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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像风一般的少年

1.冏容

这座城市的夏天,向来以火热持久而闻名。即便是到了九月,依然闷热难当,一点也看不出初秋的痕迹。

所以,我拜托己容帮我化的“日式学生妆”,很快便在汗水的滋润下失去了“摄魂”的效用,反倒是觉得脸上黏黏堵堵的,极不舒服。于是,不耐烦的随手抹了下,就听见身边一直盯着我看的庄桐发出一声“女鬼”的惊呼来,相当的惊魂。

下午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畔的高大梧桐洒落进来,虽然没有正午那样的灼热,却也足够让一众还沉浸在“快乐暑假”里的男生女生们昏昏欲睡的。便连讲台上捏着粉笔轻轻写着板书的“秃头大师”都提不起精神,偶尔讲一两句也仿佛催眠曲。空气里,透着恼人的恹。

然而庄桐这一声叫,恰似惊雷,震散了蛛丝一般束缚在大家身上的困顿,全都一个激灵般的直起腰板,目光随之扫来。我看见“秃头大师”手里的粉笔啪嗒一声掉在了黑板的凹槽里,然后豁然转过身来,双目炯炯。

我涨红了脸,狠狠瞪了眼在一旁装作“受刺激”的庄桐,然后努力做出没事的微笑回应数十道探寻而来的目光。就在我自我感觉良好的瞬间,仿佛开闸的洪水,大家齐齐哄笑出来,一边捂嘴一边偷看着“秃头大师”。

天知道我的脸此刻有多冏,但是那个该死的庄桐竟还落井下石,他眯缝着眼睛笑道,其实吧,日式妆的最高境界,就是像你此刻的花猫脸一样,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又一阵爆笑潮水般涌进我的耳朵。

我低垂下头来,咬牙切齿,心里恨不得将庄桐这个王八蛋倒进马桶,转他个几百圈再冲入永不回头的下水道!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秃头大师”开口说话。

洛小雨,去洗洗吧,好好的一个学生,化什么妆啊……

我如蒙大赦一般从座位上起来,披头散发的冲出教室,心里一百个委屈。如果不是庄桐这个坏蛋诱骗加威逼的话,我是死也不肯化妆的!

今天早上给妈妈熬药耽误了时间,出门时急匆匆的忘记了换校服,结果被勒令在校门口罚站。然后庄桐笑嘻嘻地走过来,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套校服塞进我的手上,“救”了我。

本姑娘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尽管与庄桐这样的纨绔结仇多年,却也不愿意半点承情,结果,庄桐歪着脑袋坏笑了一下后就让我化个妆给他看,而且是看一下午。我从来就没有化过妆,平时看己容化来化去,总觉得那么多东西抹在脸上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于是我拼了命的摇头,强烈要求换其他方式报恩。但庄桐向来是吃定我的,花言巧语的赞美了我一翻,又拿出来最新的时尚杂志,给我看这一季最流行的女生妆扮,那些个女孩子化了妆后果真美艳无敌。最后,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又恶狠狠地说我“忘恩负义”。好吧好吧,本姑娘就豁出去了,化就是了。于是,我跑到己容那里,跟她说我要化妆的时候,她可爱娇俏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现在弄成这幅人鬼不是的样子,可是当己容帮我化好的时候,我看见镜子里几乎变了一个样子的自己,还是会激动一下,原来,一向普通的我也可以成为“美女”一员。虽然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我一边抹着脸上黏黏的东西,一边快步沿着走廊走去WC,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感觉到烦躁的天气忽然如秋风一样舒爽起来,面前的少年,有着一头漆黑的碎发,恰到好处的将他精雕一般的五官毫无保留地展现,他像是漫画里的美少年,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怔在原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美少年,手足无措起来。

他看了看我,狭长的眸里漾起丝丝笑意,然后身后的办公室里有声音唤他,萧楠。他对我点点头,折身走了进去。我看着他白色的CKT恤在光影斑驳中蕴出浅浅的皱褶,心湖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

我轻轻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确信不是做梦,然后忽然醒悟过来,美少年眼里的笑意,是因为我的“花猫脸”。

