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栾木的沮丧,良星辰没有开导,或者说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哪怕这份沮丧渐渐的变成心结。
接下去的一路来,良星辰对于栾木的龙武者修行,越发严格。
而栾木,虽说前有良星辰“卖”他,但对于良星辰的话语,栾木还是十分听从,从不拒绝。
只是难免多了些许沉默。
而在这沉默之中,栾木也是默默晋升二重天初阶。
对于缺乏龙武者基础知识的栾木,良星辰曾对他解释过,所谓龙武者,就是像他们这类依靠体内龙脉龙魂汲取天地元气修炼,从而具备了远超凡人之伟力的“超人类”。
这是一份武力的修炼。
据说这份武力修炼到极致,排山倒海亦是可摧枯拉朽。
而栾木目前的修为,离那种程度还差的远,一到九重天是良星辰告诉栾木有关龙武者正常修为的全部等级,没啥难记的,只是粗浅划分,而这九重天也并非绝对的战力划分,只是单纯的“修为划分”。
良星辰还说,栾木虽然已经上了二重天初阶,但真要打起来,体魄稍微健壮点的凡夫俗子都能给栾木制造点麻烦,而若是对上同修为的龙武者,那是必败无疑。
栾木疑惑,询问为何。
良星辰只说了一句话。
“你能呼唤自己的龙魂吗?”
栾木默然,他好歹也是稍微知晓,龙武者对阵,龙魂的作用占据了很大一块。
........
今日小雨。
栾木和良星辰为了防止自身淋雨,都躲到了树叶粗壮的“蓬高树”下,此树为此间特有,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沾染了龙族气息,故而健壮无比,比正常的大树都大上整整三圈,而其枝叶也更是粗大,分明是普通树叶,却大如芭蕉,茂盛无比。
一般来说,这类数目之上,或多或少都占据了棘手的植物龙种,昆虫龙种,寻常躲雨人绝不会选这类树木避雨,但良星辰显然不在意这一点,拉着栾木就躲在下面。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伴随着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蓬高树那粗大的树叶之间的些许隐蔽颤动,浑身遍布尖鳞的龙族亚种便悄然现身,企图在暗中施展绝杀一击。
但是被良星辰的长剑仙府一剑枭首。
栾木并未察觉,但仙府声势不小,被斩杀的亚种从树枝间坠落的动静更是无法掩藏,且恰好坠在栾木身边不远,吓得栾木一跳。
亚种无爪,浑身尖鳞在死亡瞬间绷紧而绽放,看上去就如同无数细小尖刺刺在这亚种身上一般,只是随着死亡,这些绷紧的尖刺也渐渐软化,最终收敛,露出亚种原型,原来是一蛇形亚种,尖鳞复原后化为青色鳞片,不复先前骇人。
没等栾木发问,良星辰便开口道:“这是叶间针,尖狱龙的混血亚种,皮糙肉厚,浑身尖鳞无论是防御还是攻击都极为凶悍,但好在不如纯血,三寸处的鳞片相对于其他部位而言极脆,一击得手即可做到必杀,但若失手,只怕警觉后的叶间针便会立刻远遁,不再露头。”
栾木问到:“若是失手怎么办?”
良星辰看了他一眼,道:“不会怎么办,叶间针还算聪明,知道自己的弱点被敌人熟知后,往往不敢再来侵犯,所以得手还是失手,问题不大。”
“哦...”栾木点头。
良星辰又道:“也别小瞧了叶间针,这玩意是群居生物。”
栾木闻言大惊,群居生物?那岂不是代表了自己头上,还有一堆危险至极的生物所在?
良星辰看出栾木疑惑,摇头道:“无碍,叶间针虽是群居又有攻击性,但并不愚蠢,在试探过后知道我具备它们无法匹敌的武力后,智慧退避三舍,不会再来侵犯的。”
栾木点头:“这么聪明的吗?”
