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日历177年,冬三月末
近日,大陆的西北境内又下起了大雪。老天爷似乎是忙得忘记了时间,已然是冬季末了,鹅毛般的大雪却依然铺天盖地般的洒落着,借着强劲的风势,雪也下得愈发地凶猛,足有形成暴雪之意。这凛冽的寒风与大雪不仅光顾了地幅辽阔的西帝国,也没有饶过寒炉矮人王国这弹丸之地
贝妮卡海峡两岸有两座连绵千里的大山,位于东边亚尔王国境内的名为肯特拉山脉,西边位于西帝国边境的则名为德拉尔山脉,其中西边的德拉尔山脉尤为出名。而让它驰名大陆的,便是因为它是提姆雷金大陆上唯一的一座活火山,因此世人更多的是叫它为德拉尔火山。而寒炉矮人王国,便建在这德拉尔火山之下。
寒炉矮人王国仅有一城,名为寒炉城。寒炉城背倚德拉尔火山,建于一方山谷之内,两面环山。由于高山两壁夹峙,左右间隔不过二十余米,颇有一线天之势。且因山谷狭长,因此寒炉城依山而建,呈月牙状。城内仅有一条大道,长达五十余里,只设南北两处国门以供进出。
后来,矮人们把钢筋铁板镶嵌在两边山壁之内,在两侧山壁上又各修建了两层可供行走的栈道,只需要通过楼梯或是简易的吊车便能在栈道之间上下自如。不仅如此,矮人还将二层栈道以上的两侧山壁挖空了不少,用以修建酒馆,药店等各色商铺。而武器铺,铁匠铺等店铺则一并设于第一层的主干道之上。因此每位初来寒炉城的人都会觉得寒炉城脏乱无比,然而当他们抬头望去时,才会真正的看到矮人文明的繁荣景象。
虽然整个国家占地面积并不大,甚至整个王国的规模也只比亚尔王国的观雾城大不了多少,但是矮人们好大喜功的性格倒是让他们打造出了两扇令人叹为观止的国门——镇南门与镇北门。
据书记载,数千年前寒炉城还叫作寒炉堡时,德拉尔火山层爆发过一次。仅一夜之间,几万名矮人便永远的被火山灰埋在了地下。事后,为了镇住这夺去无数矮人性命的火山,时任矮人国王狄米特里一世便修建了这两座高达近百米的铜制大门用以遏制火山的爆发。
虽然官方记载镇南门与镇北门均高达近百米,但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因为确切的说,两扇国门分别是由三扇铜门组成的,所谓的高达近百米不过是三扇铜门相加后的结果罢了。
由于地势起伏,寒炉城地势成拱形。位于中部的城中心地势最高,城市外围两边地势相对低矮,而两扇国门便是设在这低矮之处。国门在地势最低处建有一扇三十三米高的铜门,沿路而上五十余米处便设第二扇同样大小质地的铜门,第三扇铜门与第二扇铜门的距离便也是相隔五十余米。
而之所以把三扇铜门称为一扇,是因为当人站在数百米以外看时,三门一旦关闭便如同合为一扇气势恢宏的铜门。
后来,矮人国王狄米特里三世在铜门上镀过一层金粉后,使得国门更加的炫目无比。每逢夕阳西下,当落日的余辉斜撒在铜门之上时,铜门便金光夺目,熠熠生辉,显得十分的肃穆与庄严。恰逢此时路过的行人们也都会驻足观看这一时璀璨无比的国门。因此,两扇被亿万人称赞的国门便承载了数千年来矮人们的骄傲。
再后来,铜门顶部又修建了铜壁,门后修建了Z字形的铜梯。这样一来不仅矮人们可以随时上去铜门顶部,还可以在上面安插卫兵,就如同真正的城墙一般。而由于铜门顶部视野极其的好,从此以后所有的矮人卫兵全部由地面转移到了铜门顶部,而依靠操作镶嵌在山内的滑轮组设施,矮人们站在铜门上便能控制大门的闭合。因此,每逢战事,如何突破铜门便成为了敌军指挥官最为头疼的问题了。
昔日兽人王国尚存时,一位兽人将军曾说过,想要毁灭这个国家那便要先毁了两扇国门,等到他们的骄傲自豪随着国门灰飞烟灭之时,矮人这个种族也离消失不远了。
