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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周边形势自王僧辩女婿杜龛起兵以来可谓是一日三变。
引得陈霸先出兵的北齐军队没来,建康城中很是高兴了会,但不久就传来了坏消息。义兴太守韦载和吴郡太守王僧智据郡响应杜龛。
但接着又传来一条好消息信义太守周铁虎以郡投顺。
这个消息不禁让陈霸先松了一口气,总算在包围圈中打开了一条缝隙。既然侧翼没了威胁,于是陈霸先就命麾下大将黄他率军五千自晋陵进攻吴郡王僧智。周文育率一万人南下平定义兴郡和吴兴郡。
此刻陈霸先、陈昌父子及麾下重要文武齐聚一堂,正在商议军情,地点是台城的武德殿。陈霸先掌控朝局后,朝会之后召开小范围的会议一直在武德殿,平常办公大多在西州城。
殿内聚集了陈霸先麾下在京的主要将领以及手下主要谋臣。他们此时都围在一个大型台子周围,台上放着陈昌让人做的沙盘地图。
这个沙盘是陈昌根据记忆,再加上查阅资料在凤凰台时做出来的。山川地形以胶泥制成,三国势力以不同颜色区别,城池由巧手工匠以木镂刻而成。这幅图虽然比例有很大的失真,甚至错漏,但比此时的地图显然要好多了。
众人第一次看到如此直观的地图,非常好奇,围着打量了半天。待众人看过图之后,陈昌拿起一根指挥棒,指着沙盘向众人一一分说。
讲完周文育、黄他出兵的情况后,陈昌又道:“下游的包围圈有了应对,再来看上游,建康周边上游最大的势力是江州,由王僧辩头号打手侯瑱占据。
侯瑱自王僧愔兵变后就驻屯豫章,也不准备南征萧勃了,反而在整顿兵备观望局势。他在吞并了王僧愔的人马之后实力大涨,加上其用兵如神,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
于是陈昌建议陈霸先任命南川豪杰余孝倾为豫章太守,让他和侯瑱打对台戏,再请其他南川豪帅出兵相助。
陈霸先在侯景之乱时,和南川豪帅关系处的不错,比如占据临川郡的周迪、周敷,占据巴山郡的熊昙朗、黄法氍(qu)。陈霸先可以请他们出兵牵制侯瑱,使其没有余力东下。
讲完侯瑱,陈昌继续往下讲:“
下来是占据南豫州的任约,他由杜僧明对付。此时杜僧明和任约同驻一城,任约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南豫州此时的辖境相当于现在安徽省在长江以南的部分,州治位于淮南郡姑孰,就是杜僧明出屯的地方,所以陈昌有此说。
“再下来就剩占据江北的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谯秦二州和建康隔江相望。自王僧辩外甥徐嗣先逃出建康过江投奔徐嗣徽,告诉了他建康的情形,徐嗣徽就野心勃发,蠢蠢欲动。
此人同建康只隔着一条大江,对建康的威胁同样非常大,加上和北齐接壤,我们还要防着他投靠北齐,引来北齐入寇。”
谯秦二州辖境相当于现在南京的江北地区及安徽的滁州和巢湖。徐嗣徽也是自侯景之乱起家的,侯景败亡后投靠了王僧辩。不过他不是嫡系,所以势力弱小,不足与陈霸先扳腕子。
陈昌据记忆知道此人最终要勾结任约和北齐来入寇,所以提前建议陈霸先派杜僧明出屯姑孰,防备上游,顺带监视任约。此时又提醒说徐嗣徽可能会投靠北齐,就是希望少陈霸先少走点弯路,不要将建康弄得空虚,导致北齐趁机攻过江来。
不过陈昌的这番提醒白费了,一来是因为徐嗣徽势力小,二来是刚和北齐定了盟约,所以许多人都不相信北齐会毁约南侵。
但陈霸先相信,他当然不会以为一纸盟约就能使得北齐不动手,可是此刻他的主要精力被三吴地区的战报牵扯了,所以一时顾不上江北。
三吴此时陷入了拉锯对峙战,吴郡黄他的五千大军在郡城外久攻不下,周文育也在义兴郡城外被韦载克制的死死的,吴兴郡的陈蒨和沈恪更不要说了,被杜龛按着打。
杜龛和王僧智不说了,一个是王僧辩女婿,一个是弟弟,王僧辩手下的一半精兵都在他俩手中,这两郡进展缓慢倒也罢了。
但义兴是什么地方,地狭人少,如何能挡住周文育的大军?本来陈霸先的打算是:要周文育迅速打下义兴之后支援其他两郡的,现在周文育被挡在这里,不说对两郡有帮助,就怕甚至引起其他地方的叛乱。
周文育久战不下,时间一长,地方藩镇自然会怀疑陈霸先在中枢的实力,进而引起质变,导致全国叛乱。要是陈霸先能够迅速平定三吴的叛乱,那么地方藩镇就要从新考虑是不是要反对陈霸先主政朝纲,邻国也会考虑盟约的事情。
所以三吴地区叛乱的进展关系的全国的局势,甚至全天下的局势。要是能迅速平定,则不仅能震慑地方藩镇,还能打消邻国趁机出兵的念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陈霸先他们在建康一片愁云,陈蒨在长城也是一片愁云。陈蒨在陈霸先举事前就和沈恪各自带着一千兵马回了吴兴,但这么多人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回去,只能化整为零,乔装打扮的回到吴兴。
陈蒨回到吴兴没多久,陈霸先就起事杀了王僧辩,此时陈蒨仅仅在城外立起来栅栏,连人马都还未聚集起来。杜龛听到王僧辩身死之后,第一时间就派手下杜泰带了五千精兵前来进攻长城。
