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仕江
每当高考来临，就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初夏，我背着画夹，一个人借宿在小县城的亲戚家，准备考美院的事情。
同我一起赶山路到小县城的还有几个同学，县城里并没有他们的亲戚，但他们却雄心勃勃地准时坐在县城的中学考场参加考试。华灯初上，他们便三五成群地找个有些微光照亮的街角看书，做习题，交头接耳，共同探讨解决疑难，然后慢慢趁着夜色沉沉睡去。中午，他们走出考场，便各自找个安静的地方，靠在树荫下，啃面包，喝汽水。那个夏天，除了汗水和蚊子关照他们，家人离他们都很远。那些不太相信高考可以改变命运的家长此时还在山上山下的庄稼地里忙抢收，贫穷几乎使他们对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希望和信任。结果，孩子们却个个自信地考进了如意的大学。那一刻，在我眼里，他们活蹦乱跳的身影，简直就像一只只挡不住的小老虎，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就这样抱着踏实的心态步入了天堂动物园。
未能如愿成为学院派画家的我，停在那儿马不停蹄地忧伤。后来，我形单影只地去了遥远的地方当兵。在我们军营的附近有一座繁华的小镇，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贵族学校的孩子们。他们同我年龄相仿，也在为高考的事奔忙。只是忙前忙后的似乎不是他们的影子，而是他们的家长。那些家长的表情看上去比孩子沉重、焦虑。家长有的驾着车，有的手持大哥大，有的腰配BP机，孩子随呼，他们随到，甚至就连孩子的脏衣服家长也替孩子带回家洗了再送到学校。考试的时候，家长也慌慌张张地跟在孩子身后，一副形影不离的样子，恨不得坐在考场替孩子们考试。结果，那些孩子考得并不理想，许多人离跨进大学校门的录取分数线都还差一大截。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孩子的神态依然很像老虎，只是在“饲养员”时时刻刻的精心照料看守下，失去了眺望的信心和上山攀越的力量。
阴差阳错的是，经过多年心灵的独自放牧，无路可退的我现今成了拥有几部专著的人。但我仍然没有放弃当画家的梦想。我常常思考很多问题，关于信任、关于养成、关于环境、关于志气、关于人际、关于高考，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虎年。当祈愿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我在书房里，铺开宣纸，手持画笔，没有过多构思和考虑，三下五除二，得意地点染出一群老虎，它们群居在依山傍水的森林中，无人看管，却个个精神饱满，虎虎生威。
接着，我学着禅意里的那点玄妙，在画的右上角盖了一方“本来面目”的闲章，在左下角草题了四个字——放虎归山。最后，用一行小楷落款日期。
明知山有虎，再向虎山行。虎年伊始，放虎归山，拿起手机，第一个祝福的电话，我打给了当年借宿小县城的亲戚家。那儿有几个孩子也即将面临高考了。我劝他们和孩子，在高考的事情上，要学会放得下，才能轻松地迈过前面这道坎。也愿将此馈赠天下所有的考生和家长，希望考生们都能像森林里的老虎一样，在自我追求的境界中，自由发挥自己应有的本领。相信历经虎年高考之后，比高考更难的事，你们完成起来将会更加自信和勇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