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叫出对方的名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贴心的举动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经历。
某天,我看到从对面走过来一位学生,于是我就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某某。”在这之前还一直面无表情的学生,脸色一下子明朗起来,带着难以言表的非常欣喜的表情也跟我打了个招呼。这种情况简直就像是,原本只是在走廊里行走的一个生命体,在别人叫出他的名字时,一瞬间变回了人类。
这也是我在与很多学生接触中,意识到记住对方的名字,以及叫出对方的名字那一瞬间的重要性。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我曾经的一位修女老师的身影。
那年,正是我进入四谷教会学校学习的第三个年头,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开始了。在周围只有日本人的环境下,学校迎来了法国校长的辞任,以及由此而来的一位年轻日本修女的就任。
这位经常跟学生一起开心地打乒乓球的修女,在就任官衔如此威严的校长时,她的母亲对她说:“你年纪这么小,而且现在还是处于战争时期,一定会很难做的。”所以这位修女在就任时也一直觉得“这一定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这里就不得不提起能帮助她完成这项重任的特殊技能了,那就是,她可以将学生的名字烂熟于心,甚至到了让人吃惊的程度,并且她在请别人帮忙或者答谢时,有一个特点,就是一定会叫出对方的名字,比如“某某,拜托你了”或“某某,谢谢你”。
关于这位修女,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只要是别人给她写的信件,不管她有多忙,或者距离收到信件已经有些日子了,她也一定会亲自给对方写感谢信。记得我当时只是给她寄去了季节性的问候便笺,也同样收到她亲自写的回信,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她的行为很渺小但很伟大,从此她树立了自己的威严,这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细微之处向他人表示出贴心的举动,可以唤醒连他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自身存在的价值。
“叫出对方的名字”这样细微的贴心举动可以唤醒他人的自我意识,引发他人对活着这件事的欣喜之情。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善良的人,他们会不断地诚实地告诉别人:“你是很重要的。”正是由于他们的这种行为,给予了他人精神上的支持,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第二节 支撑着人们活下去的事物
肯定自己的存在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
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大概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在东京的新宿车站边上,有一位胡须茂盛、穿着有点儿邋遢的老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圣经》。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这句话是真的吗?在如今的时代,大家不会再饿肚子,却依然有很多自杀的人,也许这些正好证明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某天,有位学生来拜访我,他刚坐在椅子上,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我说:“请您看一下我写的信。”我打开这封信,看到里面用潦草的字体写了以下内容:
我每天只是吃饭,然后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成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毫不关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我是一个对金钱、时间和优渥的经济环境都毫无计划的废物。像我这样跟空壳一样,既不受任何外部环境影响,又很无聊的人,这世间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这位学生明明只有二十岁出头,却是一副四十岁的状态,毫无生气,面色暗沉。实际上,他的头脑很聪明,家庭背景也是比较优渥的。
我问他:“如果这个世界上,哪怕有一个人觉得你是很重要的人,那么你还会想死吗?”这位学生回答道:“要是那样的话,我不想死。”
“那么,我就是那个人,希望你不要去思考死这件事。如果你一定要死的话,在死之前请一定要先告诉我一声。”
这位学生虽然一直勉强地活着,但他并不幸福。
有时别人的话虽然能够治愈心灵或者鼓励到你,但是如果本人并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认可这件事的话,就不会有实际的改变。
究其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没有人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直对你说:“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啊。”“肯定自己的存在”这件事,就像是吃面包之外的让人活着的那件事情一样。
对生存失去了自信,即便是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世间有这样消极想法的人实在太多了。
治疗心病的特效药,是发自内心地向对方表示出自己的友善。另外,当事人本人也一定要坚信自己是很重要的人,然后努力生存下去。
第三节 延伸出各种可能性
敢于接受不同
在犹太地区,流传着这样一个古老的谚语:“不要羡慕别人有多聪明,要敢于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虽然这句话看起来很简单朴素,但是其中包含着难以言说的新鲜感,它能够使人们在努力经营日常生活时得到鼓励。也许正是因为这世间是如此的统一化,人们的个体价值只有在比较中才能够被发现。
确实,“比较”必须要在生活的基础上进行,正因为有这样的比较,大家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产生出旺盛的竞争心,去挑战自己能力的极限。
但是,这种比较就好像“觉悟”本身一样,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如果仅仅用主观的眼睛看,从表面的优劣来进行判断的话,就会背离原本的教育目的,无法延伸出每个人的可能性。
在比较中,包含有益的东西和有害的东西。我们可以通过比较清楚自己的位置,挑战自己的极限,但是如果过于计较,就会产生类似攀比的情绪。
教育的目的是实现每个人的自我可能性。但不能忘记作为个体存在的有差异的地方。
第四节 如何度过这仅有一次的人生
痛苦是上天的礼物
谢谢你给我的来信。
你说自己这种“不愿服输的性格”在某种意义上折磨着你,其实我自己也有这样的体会,所以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你在刚刚进入高中时,就给我写了一封信诉说你的遭遇。你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小学老师,但是由于心脏有疾病,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你感到非常遗憾。从那时起,你开始自暴自弃,医生禁止你做的事情,你偏偏要去做,任性使得你的病情更加恶化,你甚至考虑过要自杀。
性格变得悲观,这其中肯定有生病的原因,但是看到朋友们都在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地前进,而自己却不得不在中途转换方向,即便你自己很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还是会觉得非常痛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来,你进入大学后,发现当中学的老师不用考核体育项目,于是就想着当个中学老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此时你又出现了胰脏炎、胃炎、胆囊炎等并发症,当中学老师的这个梦想也不得不放弃。这接二连三出现的不得不放弃梦想的打击,让你觉得自己是个人生的失败者,从此你的脸上也就失去了笑容。
我想你一定很痛苦吧,一直不得不体验这接二连三放弃的痛苦和看到其他人接近自己目标的喜悦。这让你觉得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会产生的想法。
但是,你的伟大之处在于,当你体验到这些痛苦之后终于到达了你所写下的如下境界。
“今天的我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在人生的道路上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向右转,真的是走过了一段复杂又危险的道路。但正是拜这些经历所赐,我对于人生这件事,很认真地进行了思考。我最近总是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都是在用很随意的态度去生活,所以老天为了督促我,就把病痛当作礼物送给了我?”