这位兽人将军因为这番话每每被人取笑异想天开,然而,只是人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他说的后面一句话:可是,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本事,除非是神明降临……
此时,已是傍晚八时许。放眼望去,镇南门的每一阶铜门之上都列有十五名矮人卫兵。他们皆穿着整齐的矮人山地甲,手执长矛与大盾,面相狂风暴雪而立,看起来戒备相当得森严。
冰渣早已把他们那卷曲且杂乱的胡须凝成了一起,眼睫毛也开始因为冰渣而变得沉重起来。卫兵们不时地轻晃脑袋以把这些该死的冰渣抖落下来,幸好头盔发出的噪音被淹没在狂风中,不然坐在一旁值班的卫兵队长一定给不了他们好脸看。
“呀……啊呀呀……”
顺着铜门上的阶梯,多门尼克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向上走去。只见他双眼半睁,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发红的大鼻子不时地呼出一股又一股的白气,十足一股酒足饭饱的模样。
“呀……都在呢……”
自言自语的多门尼克爬上了铜门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起了气来。过了好一会才高声说道:“哎呀……这铜门怎么变高了……平日里我来回跑两趟也不带喘口气的!”
这时,卫兵们的注意才被这个醉醺醺的矮人吸引了过来。眼前这个矮人穿着材质上好的常服,黄色的大袍上捆绑着金边镂空腰带,脚上烫金短靴的样式也十分的讲究。虽然一目了然多门尼克是矮人皇室贵族的穿着打扮,但是让人诧异的是,不仅黄袍上面布满了不少污渍,且整体穿搭得十分凌乱不堪。其中他的一只袖子正随着狂风不止地在空中飞舞着,仔细一看,原来是还有一只手臂没有套进袖子里……
多门尼克邋遢的模样和身边整齐划一的卫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卫兵们也不由地低头笑了笑。
“笑什么笑!都给老子站好了!”看见卫兵们在那发笑,坐在一旁的卫兵队长冲过来骂道。只见卫兵队长又一路小跑过去,蹲在了多门尼克的身边,伸手去扶他。
“对啊!放哨就好好放哨!谁要是……谁要是惦记着我的酒……我就把他从这丢下去!”醉醺醺的多门尼克帮腔道。
“听见没!老子也不想动手,谁再他妈的笑,就自己跳下去!”卫兵队长转过头又骂道,然后一脸笑意地转过头来看着醉汉,“哎哟,四王子殿下您又喝多啦!”
这个貌不惊人的多门尼克扶着卫兵队长的手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眯着眼打量了卫兵队长好一会才说道:“哈哈……是杰拉德队长啊……今……今天怎么换岗了……你不是守……银……银南门吗……怎么……怎么就调到这铜南门了?”
好不容易听全了多门尼克的话,杰拉德队长一边陪笑,一边拿手指了指铜门下:“哈哈!您走错啦!这里就是银南门,铜南门还得向下一阶呢!”
“啊?我……我搞错啦?怎么会呢……”喝醉的多门尼克一脸疑惑,用手指了指下面,问道,“下……下面是铜南门?”
“啊!”杰拉德队长肯定地回答到。
“那头上就是金南门咯?”多门尼克指了指身后高耸着的第三层铜门继续问道。
“当然啊!”杰拉德队长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下面是铜南门……这……这上面是……是金南门……”喝醉的多门尼克明显脑子也不够用起来,自顾自地比划着,“那……那这中间的就是银南门了……对!银南门!哈哈!”
杰拉德队长看着醉得厉害的多门尼克终于搞清了方位,也松了一口气。替多门尼克把手套进袖子里后,杰拉德队长问道:“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这儿了?”