一声惨叫之后,以光速冲进WC。

2.第一次亲密接触

悦耳的下课音乐响起的时候,我长长舒了口气,庆幸这倒霉的一天终于到了尽头。

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抬手挡在额前,寻着我的碳头。碳头是一条狗,浑身黑不溜秋不夹半丝杂毛。只有眼珠略带棕褐,像两枚琥珀色纽扣钉在一团黑绒上。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习惯了放学后看见碳头摇着尾巴冲进我怀里的时刻。

果然,不远处盲道上传来一声轻吠,蹲着侯我的碳头立刻站起来,小跑着往我这里来。快要接近的时候,我想要逗它,一边后退,一边弯腰拍掌,示意它加速冲进我的怀里。碳头真聪明伶俐,立刻伸长舌头,迅速朝我奔来。我高兴地笑起来,再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就感觉脚下踩上了什么,身体一个不稳向后倒下,就在我脑海里想象着摔倒后如何糗如何疼痛的时候,一双温软的手掌扶住了我。

像是悬崖勒马一样,我长长舒了口气,看见碳头停在我的身前,歪着脑袋一脸的疑惑,身后的尾巴轻轻摇晃起来,仿佛母亲坐在病榻上摇蒲扇一样的动作和节拍。我看着碳头,竟忘记了身后人。

没事吗?

声音不尖不沉,透着初秋的微凉。我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望去,视线里,是那个下午邂逅的美少年。当我发现与他这样近距离靠近,而且我的整个后背都贴在他的胸前的时候,脸颊就如同空杯注入了红酒一般,迅速蹿红。我能轻微地感觉到他心口的小小的震动,一下一下,仿佛倒计时一样,开启我的流年。

汪汪!

碳头走过来,绕着我们走了一圈,好奇地叫了两声,这才彻底将我惊醒。我连忙退开来,转身,低着头轻轻地说,谢谢。

他不说话,弯下腰来,修长五指探向碳头,俊美的脸上霎时布满了亲切的微笑。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喜欢小动物的人,就是有爱心的人。我喜欢有爱心的人,不像ZT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的五指刚要触及碳头的脑袋时,一声轻喝随之袭来。

小心,这黑哥儿会咬人的!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庄桐。他早已经将校服脱了,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的T恤短裤,加上蓬松的刺猬头,整个就是一“花虫”!

美少年抬头冲着庄桐轻笑,并没有理会,掌心抚在碳头的脑袋上,轻轻抚摩开来。碳头一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直,慢慢地,竟十分享受的坐倒下来。

看,它多听话。

他说,像是对我,又像是对庄桐。庄桐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着,奇了,难道今天黑哥转性了?我来试试……

他一把拉开庄桐,眯缝着眼满脸堆笑,黑豆,我来给你按摩啊……

说着,刚探出“爪子”来,碳头猛然伸起脖子对他吠了一声,龇牙咧嘴,吓得庄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不由大笑起来,活该,我们家碳头只让有爱心的好人摸,像你这样的坏蛋就要凶!

庄桐黑着脸,也冲着碳头吼了两声,结果被碳头更大的吠声吼了下去,灰溜溜地站起来缩到一边去了。我拍拍手,碳头余兴未消的跑进我的怀里。

你们……认识?

美少年微笑着看了我,又看看庄桐。庄桐嘿嘿笑着,走过来打了他一拳,少年立刻还了他一拳,笑闹着,然后忽然双双抱在一起。

我抱着碳头,异常迷惑地看着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美少年,也没听庄桐提过。好在,心里的疑问,立刻便被解开。庄桐还算上路的拉过少年,指指我,洛小雨,我青梅竹马的邻居兼妹妹兼同桌兼……

我握住碳头的黑爪子抗议,呸,谁和你青梅竹马?谁是你妹妹?也不害臊!真是气死人了,不就是家住的近,从小一起玩的吗,这也叫青梅竹马的话,我宁愿从来不知道这个成语!而且,明明我比你大三个月,你应该是我弟弟!

我神情激愤地驳斥花虫的谬论,旁边的少年早已笑开了花。庄桐脸色不变,继续笑嘻嘻地指着我介绍,唉,她这人就这样,死要面子……

真是败给他了。我和碳头齐齐低下头来,索性不与这种“小人”计较!

