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临华殿内,灯光灼灼。七弦之音,若断若续,游丝一般流动着,飘出窗户,就散入了云霄天外。
大殿中央的红毯上,几位舞姬翩然而舞,那绰约的身姿惹人垂醉——水袖悠扬,飞出又收回,仰起又落下,周遭的一群人沉浸其中,就渐渐醉眼迷离了。
今晚,青丘在此宴请各方圣使。
“哎?久闻青丘狐族的女君是一绝色,今晚怎么没见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圣使问道。
一旁作为陪客的左祭司只笑着回道:“女君年纪尚幼,玩心一片,狐后怕她任性怠慢了诸位,便留她在宫里读书去了。”
“读书?”那圣使微微一笑,打手按在了左祭司的肩头,“我这还想给我们天族的小殿下求一份姻缘呢!”
“圣使说笑了。”左祭司拱拱手,又让了酒,“我们女君年幼,这些事,自然还是要等到成年以后再说了。”
“哈哈哈,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这求亲的就要踏破青丘的门槛了!”那天族使者笑的豪迈,侧过头又看向身侧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的人,“听说,尊君也即将继任魔君之位,不知消息可是属实?”
刚抿了一口酒水的人放下手中的杯子,就转回头来回道:“少君年幼,登基之事是暂不考虑的。”
左祭司听到这话,就忍不住努努嘴——前段时间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可是无风不起浪哦!
“尊君算来也有一千七百岁了吧?”那天族圣使又问道。
“是的。”
见那魔族圣使应了,他便随手端过了酒杯,就有意无意地提道:“想我们天族的小公主,还是与尊君是同年生的呢!”轻抿了一口嘴边的酒,半含笑意的目光却落回了那左祭司身上。
这左祭司自然是明白这天族圣使的意思。
眼下,魔族与青丘表面相合,私下却是动作不断——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矛盾会再次爆发!而四海八荒力量强大的就那几方,鬼族向来是置身之外,这天族……却是态度模糊。
天族力量强大,若是他偏向了那魔族……青丘的处境自然不必多说!
他抬手端起了酒杯,又看着那酒水轻笑——看来,这次天族来往青丘,也是想给他们传递点别的信息了!
那魔族圣使也笑着转回头,目光落在殿中的舞姬身上,也是意味深长。
……
涂山千翊坐在宴席主宾的位置,不时地与向他敬酒的各方来使谈论几句——闲下来,目光就忍不住瞟几眼到这魔族圣使身上——这一晚上的时间,他只安静地坐在那,偶尔跟旁边的人道一句话,就又恢复了石像状态。
他越发这般安静,便看得他越发心里不安。
音乐声渐渐停歇,大殿中央的几位舞姬施礼后慢慢退场,周遭的众人都是意犹未尽。倏然间,一片沉静又被一道悠扬的埙曲声打破了——这埙声,干净,清脆,让人就不自禁地想响起了那雨后的竹林。
埙声突然高扬,好似林间惊起了一只飞鸟,乐声又陡然降落,好似有新鸟入了林子。
这埙音将众人的目光拉向了殿门,就见灯火中,一个一身紫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埙曲放在她的嘴边,乐音靡靡,似在诉说,又似在低声自语。
“呀,这位不是……”那天族圣使向旁边的老者询问,目光确实在舍不得从来人身上转开。
左祭司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向他应道:“正是是纯狐家的三姑娘……”
“哦——”那天族使者了然地点点头。
四海八荒都是知道的,这纯狐三娘自千年前始,便是深居简出——青丘大大小小的典礼活动概不出席——今个在这宴会上见到,倒是令人意外了!
“纯狐三娘……莫不是要嫁入北海的那位……”后座有人侧头私语,这左祭司听得了就露出一抹不满来,那天族圣使瞟见了身侧人的脸色,就转头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就都闭上了嘴,只将目光又投向了渐渐走近的人。
“久闻青丘纯狐女嫣才艺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边的魔族圣使自语似地说道,一只手把玩着肩头点缀着的几根黑色羽毛,就又抬起另一只手捻了桌上的小酒杯过来。
他的目光打量着走过面前的人,却刚好与那人投下的目光撞了个满怀——明眸善睐——那双眼,就好似一对晶莹剔透的宝石!
看到的人,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可是,你以为陷进去的是一湾清泉,却不会想到,其下,还有暗流涌动——他们看到了那清澈,他却是一眼看到了那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