良星辰轻笑道:“万物有灵,不容小觑。”
栾木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雨一直下个不停,仿佛没个尽头。
只是淅淅沥沥之间,不远处仿佛有人头攒动。
这回栾木算是发觉了,他起身望去,看不清切,便回头看向良星辰。
而良星辰却是侧过身,像是没发觉此事那般,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纯粹的闭目养神。
在呼唤几声未果后,栾木咬咬牙,折下一片叶子挡在头顶以防些许雨水,整个人则是直接扎进雨幕之中。
雨水不知何时变大了些许。
也是托修为的福,如今二重天的栾木虽无法与其他龙武者那般正常呼唤龙魂,但耳目之于前日已是有了大幅提升,他自然看得见人头攒动,那么自是听见声响。
不止人声,还有隐藏在周围的,压抑的野兽嘶吼。
来者不善,这是一伙慌不择路的人。
些许时日相处之下,栾木也对良星辰的为人稍微熟悉些许,知道良星辰对此情况,没有特别原因,很大可能不会出手相助,而此前的呼唤便是佐证,良星辰闭目养神,显然是并不想帮助这些走投无路,被野兽逼迫着在未知森林里抱头鼠串的人。
但栾木似乎并不这么想,来自奇美拉亚特大地牢的少年将自己藏身在斗篷之下,借助雨水滴落的声音,很快就在雨幕之中,与森林融为一体。
虽无法呼唤龙魂,但以往的地牢生活带给他的能力并未丢失,再加上如今已是二重天,身手比上在大地牢时又要好上不少,栾木这回有信心,此去不会惹出太大麻烦。
雨幕中,渐渐的,少年与行人越靠越近。
逃亡,对水泽西域的低等部落人而言,似乎并不陌生,和其他具备文明的大域相比,这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不时之间被迫游走于刀尖之上的无奈,所以逃亡的时候,他们多少有些沉默寡言。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留点体力,殊死一搏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些许机会。
只是目前,对于这波人来说,机会显然并不存在。
零散开来的四人大致以一个三角状分散开向前跑着,二男二女,身上衣着虽不全相同,但裸露在外的左臂上都刻着一个特殊的印记,那是水泽西域特有的文字,翻译过来就叫“白”。
一阵窸窣,逃亡的四人变成三人,是跟在末尾的那位女战士被尾随的野兽黏上,虽有挣扎但无济于事,很快的,她绝望的嘶吼便被雨幕的淅淅沥沥所淹没。
其余三人并未停留,在察觉到同伴被黏上的那一刻,他们也仅仅只是回头借势甩出飞刀之类的东西,上面也并未附着龙武者特有的龙之气息,那么自然,杀伤力极其有限,除了耽搁自己些许逃亡时间,对被黏上的同伴以及野兽而言,一点作用都没有。
而许是这同伴的丧失,让三人中的一位光头男战士下定决心,只听他操着水泽西域的方言喊着什么,而另外二人听闻,立刻也开始回复道,只是女战士与男战士的回复并不一样。
光头的意思是,背后粘着他们的野兽不是凡兽,以他们的脚力压根不可能逃掉,而且他们现在之所以还能继续跑着,无非就是那群畜生在游戏,他们每次捕杀都只杀一人,在那之后便又放任我们逃离,这等憋屈,忍不下去了,不如回头拼了。
另一位男战士也是此意。
但女战士却是摇头,她想让二位同伴继续跑,她留下来阻挡这些畜生。
二位男战士闻言,竟是相视一笑,原来女战士早已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只不过二人又怎会让女战士挡在他们身前,更别说这位女战士本身就大有不同,于是相互之间便又多了一丝决死之意,不再犹豫,转身冲向身后。
女战士本想跟上,但被靠的稍微近些的同伴阻挡,二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在那之后,女战士含泪咬牙,放弃战死的打算,转身继续逃跑。
而栾木,也终于是缓缓赶来。
这位女战士与栾木直接在拐角后遭遇。