啊,小雨妹妹,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个绝世大帅哥……

庄桐指了指少年,我的目光随之望去,少年狭长的眸异常的深邃,有星河一样辽阔的世界,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什么东西,看不见,却永远也无法企及。想到这里,我忽然就有点难过。

萧楠,我小时候一起在钢琴社练琴的好朋友,后来去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现在因为父母的原因转学到了我们学校艺术班。对了,这小子原来弹琴不如我,现在可就牛了,在欧洲获得过许多钢琴大奖,一回国就被捧为“钢琴天才”呢!

庄桐笑嘻嘻地说着,两个人站在一起,身高差不离,都是一八零以上的高个子,漫天的彩霞铺陈开来,将天地晕染成一片酡红的画卷。

我看着萧楠,总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我看见他轻轻走过来,伸出修长五指,轻声说,洛小雨,很高兴认识你。

我略略有些紧张,想要擦擦抱碳头的手,刚要缩下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我豁然抬头,心跳嘎然停止下来。他摇摇头,仿佛在说没有关系,然后松开来,微笑。

哎呀呀,见过帅哥就发痴了吗,那你怎么每次见到我就神气活现的呢?庄桐凑过脸来自恋的问道。我刚想抓住碳头的爪子给他一巴掌,就看见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盲道边上,车门打开,一个打扮的相当时尚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冲着萧楠招招手。萧楠对我和庄桐点点头,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走了过去,隐没在保时捷车里。

我抱着碳头,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身后的庄桐骑着他的电驴子不快不慢地跟着我,盲流一样吹着口哨逗我。

小雨妹妹,要本帅哥送你回家吗?

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和他大吵三百回合,索性岔开话题,对了,己容今天怎么没有一起?

她啊,听说今晚有个什么时装发布会,一早就谎称生病翘课排队去了……

庄桐懒懒地说着,电驴子发出单调恼人的噪音,两旁的梧桐渐渐伸展出盛大的密荫,遮蔽了微弱的天日。

3.微凉

学校离家并不远。过了一座大桥,折两个弯,就看到一个三岔路口。中间的一条破旧阴暗的小巷便是通往我家的。老式的六层楼,经过几十年风吹日晒的,有些墙壁上的水泥已剥落,露出暗红的砖头。但其实,这片老式的楼区建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合景致。

很多年前市政建设,很多旧楼都被拆除了,可是拆来拆去,就是轮不到我们这块。我还没出生那会儿,附近的豪宅大厦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远远看去,就数我们这片最矮,最旧,最破烂,就像一群优雅的白鹤之中,忽然冒出来一只黑漆漆的小鸡。

也正是因为没有拆掉,所以就认识了己容和庄桐。从儿时一直到现在。

己容的家住在我们这片楼区的右边,叫做“威尼斯水城”,高档楼盘,每次眺望过去的时候,都会心生恋慕,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进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里呢?

庄桐家则在左边,“天国大厦”,三十九层高,有时候己容会拽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桐帅,祝你早日升上“天国”!然后,我会和己容在庄桐黑下来的脸色里笑得极为放肆。

我住的这片楼区的房子,是爷爷在的时候,他们“地质测量所”分配的房子,后来爸爸“倒插门”住了进来,和妈妈生下了我。而每次到了三岔口的时候,庄桐都会对我挥手,微笑,小雨,又要回厕所啦。

这个时候,我就会拿起手边能拿的任何东西,往死里拍他。

大约是知道这小子向来会调侃我,今天我抱着碳头快步钻进了小巷,没有搭理他。走了约莫十几步,便听巷口传来他的声音。

洛小雨!

我吸一口气,站住,转身,没好气地问,又干嘛?

我以为他又要找着方法取笑我,谁知他窘了一下,无比认真地说,你化了妆之后,真漂亮……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对我的称赞,心里甜甜的,但脸上仍然装作不高兴地样子,去,都是你害得我成花猫脸。

他搔搔微卷的头发,笑得相当傻气。我不理他,转身继续往家走,走到一半,再转身,那个身影依然立在巷子口。我觉得心里些微的凉,猜不透这个变化无常的男生,叹一口气,摸着碳头的脑袋快步走到了家。

4.扰梦

我有一个奇特的本领。

只要睡梦前在脑海里设定一个剧情,包括男主角是谁(女主角自然是本姑娘),那么接下来的梦里便会像拍电影一样按照我设定好的剧情出演。

地点:人满为患的国家大剧院时间:晚上八点出场人物:萧楠洛小雨

镜头一:

