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木樨篇远客3

她垂下眼眸，缓缓道：“只剩我一个了。”乌氏瞬间呆愣，抱着穆葛的手僵住。她早该料到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她不愿意相信湛府百年清门已然坍塌、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痴林居士湛维痴已然化作一抔黄土、她的闺中密友湛维愚已然长逝人间。而她存了一肚子的歉意尚未道出口。湛知臾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囊递给乌氏。她说：“夫人，姑姑生前交代我，您是她惦念的友人。昔日种种，已成云烟，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过于伤神。若日后知臾有力所能及之处，断不可对您避而不见。这是姑姑让我交给您的东西。”乌氏颤抖着接过湛知臾递来的绣囊。泪珠滴落，沾湿绣囊上隐隐竹叶。湛知臾道：“夫人且宽心，殿下的事，知臾定会尽力而为。”乌氏离去后，湛知臾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檀木块，又摘下木簪点破指尖。她将木块放到指尖渗出的血上。直至木块吞咽了足够的鲜血后，她将餍足的木块放在穆葛怀中。只有她才能看到，穆葛周身原有的一层乌雾正被木块源源散释的绿阴一点点吞噬，在即将吞噬掉穆葛胸口最后一块乌雾时，绿阴似是被乌雾反咬一口，痛苦地抖动，随后分崩离析。乌雾随即爬上穆葛周身。湛知臾插上木簪，舔掉指尖上的血迹，抽出穆葛怀里鲜红的木块放入盒内，抱着木盒出门。她知道当初镇压之物正在渐渐苏醒，却不想它如此猖獗。餍足灵气的龙檀木都无法吸食净穆葛周身恶念。这事，愈发棘手。杜公与何遇正在偏殿内对弈，杜公捏着一枚棋子发愣，陷入沉思，对面何遇习以为常的垂手坐着，等着自己的老师回神。因着杜公喜亮，穆艽投其所好，令宫人搬来十二座琉璃烛台，放置在殿里各个角落。这几日杜公瞧见烛台便捋捋胡须，瞧起来颇满意，可今日杜公却唤何遇灭了大半烛火，何遇依言熄灭烛火，杜公坐在一片晦暗中缓缓舒展开了眉梢喃喃道：“我记着她不大喜欢亮堂。”何遇并不去问杜公他口中的“她”又是谁，杜公每年的那一天都会拎着青梅酒上山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人倒在石头上自言自语，何遇去接他回家，他便拉着何遇讲些没头没脑的事，想来今年的那一天也不远了，不用他过问，杜公便会拽着他将这些事讲与他听。殿内，烛火幽然，烛烟袅袅而上，一室寂静，棋子落盘声响清脆突兀。“杜公，湛姑娘求见。”殿外侍卫通传，杜公放下棋子，招手示意让她进来。杜公连输三局，心有旁骛所致。“再来。”杜公输得有些难看，要求再来一局，一雪前耻。“老师，您今夜心神不宁。”何遇重新摆好棋子。他知道老师在等今日见到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