二人都有些微微诧异,但很快的,女战士蹲下身,借着前冲之势从脚跟边上拔出利刃,企图在瞬间终结掉眼前之人的姓名。
栾木自然是措手不及,可好歹他如今是二重天龙武者,虽是后手反应,也勉强躲闪成功,利刃只是划在他身前衣服上,而且利刃并不锋利,连衣服都没法划开,想来也只能借大力打击在人身上才能凭借些许尖锐造成伤害吧。
见一击不成,女战士沉默之间补上一拳,这一拳虽是变招但一来栾木对此情况并不熟悉,不知如何解决,二来这招数女战士用起来虽有些许生硬但总体而言较为连贯,显然是常用招数之一,有心算无心的,栾木被这一拳打中胸膛,整个人再难把握平衡,向着后面踉跄倒去。
而一拳击中,女战士借着一拳过后的力道,调整身形,继续向前冲去。
在那一瞬之间,本着救人心思赶来的栾木,明白了女战士的用意。
她是想跑在栾木前面。
非常简单的意思,若是遭遇无法匹敌的敌人,那么活命的最好方法,就变成了“跑在所有人前面”。
她与栾木并不熟识,且时间紧迫,多年的生活习惯让她出手极为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亦或者说,她的求生欲,很强。
那一拳牵动着栾木的伤口,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了一个小口子,纯黑的血渗出一丝,便不愿“回去”。
沙沙沙......
片刻后,如夜间鬼魅的猫型野兽逼近,这些野兽出乎意料的谨慎,因为野兽的直觉让他们对眼前的这个瘦弱的猎物感到压抑,而这股子压抑越是靠近便越是强烈,最终,这群野兽放弃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猎物”,转而绕过栾木,继续追杀逃亡的人。
栾木坐在泥泞的土地之上,浑身狼狈。
良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问到:“有何感想?”
栾木沉默片刻,摇头道:“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回到了地牢。”
“求生是人之本能,怨不得她,是你自己鲁莽了。”良星辰不忘说些风凉话。
栾木想了想,问到:“你救下她了吗?”
“没有。”良星辰摇头,道:“与我无关。”
栾木无言。
良星辰补充道:“算算时间,那群影豹子应该已经追上那个女人,她不是龙武者,死定了。”
栾木欲言又止。
良星辰继续说到:“我此前说过,你的二重天不出意外便是全天下最烂的二重天,寻常情况你可能连精壮点的凡夫俗子都打不过,方才的那一幕便是做佐证了。”
栾木心头顿时无名火起,他挣扎着起身,对着良星辰问到:“我救不下来人,是我没用,可你明明这么强,为什么不去救人?”
栾木此话刚出,便有些后悔。
果然,良星辰面露讥笑,回道:“什么时候,我强变成了我必须要救人的理由了?我是他们亲爹还是亲娘?外人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今日救她,明日再遇陷入危难的人,是不是又要我去救了?那如果救人会让我陷入危险乃至丧命,这笔账算谁的?”
栾木咬牙,他想反驳,但却想不出道理,而最让他沮丧的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对良星辰的说法已经有所接受了。
因为救人而让自己陷入僵局,栾木方才不就是了吗?
若不是良星辰出现,他说不定就已经死在那群野兽的利爪之下了。
如此这般,他还有什么颜面让良星辰去救人呢?不要忘了,良星辰是看在陈江仙的缘故上,才带着栾木的,本质上而言,良星辰是为了陈江仙,与栾木本身并无任何瓜葛。
道理也许是这样,但栾木不喜欢。
他很沮丧。
良星辰并未多言,这个神秘的少年似乎并不打算与栾木撕破脸皮,之前的抱怨也是因为栾木在他眼里过于无理取闹罢了,而当栾木陷入沉默之后,良星辰自然而然的也闭上了嘴。
“早些休息吧,明日有要事要做。”良星辰最后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