙吧?”钱袋儿用手扶着自己的帽子胆战心惊地问道。
“你吓傻了吧,怎么会是龙。”坦布尔嫌弃地看着大惊小怪的钱袋儿。
“会不会是……”烟袋儿略带迟疑地问道。
“恩,应该是某种巨人。”坦布尔没有一点迟疑地说出了答案。虽然自己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坦布尔着实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撞上巨人。想到巨人那足以撼动城墙的四肢,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
“走大运啦……”烟袋儿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赶紧撤吧,可别去招惹巨人!就按原计划走吧!”
“恩,走吧。只要它还在平原上就对我们没有威胁。”坦布尔用手肘捅了捅乌法。
“再看看……”乌法皱眉注视着黑影,“看样子是巨人在追逐什么东西。”
就在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该不该走的时候,平原上,三个黑影也慢慢向四人的方向移动过来。
雪渐渐停了,偶尔会有一两朵小巧的雪花飘落在佣兵们的鼻梁上。随着雪花的消散,天空也变得明朗起来,漫天的星空也开始崭露头角。透过一层层云雾,皎洁的月光尽情洒落在平原上,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真相大白。果然如坦布尔所料,一个高达7米的巨人在平原上奔跑着,每一次抬脚都会扬起一大片雪花。它几乎没有脖子,巨大的脑袋就像长在肩膀上一样。四肢异常粗壮,双手提着两颗长约5米的树木,不停地用手中的树疯狂砸向地面,积雪被砸得四散飞落。仔细一看,原来巨人正在追逐的是两个人。不,更准确地说是两个骑着马的人。想来也是,不骑马的话应该没有任何人能跑过巨人吧?
“骑士!”钱袋儿一眼便认出了那两人的身份。
“哎,又是两个不要命的信徒。”烟袋儿砸吧着嘴,然后叹了口气。
“哟,看来我们的骑士大爷遇见麻烦了。钱袋儿!”坦布尔搓着手笑着说,“看清楚是哪个骑士团的,到了酒馆好好替他们吹嘘一番,哈哈!这一脸狼狈样哪有平时那股风光劲啊!”
要是说坦布尔最不待见谁,那估计就是骑士了。无论在谁跟前,只要是有机会,坦布尔总会想方设法去嘲弄骑士一番。而‘装模作样’这四个字,便是坦布尔觉得形容骑士最贴切的词语了。
钱袋儿反复确认了几次才说道:“燕尾旗。”
“现在见习骑士的胆儿都这么肥了?真是不怕死!“烟袋儿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还趴这儿干嘛?等着给俩傻子收尸啊?”团长说道。
话毕,乌法率先站了起来,从背后摘下了黑色扇盾。
“真要帮忙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坦布尔捋了捋他的山羊胡,显得有些犹豫。虽然他也一腔热血且喜好惩强扶弱,只是当那令人作呕的骑士成为了“弱”的一方时,他着实不知该不该出手相助。
“诶,副团长啊,别太死脑筋。你想想骑士都是些什么人?”钱袋儿突然笑得眯起了眼,没等坦布尔反应过来,便替他回答道,“都是贵族啊!贵族可不缺钱啊!”
坦布尔一愣,一时语塞。
“你想想我们缺什么?”钱袋儿循循善诱着,“还是钱啊!再说咱们是去救人性命,日行一善嘛,行完善顺便收点喝酒钱,不过分吧?”