“怎么?不欢迎啊?”多门尼克拍了拍杰拉德队长的肩膀,打了个酒嗝,“我来……来查岗!不行啊?”
杰拉德队长微微侧了侧脸,躲过了那臭气熏天的酒嗝,然后说道:“当然没问题!只是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不急!”多门尼克大手一挥,甩掉了扶着自己的杰拉德队长的手,自己趴在铜门的垛口上望向了远方,“我……我大哥……马上要回来了……我要等他!”
听罢,杰拉德队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好陪站在多门尼克身后。
风雪仿佛是看准了时机,在此时愈发的放纵起来。呼啸而过的寒风将插在铜门上的几面旗帜吹得东倒西歪,站在铜门上的矮人卫兵们也开始被吹得微微摇晃起来。多门尼克身上的金边镂空腰带本来束得不够紧实,这狂风一过,腰带早已不知飞到哪去了。只见他的黄袍也被吹得在空中张牙舞爪起来,黑色的内衬也漏了出来。
见雪势愈来愈大,杰拉德队长忍不住的上前说道:“四王子殿下,快回去吧。您的衣服都快湿透了,这样下去准得大病一场!“
没用,多门尼克像是没听见一样,趴在垛口上像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哎呀!四王子殿下啊!您回去歇着吧!“杰拉德队长见多门尼克没有搭理他,干脆去拍了拍多门尼克的肩膀,“这明天就是第一场试炼了,您要是因为生病缺席了,让我怎么给国王陛下交代啊!这样的话,下次再想找到我,那就得是在德拉尔矿场里了……”
“去去去!一边去坐着!你再废话我让你明天就去矿场里采矿!”多门尼克粗鲁地推开了杰拉德队长的手。多门尼克一口喝尽酒壶中的酒,丢下了酒壶,又眯起眼在夜色中眺望着远方。
“大王子殿下他……”杰拉德队长为难地小声嘀咕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完全被狂风所淹没了。
“你说什么?”多门尼克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他十分冷漠地看着杰拉德队长,那透露着寒光的眼神在这个冰雪交加的夜晚更是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冰冷。
“没……没什么……”杰拉德队长明白自己不应该提及此事,十分诚恐诚惶地回答。
见杰拉德队长再也不吭声,瞧了杰拉德队长好一阵的多门尼克撇过了头,指着黑夜中远方的一丝灯光说道:“你看!那里的火光,一定是大哥回来了!”
杰拉德队长也知道多门尼克只是固执罢了,可也不得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当杰拉德队长在想如何编造一个借口既能劝多门尼克回去又不惹恼他时,背后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没等杰拉德队长回头去看时,背后便有人开口说话了。
“别多想了,你也知道那只是一队商人罢了。四哥!该回去了!”
听罢,被叫的多门尼克还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杰拉德队长率先转了过去,铿锵有力地喊道:“五王子殿下!”
不知何时,这个高高的银南门上已站满了许多不速之客。站在后面的便是数十位大小将军和巡视总长官,他们统一穿着战时的黑袍装,黑色的一片显得十分沉稳。而站在最前面的,便是一个身披黄袍的小子。说他是小子不是因为不尊敬五王子殿下,而是五王子殿下看起来着实年轻。虽然多门尼克四十余岁的年龄已是十分年轻,可从五王子殿下稚嫩的脸庞可以看出,他估计也只有三十出头,可能连举行成人仪式的年龄都不够。
五王子殿下的打扮和多门尼克极其相似,几乎所差无几。这也难怪,毕竟整个寒炉矮人王国的皇室贵族也没有多少。只是五王子殿下明显穿着得更加得体,虽然和多门尼克同样的打扮,但是同样的服饰到了不同人的身上,高下立判。
“四哥。”
五王子殿下又喊了一声,便走上去把手搭在了多门尼克的肩上,和他并肩而站。
“五弟是来陪我等大哥的?”多门尼克侧过头来盯着五王子殿下,脸上的酒意早已消散。
“父王的意思,让你回去好好歇息。明早第一场就是二哥的试炼,你不能去晚了。”只见五王子殿下面带笑意地说道。虽然比多门尼克要年幼许多,但他和颜悦色的样子倒给人几分说教的感觉。
“哈哈!又是父王的意思!”多门尼克听罢突然却笑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了特别有趣的笑话,“我说五弟啊,多久你能有会自己的意思呢?父王的意思……哈哈!”