还好陈蒨这几年在陈霸先军中常为先锋,有了不少战争经验,人稳重了不少。此刻虽然身边只有几百人,而且武器辎重又少,部下许多人都大惊失色,但他却谈笑自若,指挥若定,一时间军心大定。
杜泰知道陈蒨人手少,于是日夜强攻,但陈蒨部署得当,多次打退了杜泰的进攻。可他终究还是人少,而且还要分出一部安抚城内人心,所以越发显得困窘。
在这场战争中,陈蒨手下的将领也分外卖力,刘澄、蒋元举身上多处负伤,却死战不退,就连陈蒨身边一个貌若妇人的年轻侍卫都胆大勇敢,多次上阵战斗。
这个年轻侍卫叫韩子高,是陈蒨当吴兴太守时收的,还和陈昌麾下的韩敬明有着不小的关系。
韩子高原名蛮子,会稽山阴人。侯景之乱结束,父亲韩延庆听说大儿子韩小四曾在侯景军中,就派他出门寻找参军的哥哥,但他到建康后找了好多天始终没能找到。
于是韩蛮子就跟着去会稽的军队想要回乡,到了吴兴的时候被陈蒨相中。陈蒨见他貌若妇人,长得非常漂亮,就问他:“能事我乎?”韩子高答应了,于是从此就跟着陈蒨。
后来陈蒨问他怎么会跟着军队走,韩蛮子说了缘由。陈蒨听他说哥哥名叫韩小四,一下就知道是谁了,本来他就看着韩蛮子有点眼熟,那想到居然是韩敬明的弟弟。之后有了陈蒨的帮助,兄弟俩见了面。
后来陈蒨看韩敬明名字取得好,就给韩蛮子也改了名,叫韩子高。
除了这三人,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这人叫章昭达,是吴兴武康人。在侯景围攻台城时帅乡人入援,被流矢射中一目,是个独眼龙,以前和陈蒨有交情,陈蒨为吴兴太守时来投。
这人此时被陈蒨委任为总知城内兵马事,可以说这场战斗基本就是在他的指挥下打的。若没有章昭达恐怕长城早被攻破了。
陈蒨这里打的艰辛,周文育也是一样。他授命后就带军出发,第三天就到了义兴郡治阳羡,这是他家乡,熟的不得了,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那想却碰了个大钉子。
周文育想着兵贵神速,就带轻兵想要偷袭郡城,但还没到就被韦载派出的斥候发觉了,于是韦载就婴城自守。周文育偷袭不成,便等大军到齐之后强攻。
韦载是南梁名将韦睿的孙子,也是一员智将,是在钱蒇被调走,杜棱监管义兴郡之后来接任的太守。他见文周育攻之甚急,知道其想速战速决,但他所部不光人少,而且战力也不及周文育所属。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韦载手下大多是陈霸先旧兵,杜棱属下许多人善用弩,韦载知道后以长锁收得数十人,让亲信监管。让这些人射周文育军中军官,规定:十发中要是中不到两发者则死。于是这些人害怕,往往每次发箭都能射中人,而且中箭的人没有不死的。
在这种斩首战术下,周文育不得不停止攻城。于是周文育率军后退在城外据水立栅,准备长期围困,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内部找到破绽。
这个内部自然指的是他城内的族人,可是韦载看守甚严,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反而让韦载率军出城也依水建了一个栅栏,同他在城外又相对峙。
杜龛听说周文育攻城甚急,派了从弟杜北叟率兵援助韦载,但被周文育一顿暴打,没办法之下只能进了义兴郡城。
黄他和沈恪也是如此,都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半个月后,陈霸先坐不住了,上表说要亲自带兵征讨。事先陈昌请陈霸先慎重,说可以再择大将出讨,也可由陈昌自己带兵前往援助。
但陈霸先认为除了杜僧明眼下军中再无适合的大将,杜僧明还要防着上游,而且陈昌又太年轻,没有多少攻城经验,所以只能他自己亲自出征了。
陈昌虽然心急但也没有办法,陈霸先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一旦做了决定,谁也劝不了,因此只能随着他。
不过父子俩却也想着能趁此来个引蛇出洞,将不服的各方势力引出来。这些势力中近在咫尺的徐嗣徽就是这条蛇,他多半还要带出北齐来,蔡景历已经有了他接触北齐实据。
然后再来个斩草除根,以永绝后患。至于为何不将北齐看在眼里,且容笔者买个关子,下章再讲。这样一来北方就稳了,北方稳了他们就可以腾出手来一个个的消灭南方诸侯。
走之前陈霸先做了许多安排。任命陈昌为中护军,和徐度宿卫萧方智移驾京口,这是为了防止陈霸先走后建康空虚,被北齐趁虚而入。
同时将程灵洗任命为兰陵太守,使其助防京口,再将信义太守周铁虎也调到京口助防。
十月二十四日,陈霸先带着大军离开建康东讨,以胡颖为前锋,吴明彻、钱道戢、裴忌等大将,陈拟、陈详等族子都在此列,可说把建康的大部分军队都带出来了。只留下侯安都和杜棱带着本部人马守城。
陈昌和陈霸先是一起出城的,出城后一向京口,一向义兴。
陈昌还是不放心建康的安危,他知道最终石头城失守了,给陈霸先的新生集团几乎造成了致命的威胁。因此陈昌走之前特别嘱咐侯安都和杜棱要小心石头城,但这两人有多少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说不准。
得知陈霸先离开的消息后,徐嗣徽终于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