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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昌听闻侯瑱投降,知道江州基本上稳了,于是留了陆子隆守豫章,自带亲兵前往湓城。陈昌赶到的时候杜僧明已经率军进驻了。
到了城门口,把守城门的将领见是陈昌,忙过来下拜,道:“少主远道而来,属下有失远迎,请少主恕罪。”
陈昌将其扶了起来,道:“你的职责是守城门,又不是迎来送往,有什么可怪罪的,快快请起。”
又问道:“可是和平交接,城里没出什么乱子吧?”
守门将领道:“回少主,没有。当时侯使君打开城门,都督就带着我们接管了城防,现下城中一切都正常。”
陈昌道:“那就好。这几天辛苦你们啦,过后会有赏赐颁下,你带着弟兄们好好守门。你不用跟着我,派个人陪我去找杜江州就好了。”
湓城陈昌一年多前迎萧方智的时候来过一次,此刻再至,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上次来的时候为了投机,还客居了几天,现在到像是主人前来巡视。
一路走过,看到街上虽然人来人往,但都行色匆匆,相互之间没有多少交流。陈昌知道这是大战之后,城里换了主人所致。这种情况急切改不了,只能等时间长了,百姓消除了恐慌情绪,才会变得正常。
到了刺史府,杜僧明正在忙着处理军务政务,听闻陈昌到来,忙将他迎了进去。
叙礼后,陈昌见杜僧明黑眼圈好重,满脸疲色,便道:“世叔辛苦了。”
杜僧明道:“不敢说辛苦,仆身负重任,就怕有负主公所托。少主才是辛苦。仆带着大军前来攻略江州,久顿城下,未立寸功,还是少主远征,才能夺取江州。要不是少主夺得豫章,端了侯瑱后路,只怕他还不肯轻易降服。”
陈昌道:“世叔过奖了。昌鲁钝小子,如何敢贪此功劳?此战全靠世叔指挥有方,将士用命才能顺利拿下江州。”
陈昌怕杜僧明还要谦虚,刚才又听他提起侯瑱,便岔开话题,问道:“侯使君现在何处?焦僧度和他麾下士卒呢,世叔可有了处理办法?”
杜僧明道:“侯瑱和焦僧度现都住在郡守府中,我派了人在府外监管,他们一直没有出来过。至于如何处置,我已经上报给主公了,想来不久就会有诏旨下来。他们麾下的士卒我让羊亮去统带,周边也有大军监视。”
羊亮被送到湖口后就投降了,在陈昌他们攻打湓城时,还被请去做了榜样示众。
陈昌道:“世叔处置的很妥当。”说完沉吟了一下又道:“世叔现牧守江州,不知对豫章和南川群豪想要怎么处理?”
杜僧明虽然是江州刺史,但此时能直接管理的也就三个郡,寻阳、豫章和太原,其中太原是侨郡,辖下仅彭泽一县有实土,其余则是侨县。
他是西征统帅,谢答仁也可算他手下,就算加上吴州的鄱阳郡,也才能管到四个郡。这四郡中鄱阳和豫章又是陈昌的麾下诸将打下来的。他的话语权可说是相当少了。
杜僧明和陈昌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以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知道这位少主是个果决的人物。此刻他这样说必是心中有了主意,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明言。
想到这一层,杜僧明便道:“我本一介武夫,承蒙主公提携才有为国效力的机会。骤居高位,那里懂得如何治理地方?这些事自然有主公和少主以及朝廷中枢诸公操心,我只管听命就好了。”
陈昌听他说的谦虚,便道:“世叔谦虚了,昌曾听闻世叔在为郡守时将郡中治理的井井有条,此刻湓城内也是秩序井然,丝毫不见战乱的迹象,可见世叔很会治理地方。”
杜僧明道:“这哪里是我的本事,全靠幕下辅佐,才没有出乱,闹出笑话。少主才是理政大才,在吴兴任上为郡中做出来好大一番业绩。”
陈昌担任吴兴太守只有短短四个多月,还是蔡景历和谢哲辅佐,帮着处理郡务,哪里又干出什么业绩来了。此刻听杜僧明这样说,脸上不由得泛起一层红色。
两人这样商业互吹也是没谁了,连旁边的幕僚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蔡景历心道:没想到杜江州原来是这样的人。少主也是越来越成熟了,客套话一套一套的。不过他见陈昌脸红,知道再聊不下去了,就解围道:“杜公既然谦虚不说,下官这里到有一点陋见,便献丑说出来,以抛砖引玉,请少主和杜公指点。”
杜僧明其实也有些装不下去了,他本来是个直性子,说这么肉麻的话也是绞尽了脑汁。闻言道:“早就听闻蔡参军大才,主意定是极高明的,那里会是陋见。参军但讲无妨,我洗耳恭听。”
蔡景历向杜僧明和陈昌施了一礼,道:“如此我便献丑了。江州经羯贼祸乱,已是四分五裂,朝廷现在能掌管的不过三郡而已,其余均在地方豪杰手中。
