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亚特大山脉,自极西荒原延绵而来,地势险峻而陡峭的同时,山脉深处的某些东西自地表散发而出,将大地染成了深紫之色,植物纷纷化为异株,野兽则是咆哮之间变得嗜血而狂暴,某些来自传承的东西被扭曲,蒙蔽心灵。
此地,是神灵禁止之地。
而臭名昭著的奇美拉亚特大地牢,便落座于山脉深处,被无尽的异株与亚种包围,即便是最为穷凶极恶的囚徒,也无法不依靠任何非常规手段离开,因此奇美拉亚特大地牢,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为牢固的......终结之地。
而就是在这样一片地区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突兀的响起。
那是昏暗而潮湿,被天光遗弃的牢房,少妇的哭声有些嘶声力竭,而与之对应的,却是寒光凌冽的斧子。
早已有人守株待兔。
也许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人不会将自己的手臂化为巨斧。
少年栖身脏乱的斗篷之下,带着麻木的表情转身离去。
这里是奇美拉亚特大地牢,这里...没有人性。
庞大的身影挡在少年面前。
少年连忙侧身避让,但依旧被撞得连连后退,一脚踩空的同时跌坐到恶臭的泥坑之中。
那是一位异人,一位等候已久的异人,身躯庞大天生巨力,恐怖的獠牙让他有着远超野兽的威慑,而在这不存在武器的大地牢之中,这样一位异人,就是绝对的统治。
其他在场异人高呼这位异人的名字。
阿玛呼呼。
阿玛呼呼走到新生婴儿面前,婴儿还在啼哭,他是个早产儿,母亲是一场战争之后的悲剧,所以他在没有出生之前,便已经决定了自己可怜的命运。
按理说,这位少妇落到奇美拉亚特大地牢之中,能活过一天就算奇迹,毕竟这里,太多杂碎。
可阿玛呼呼发话了,他说他喜欢干净。
于是这位少妇,便奇迹般的多活了一个月。
可惜,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中,少妇早产,当那一声啼哭响起的时候,少妇的命运便已经开始划上句号了。
她应该早些自尽的。
从泥坑里挣扎起身的少年,斗篷飘落,露出一张满是刀疤,可怖到让人无法直视的脸。
那是他“醒来”之后,便已经如此。
时间大概是一年以前,他带着剧痛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包括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在此,只知道自己浑身经脉断裂,他们称之为“喋刑”,而自己之所以受此刑罚,便是因为自己...企图在阿玛呼呼手下救人。
救谁?最后结局如何?
没人愿意搭理当初那位浑身是血的少年,反而是阿玛呼呼,扔给了少年一件破旧肮脏的斗篷,告诉少年,但凡受了喋刑而不死之人,按照他信仰的神的旨意,便可以免去曾经犯下的任何错误,有权利从新开始。
少年几乎是咬着牙在活着,在那最初的时间里。
“麻子,去拿些辣椒。”阿玛呼呼出声道。
少年自知是在差使自己,他挣扎着起身,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但曾经那可怖的伤势留下的影响依旧存在,少年可谓手无缚鸡之力。
在众多异人之中,重新捡起斗篷的少年喘着粗气离去。
所谓辣椒,其实并非寻常人口中的那一调味品,奇美拉亚特大地牢之中可没有这类奢侈品,阿玛呼呼所说,其实是一种从名为角铠鼠的地牢异种尸躯之中切割提炼出来的一种“尸油”,因为味道很辣,如同辣椒,所以便被阿玛呼呼称之为辣椒。
少年来到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虽说奇美拉亚特大地牢之中的角铠鼠随处可见,但这东西总有个更为密集的集中点,比如肮脏恶臭的地方。
角铠鼠们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为首的角铠书长大了嘴巴亮起尖锐牙齿,从已经确实大半头颅的人形尸首上跳下,对着少年呲牙咧嘴。
角铠鼠,群体意识与领地意识强烈,身躯如猫般庞大的群居生物,且极具攻击性!
然而少年却是已经习惯了。
他也亮起了自己的爪子。
缠绕着绑带的左手虚指,为首的角铠鼠便莫名浮空挣扎,它神情疑惑且惊恐,挣扎途中遍布周身的坚硬角铠被无形巨力压迫,出现丝丝裂痕。
其他角铠鼠见状,顿时蜂蛹上前。
少年左手顿时猛的握拳,于是那头角铠鼠直接被肢解,尸首落入涌动的鼠群之中。
鼠群为之一滞。
随后疯狂的涌向死亡的鼠王坠落的地方,争先恐后。
其他尚且活着的角铠鼠可以通过吞噬鼠王遗留的角铠来加固强化自己的角铠,以便日后争夺鼠王之位。
少年早已悠然离去。
他不用担心角铠鼠群会来追杀自己,因为鼠王尸首的诱惑远远大于鼠王被刺杀而形成的少量仇恨...如果有的话。
没有一只角铠鼠会选择放弃可能获得的鼠王精华而去追杀实力不明的少年。
正如在这里生活的那些人,利己,远远大于一切。
少年也并非作了无用功,他所需要的那一部分器官,早就被他取走了。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虚影,那是一抹难以看清的暗紫,像个野兽的爪子,尖锐而危险。
这股力量从少年苏醒之后便伴随着他,阿玛呼呼也知道这点,他甚至还让少年用尽全力去用这个爪子刺他,结果却是连皮毛都没有刺破,伤口都不曾出现。这也是少年能够活下来的重要原因。
有些时候,让你活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足够强大,而是因为足够弱小。
在阿玛呼呼掌控的区域里,不需要一位可以威胁到他安全的囚徒存在。
少年回到牢笼,将在路上提炼完的尸油转手交给一位异人,那位异人自会带去交给阿玛呼呼。
做完这一切,少年疲惫的找了个角落缓缓跪着坐下,召唤那个爪子壮的虚影,需要消耗的体力不在少数。
他喘着粗气。
双手捂住脸盆,将自己的脑袋慢慢压低像个忏悔的罪人。
很快,牢笼之中传来绝望的呼喊。
少年指缝之间尽是泪水。
他总是认为自己早已麻木,毕竟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纯粹人类在这奇美拉亚特大地牢之中,地位仅比食物玩具高上那么一丝,而当异人们缺少食物,缺乏玩乐之时,那些个稀少的纯粹人类,就是最完美的替补。
仅有极少数人类能幸免于难。
少年本不该是那些极少数之一。
就仅仅是因为他能莫名的召唤出这一抹虚影,他幸运的在一丝丝的机会之中活了下来,并且有幸活了一年之久。
很幸运了。
少年颤抖着弓着身子,尽量别让其他异人发现他在哭泣,所以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仅微微颤抖。
少年从未放弃希望,所以他一直在经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