“四哥,父王是明智的。像我们这般的年轻人就应该多听长辈的话,不然不知得吃多少亏。”五王子殿下话语之间突然多出了几分严肃,“况且……大哥他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多门尼克的笑声戛然而止,接而又冷冷地看着五王子殿下,眼中透出了无尽的冷漠,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哥他……”
没等五王子殿下说完,多门尼克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冷冷地丢下了两个字:“闭嘴。”
看着多门尼克不再搭理自己,五王子殿下只觉得把手再搭在他肩上显得十分尴尬。于是他慢慢地抽开了手,正色道:“四哥,父王一直希望你能变得成熟一点,早晚你都需要面对现实……”
嘭——
尚未讲完话的五王子殿下旋即便被多门尼克一拳打翻在地。后面的军官们也慌了神,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不该上前去扶五王子殿下起来,只好站在原地默不吭声。
“四哥……你!”五王子殿下的嘴唇在刚才与拳头的亲密接触下已经破裂了,几滴鲜血顺着嘴唇流淌下去。
“你记住,我是你兄长,我不用你来告诉我该如何如何,也不要拿父王来压我。”多门尼克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五弟,心中的不屑在脸上尽情地展露了出来。
随着多门尼克近似不近人情的话语声落下,气氛一下子也冷了起来。多门尼克的脾气和为人在寒炉矮人王国是举国皆知的,虽然他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并不讨矮人王的喜欢,但是他放纵不羁的性格倒是给了人们深刻的印象。已经数不清多门尼克当面和矮人王吵过几次架了,敢于和寒炉矮人王面对面的相互指责的人除他之外,也就是赤峰矮人王国的赤峰矮人王了。
不仅是由于多门尼克的脾气大,更是由于他矮人王子的身份,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即使是五弟带来的高层军官也没有一个人敢于插嘴此事的。
呜——
呜——
呜——
就当众人沉默之际,从铜南门传来了三声冗长而低沉的矮人号角声
“关铜门!”
从铜南门传来卫兵队长高昂的命令声。
吱呀……吱呀……
数百吨的铜门缓缓而动,伴随着齿轮组发出的琐碎的噪音,铜门在十余息后便完全合并上了。
“关银门!”
吱呀……吱呀……
杰拉德队长的命令声刚落下,众人便已感到脚下开始晃动起来。
“走了……”
多门尼克蹲下去拾起了酒壶,不顾尚且倒在地上的五王子殿下,朝着楼梯处走去。见状,众军官们也立即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顺着铜门上的阶梯,多门尼克自己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向下走去,此时身后响起了众军官的声音。
“火神殿下与四王子殿下同在。”
多门尼克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笑了笑。头也没回,十分应付地说了声:“火神殿下与众人同在。”
虽然观雾城和寒炉城都是有着数千年历史背景的城市,但是就名气而言,寒炉城还是要高出许多……
在经过无数代矮人的努力下,寒炉城沿着山脉一点一点地向外扩展,直至今天这样的规模。据可靠记载,最初时的寒炉城仅仅不过是矮人们的一个普通的聚集点而已。为了躲避暴雪的袭击,越老越多的矮人们汇聚到了这里,并在这山谷内安家……
……
如今,说到寒炉城,相信世人们首先想到的会是那金碧辉煌的铜门吧?高达三十三米的铜门共计有六扇,三扇为一处,两处分别立于于南门与北门……
历史上,寒炉城从未被从外来势力所攻克,因此有天下第一城之美称……
——节选自大学士艾米著作《天下名城·寒炉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