此前授余孝倾豫章太守之职,不过权宜之计,现在豫章已在我军手中自然不能再让出去。其人势大,不妨以其掌控之地设一新郡,以之为太守。为防其心存怨念,认为白忙一场,再崇其高爵。豫章只有请主公决断。
其他南川群豪都是几方势力共掌一郡,不如就此默认,让其相互牵制,待我军打败了齐虏再做处理。处理的办法无非拉一打一,恭顺的给以名义,让其自己争夺,朝廷从中渔利。”
陈昌听了心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杜僧明道:“蔡参军真是高见,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陈昌还是没能忍住,将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道:“茂世所言甚是,各方都考虑到了。不过我也有一点点想法,请世叔和茂世参考,就当是闲聊,一切还是以中枢的诏旨为主。
余孝倾此战是有功劳的,我觉得一个太守是不足以酬功的,应该予其刺史之位。至于辖地,我认为可以包含高唐、齐昌等郡,这些郡都在州治之西,不妨以西江州为州名。
豫章郡当然要由朝廷处置,我觉得杜世兄随世叔征战,劳苦功高,乃是世叔最为亲近之人,所谓举贤不避亲,应该以杜世兄为豫章太守。
南川群豪在此战中也是出了力的,更不要说还曾助大都督北上平定侯景,应该现在就要重用,予其尊位。我听闻宁州刺史黄法氍和世叔相熟,还曾和世叔共同大败景将于庆,朝廷不妨授其官位,让他为朝廷牧守地方,安抚民心。
这些就是我的一点浅见,让大家见笑了。”
杜僧明听闻此言,心里起伏不定,一来是听到陈昌举荐自己的儿子。陈昌所言杜世兄就是他此刻随在身边的嗣子杜晋。杜晋有没有功劳他是清楚的,但要说功劳大到要以豫章这种大郡相授,他自己都不敢想。有个小县或是侨郡都可说是超擢了。
二来是陈昌所言之西江州,辖下齐昌、高唐同余孝倾占据的地盘隔江相邻。但都是鲁悉达的地盘,还有一个新蔡陈昌没说,怕是讳言,因为鲁悉达的主力就在新蔡郡。说是要提高余孝倾的地位,怕真正打的主意是要让他和鲁悉达相争,如同任其为豫章太守一般。
平静下来之后,杜僧明道:“少主抬举了,犬子一点微功如何敢居大郡?倒是少主麾下陆将军,此战功勋卓著,我一定向朝廷举荐贤才,任其为豫章太守。同时再恭贺少主又得一良将。”
至于第二点,他很明智的没有提。像这种计谋,心知即可,不能明言。
蔡景历听了也是很佩服,尤其是让余孝倾和鲁悉达相争,可谓神来之笔。同时蔡景历也注意到,陈昌在举荐杜晋时所言最亲近之人的语气。杜僧明最亲近的人是杜晋,陈昌最亲近的人却不是陆子隆,这是杜僧明会意错了。
陈昌和麾下诸将都很亲近,但最亲近的莫过于自己的亲人。除了父母就是兄弟,而陈昌的弟弟陈盛才两岁根本不能主事。那么就只有从兄弟了,此刻陈蒨、陈昙朗都有职事,陈顼被俘,就剩一个陈虔了。陈虔现年十九,已可堪当用,豫章大郡正是去处。
于是蔡景历就道:“陆将军乃是少主左膀右臂,须臾离不开。少主麾下后军主将贞威将军陈虔,能文能武,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极得朝廷信任,可为豫章太守。”
陈昌听了蔡景历的话,心道:此人果真多智近妖,连我如何想的都清楚。
听了蔡景历的话,杜僧明这才转过弯来,心道:刚才真是失了心神,这种大郡当然要主公族中亲人出镇,怎么会委以外人。
像义兴郡,现在就是陈霸先族子陈拟出镇,韦翙已经被调走,去陈霸先身边做近卫将领了。在沈恪离任吴兴之后由陈褒以贞威将军监吴兴郡。
杜僧明明白过来便道:“既是这样,那有贞威出任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意见已经统一,杜僧明就提议,由众人联名上书朝廷。陈昌假装却不过,但最终还是在奏章上署了名。
不几日,朝廷派谢哲前来宣诏,和陈昌他们举荐的几乎一样。
朝廷以平定江州的功劳改拜杜僧明为镇西将军、都督江西江吴晋四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杜晋为太原郡守。
陈虔为豫章太守,黄法氍为长史,豫章郡领八县:南昌、新淦(gan)、建成(今高安)、望蔡(今上高)、吴平(今新余北)、宜丰、康乐(今万载)、钟陵(今进贤)。
张讥为寻阳太守,张正见为郡丞。寻阳郡辖寻阳、柴桑、历陵(今德安)、永修四县及汝南侨县。
同时置西江州,以余孝倾为刺史。辖豫宁、齐昌、高唐、新蔡四郡,其中豫宁郡为新置,治豫宁县(今武宁),辖豫宁、艾(今修水东)、建昌(今修水)、新吴(今奉新)五县。
其余立功之人各有封赏。同时征召侯瑱、焦僧度等人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