听罢,坦布尔也站起来从背后取过长枪,苦笑一声:“你真他妈比佣兵还佣兵。”
“承蒙副团长夸奖!”钱袋儿不假思索地笑应道。
“要不然再等等?我去叫他们来帮忙?以防万一……”烟袋儿不无担心地问道。
“等不了那么久,先救人。”说罢,乌法左手挽起盾牌顺着山岩向山底滑去。
“走啦,该不会已经怕得走不动道儿了吧?”坦布尔丢下一句话后便也跟上了上去。
被坦布尔这么一激,烟袋儿脖颈以上瞬间变成一片绯红色:“妈的!孙子怕了!“说罢不由分说便拉上钱袋儿,猛地跳下山岩紧随其后。
钱袋儿没想到亲哥会这么暴力地对待自己,一边小跑跟着烟袋儿的步伐一边不停的叫嚷:“喂!喂!我能自己走啊!慢点!慢点……”
夜色中,几个黑影顺着山岩快速地向山底滑了下去,被搅起的积雪也化成了一团团雪雾弥漫在了空中,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钱袋子里面钱币互相碰撞发出得声音。
也就在众人跳下山岩的时候,远处的两位见习骑士已经被咆哮着的巨人追至山脚下。三十来米的距离总算是能看清了,咆哮着的巨人明显处于暴怒状态。只见它的手臂上流淌着黑色的血液,顺着树枝裹在了雪中,溅起的黑色雪花不停地拍打在众人脸上。两只骑枪稳稳的插入在它那粗壮的小腿上,巨人毫不顾忌自己腿上的伤,奋力地迈动自己的双腿追赶着苍蝇般的骑士。暴怒下的巨人把它那臂盾般大小的眼睛睁得足有平时两倍大小,眼球上血红一片,并不时嘶吼着发出滚雷般的怒吼。
“卡伦!接住!”其中一位见习骑士向另一位见习骑士扔出了绳索,“绊倒它!”
那见习骑士接过绳索,应了一声。只见两位骑士同时向左右分散而去,此时的巨人显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在追逐的过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和它身高一样的山岩,见两个小苍蝇分散后才猛地抬头看见了面前的巨大山岩,结果硬生生地撞在了山岩上,山岩也因为这猛烈的撞击开始颤抖起来。
“缠住它!”见习骑士高喊着。
只见两位见习骑士调转马头,拉动着绳索绕着巨人跑了两圈。由于脚下雪花飞扬,巨人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一转身,一脚踢在绳索上。骑士们同时丢下绳索,巨人前脚带动着绳索,后脚刚一受力就失去了重心。
四位佣兵一心还以为那两人是被一路追杀,着实没料想到这居然是两位见习骑士的小伎俩。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四人已经十分接近巨人了。见巨人笨重地倒下后,四人一跃而上,十分灵巧地从巨人的小腿处一路跑到巨人的头部。身在最前的乌法将大盾重重地扣在了巨人的眼睛上,巨大的盾牌犹如遮天一般封住了巨人的视线。
随即乌法从腰间抽出一支宛如骑士佩剑般细长的剑,就着盾牌上的开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嗷!”
响彻平原的一声惨叫!
透过盾牌,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随着剧疼,巨人不受控制地扭动身体,它那双粗壮的手也握着树木向它自己脸上拍去!
看着一左一右呼啸而来得树木,钱袋儿和烟袋儿连忙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把自己和团长及副团长护在身后。
砰——
一声闷响之后,钱袋儿和烟袋儿应声飞了出去。
来不及理会他俩,坦布尔双手握住长枪,调转枪头,一道刺眼的寒光顿时从枪尖爆射而出,犹如刚从海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刺眼万丈,却不带丝毫的暖意。强烈的白光深深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即使是背对着坦布尔的乌法,也猛地捂上了眼睛。
而坦布尔原地高高跳起,就着下落的力量把银枪狠狠地扎入了巨人的喉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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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这个种族早在人类出现前就已经居住在这块大陆上了。那时整个大陆上巨人可谓是最为强大的物种,我们甚至可以称之为巨人时代。
……直到三千年前第一个人类王国的建立后,巨人一族才开始慢慢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三千年前的巨人们和现在流散在大陆各处的巨人们是有极大差别的。举个例,现世的巨人身高多为五到十米,四肢匀称,双目双眼清晰可见,舌齿分明。除了身高方面,可以说他们和人类是极其相似的,更有出土的文物表明,很有可能在巨人时代就已经出现了青铜等器具……
……巨人性情暴躁,喜好独处,多居于洞穴及山崖背阴处。除了独居外,他们也会在生育之时同伴侣居住在同一洞**,时间为半年至一年不等。
……而如今人们可以见到的巨人,数量已经十分稀少了。据估算,整个提姆雷金大陆上各处分布的巨人数量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五千。
——节选自观雾骑士学院高级导师加隆著作《提姆雷金大陆物种详记·巨人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