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安活在没有乔木雪的世界里。
对于将她视作挚友的乔木雪来说，这个认知是那么的残忍，也是那么的悲哀。
她一步一步的后退，也像是一步步从苏小安的世界里退离，然后她转身，风裹挟着她的长发飘飞，两个女孩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她想，她好像知道了。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算再重来千次万次，只要有那么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苏小安都会毫不犹豫地代替她。
她没有那么重要。
多么无力的自知。
生死关头支撑着她活着的复仇的信念，像是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的束缚。然而在看见苏小安掉落眼泪的时候，她伸不出伤痕累累的手将她推向悬崖。
可她也无法原谅。
她可以杀死瘦子，可以对赵楠的死冷眼相待，但她做不到对苏小安狠下毒手。
可她同样不会伸出援手。
仇恨再深，在她安然无恙的生命以及姐姐低垂的眉眼中也依然不值一提。
她满腔的仇恨来自于生命的消亡以及姐姐的死去，而当这一切都再次回到她身边时，苏小安已经再无所谓。
她不再是能影响她的那个人。
但是，依然无法被原谅。
……
“你要取消计划？”顾知西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一脸诧异地望向对面的女孩，她白皙的侧脸能看出与沈晴初相似的轮廓。
“沈晴初知道吗？”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计划要针对那个叫苏小安的女孩，但做一件事本身就不需要理由。而且欢若嘱咐他看顾乔木雪，所以他也参与了这个计划，甚至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帮忙。
只是他没想到，临到头了，她却要放弃。
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或者没有丝毫仇怨，这样犹豫不决的性格都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家庭。
这个世界存在太多的灰色，往往就是犹豫的瞬间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我会当面跟姐姐说的。”乔木雪看着玻璃外的世界，在这个温暖的城市，即使是冬天，街道的树木枝丫上也依然能看见深沉的绿色。
“我能问原因吗？”顾知西十指交叉抵住下巴。
乔木雪转头看他，她与沈晴初相似的眼睛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她歪着头想了想：“如果有一个人导致了你的死亡，夺走了你的人生，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恨他吗？”
“当然。”
“会想要杀死他吗？”
“会。”
“那如果那个人是你最好的朋友呢？你曾把他当成亲人一般的存在，你会恨他吗？”
顾知西想了想，道：“会比对陌生人更恨吧。”
“是啊。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那些被夺走的一切，生命，人生，亲人都重新回来，而那个你最好的朋友却无法再抢夺走这些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伤害过你，他甚至什么都还没有做，你还会恨他吗？”
顾知西愣住，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不是仁慈。”乔木雪搅动着杯盏中的茶水，旋转的水波映不出她的面容，“只是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即将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那些我曾经失去的，还在，而我所仇恨的人，却对那些曾经毫不知情。我就算报复了又如何，她始终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所犯的过错，我也不会将我的伤口展露给她。既然如此，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又何在呢？”
“与其浪费时间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如好好珍惜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不会给她任何伤害我，伤害我所在乎的人的机会。同样的，我也不会原谅她。”不会对她做什么，却会在她犯错的时候推一把。
如果她永远不犯错，那么就会相安无事。
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呢？
乔木雪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顾知西发现，她与刚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她周身的气息，越发与她姐姐靠近了。
——
距离咖啡店不远的一处商场里，何芊芊站在一面试衣镜前，一手拿着衣架一手牵着新款裙子的裙摆在自己身前比划，眼神中明显带着满意。
跟着她一起的几个小姐妹看出她的神色，也连忙恭维。
“芊芊，这条裙子好适合你啊。”
“真的诶，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何芊芊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她习惯成为人群的焦点，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芊芊你穿着肯定很好看，要不去试试吧？”这时，另一个女生也开口说道。
何芊芊闻言斜睨了说话的卷发女生一眼，语气里带着一点嘲笑，她垂眸抚摸衣服柔软的布料，道：“你懂什么？这里的衣服都是限量的，可没有试穿这一说法。”
这话可没给一点面子。
卷发女生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其余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上前挤开卷发女生，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裙子上的吊牌，低呼一声：“这条裙子好贵啊，也只有芊芊你才买的起了，我可想都不敢想。”
“对啊，芊芊的男朋友可是顾氏的少爷呢，有钱着呢，真让人羡慕。”
“我可不是看中他的钱。”何芊芊先是得意一笑，然后皱眉纠正道。
“对，对。”两人连忙附和。
何芊芊志得意满地扬了扬下巴，不过余光扫过裙子价格的时候嘴角还是忍不住跳了一跳。
她虽然家境富足，但这个价格的裙子还是有些勉强了，为了能稳住顾知西，她也甚少开口向他要钱。索性顾知西是个大方的，每次出去的时候不用她说都会送她不少好东西。
不然光凭她自己哪里买得起那些。
“哦，对了，芊芊，你上次不是说你有那款时尚杂志新款的手表吗？给我们看看呗。”
何芊芊笑容一顿，目光投向卷发女生，随即笑道：“那个啊，上次不小心落在阿西车上了，今天没办法给你看了。”
她烦躁地移开视线，有些后悔不该为了衬托自己叫上这个人了，真是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次她本来已经跟顾知西说好了去看那款手表的，哪知道会遇上欢若，结果自然是没买成。
在学校的时候她刚巧路过卷发女生的座位，听见她提起那款手表，就随口说了几句，最后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顾知西看见她喜欢就买来送给她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她向来爱面子，自然不肯承认其实她并没有，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下次一定带给她们看。
卷发女生见一次不成，突然想到最近听到的传言，又道：“芊芊啊，我听说你男朋友最近和一个女生走得有点近，你可要注意点，毕竟不在一个学校，发生什么事你也不知道。何况是像顾少那般家世的人，身边的美人可不少。”
何芊芊皱了下眉，看见她有些得意的神情，也笑了起来，抚着耳边的碎发，声音娇软：“你说那个啊，我知道的，我上次还见过呢，说出来你们都听过，是沈家那位。”
沈家那位，沈晴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