当你自己开始意识到“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丰富”时,说明你已经对自己的内心做了一番整理。事实也是这样的。你也许没有其他朋友那样的关于旅行的回忆,关于运动的回忆,关于联谊会的回忆,你也许只有关于医院的回忆和关于与病痛做斗争的痛苦的回忆。
但是,你的这些经历都是别人没有的,是只属于你自己的独有的回忆,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当你与自己和解时,也就开拓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有这样一句话,“如果今天的你感到负担很重,那是由你昨天不成熟的看法导致的”。正因为你经历了这些痛苦,所以你在二十岁的时候就理解了人生不是“游戏”,人生是“战斗”这个道理。
在二十岁就已经领悟到这个道理,虽然让人心生怜悯,但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就能让你今后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
所谓人生,并不只是“活着”,而是自己意识到要“往前走下去”。
正因为之前所受的苦,你才会开始认真地思考人生,才能够加深对人生意义的理解。
第五节 能够给予勇气的药
心与爱不可欠缺
战争刚刚爆发,就被任命为东京四谷教堂学校校长时,那位修女只有二十八岁。
“你这么小的岁数,就要负担起这么重的责任,真是太可怜了”,从修女妈妈的这句话里能够看出,在外国人,并且是前辈的后面继任校长的这位年轻修女,担任这份工作后将会十分辛苦。
每当有人问我尊敬的人是谁时,我都会不假思索地提起这位修女的名字。不是因为她这么年轻就担任校长,也不是因为她吃了很多苦,更不是因为她的头脑很聪明,而是因为身为她曾经的一位学生,不管是我在上学时还是毕业后,每次给她写季节问候信,她都一定会给我回信。虽然信里面没有很煽情的文字,却饱含着她纯真的爱。
某天,她在去教室给学生们上课的途中晕倒在走廊里,我得知消息后立刻前往东京去看望她。她的手已经不能自由移动了,她费力地拿出了一本点名册,对我说:“这些学生今年本来应该是我去教的,不过,我会每天都为他们唱祝福的祈祷歌。”
她的这番话打动了我。就像每逢收到来信后就一定会给对方回信一样,这里面饱含着相同的诚心。
教育的根本,并不是让孩子知道科技有多么发达,也不是让孩子拥有多少丰富的知识。如果仅仅是靠科技和知识来教育孩子的话,比起在教室里教书的老师,拥有那些专业的教育机器、视听教材、百科全书恐怕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无论这些教育媒介做得有多么的先进和精巧,也有它们本身所不具备的、无法传达给孩子们的内容,那就是人类教育的基本——“爱”。
一张普通的明信片,对于收信人来说,收到的是邮费以外的、用金钱买不到的信息,那就是“你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的那种情感。
据新闻报道,特蕾莎修女在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时,曾说过下面这段话,她不仅清楚地指出了医学领域的局限性,还指出了可以治愈人类心灵的方法:“当今世界上最严重的病,不是结核病,也不是麻风病,而是‘感到自己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没什么差别’的精神层面的贫瘠和孤独。”
就算是花费数百亿元的巨额经费,聚集数不清的优秀人才,也一定研制不出的药物,就是可以治愈人类的心灵、给人类活下去的勇气的药,这个药就叫作“爱”。没有爱,教育就不复存在。
“心”与“爱”是教育中不可欠缺的东西。
从真诚的老师那里得到的爱,给予了孩子们生存的勇气。
第六节 在冬天思考的事情
努力生存下去
大概是由于我在北海道出生的关系吧,在二月这个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里,我很喜欢这种净化了一切的冬天的寒冷感。
同样是二月,在大雪把整个地面覆盖为纯白色的日子里,我的父亲因失血过多去世了,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早晨。
在不知不觉中,冬天对我来说渐渐变成最重要的季节。
而人生的冬天,并不是会在秋天之后就如约而至,也可能不只持续三个月的时间。有时它会持续很长的时间,而有时它会在短暂的几个小时内,就给身体和心灵带来巨大的、深刻的记忆,我自己就经历过很多种“人生的冬天”。
八木重吉(1898—1927,日本诗人)曾经创作过这样一首诗:
进入痛苦的最中心
痛苦就会逐渐消失
只剩下生存下去这件事
去看评论家关于痛苦的阐释,或是到处去寻找引起痛苦的本源,其实都可以说明本身还不是那么痛苦。如果真正进入痛苦的中心地带,就只剩下努力生存下去这件事了。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痛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抛到了脑后。
我们在写简历时,一定会被要求写学历和工作经历,但是比这些更重要的,难道不是无法用文字描述出的“痛苦经历”吗?即使学历和工作经历可能会跟其他人有一样的地方,但是“痛苦的经历”是个人专属的东西,因此在谈论某个人时,就会有更多可以讨论的东西。
无法用文字描述出的痛苦,这一桩桩,一件件,通过自身的努力去超越,将会成为个人永远无法被抹去的成绩。
比起学历或工作经历,更重要的是“痛苦的经历”。
迄今为止,我们超越的那些痛苦,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就会成为我们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