环形舞台中央,一袭光束仿若月光轻柔地笼罩下来,一身黑色紧身西服的萧楠端坐在华美的钢琴前,十指抚开黑白琴键,琴声似流水一样汩汩流淌进每一个人的人里。我立在幕后一角,提着纯白的蕾丝裙,张了张口,吐出一个“心”圈飞向萧楠。那颗心飘呀飘呀,被镁光灯映照的金灿灿的,眼看就要落在他的心上。忽然,一双手横空出现,紧紧捏住我的心。我诧异之下定睛望去,是一个披着斗篷的蒙面人。不会吧,这个人我没有设定进来啊?正自诧异,蒙面人豁然转身,慢慢揭开面纱。

一声巨响,女主角轰然倒地。

萧楠身后,一头乱发的庄桐笑得龇牙咧嘴,左手比着“V”手势。

失败,失败!本姑娘的梦里怎能出现这个搅局者呢?再来!

镜头二:

下面,有请世界级舞蹈家洛小雨,登场!

我在台下观众雷鸣般的掌声里翩然而至,欠了欠身,扭头望着一侧的萧楠,他也在看我,满眼的柔情。我微微红了红脸,朝他点头,他这才开始弹琴。第一个音符飘出的时候,我轻盈着脚步,如同一片叶子般在舞台中央旋转,旋转,再旋转……oh,mygod!再转下去本姑娘要晕啦!

不过,这正是本姑娘设定好的情节。当我一个脚步不稳,踉跄着就要摔倒的时候,身后一双手搂主了我。我喘息着望去,灯光柔和,萧楠英俊的脸近在眼前,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这个时候,台下的数千人齐声高喊“Kiss”。

我看见萧楠薄红的唇一点点靠近我,心如同小鹿一般乱撞,欲迎还拒,但我们的唇越来越近,就在我的计谋得逞的瞬间,一阵单调的铃音忽然传来……

梦碎了。

我睁开眼,差点就要骂人了,早不响晚不响,偏偏——

床头柜上的诺基亚手机发出莹白的光幕,在这个彩屏充斥的年代里,我这款白屏手机可算是“祖母”级别的了。以前母亲上班的时候用的,后来生病了之后就一直搁在家里,到我考上高中的时候便送给了我。其实也根本用不到,大多时候都是放在家里当闹钟,便连卡里的钱都是己容帮我充的。她的理由是,以后晚上睡不着觉找我聊天。

我猜想着该是己容打来的,也没看,按了一下接听。

小雨,快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是庄桐。我起身推开窗户,从二楼俯瞰下去,庄桐正穿着短裤站在路灯下与蚊虫搏斗。我恼他扰我的好梦,没好气地说,凭什么,你叫我下来就下来,那多没面子!

他一巴掌扇在自己的一侧脸颊上,拍死了一只蚊子,然后阴险地笑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下来,我便放声大叫“洛小雨”,直叫的你们整栋楼的灯都亮起来,你信不?

我信。我自然是信。这个混蛋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我算是怕了他,匆匆挂断电话,披了件衣服就冲下了楼。

5.忆巷

是夜里十点,整片楼区相当的安静,偶尔有下夜班的人骑着自行车路过。我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跑下去,打着呵欠,还没开口问他要干嘛的时候,他一个箭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就往巷口跑。

到了这会,在小巷里奔跑起来的时候,微凉的风才在耳畔吹起。我的右手紧紧篡在庄桐的手里,他霸道的不容许我有任何机会挣脱开来,像一个风一般的少年,来去叫人无从捉摸。如果说萧楠是轻柔地风,那么他就是狂野的风。拖鞋在静夜里拍打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跑着,忽然就响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小巷,第一次看见庄桐。

是很小的时候了,大约七八岁光景。那是一个炎炎而漫长的夏日午后,我午觉醒来,百无聊奈的下楼去买冰棍。小巷里声音嘈杂,四五个皮肤晒得黑黑的小男孩朝欺负一个奶白色皮肤的小男孩,他们朝他身上扔冰棒的棍子,石子,有的还伸脚踢他一下。皮肤奶白色的小男孩就和一个小女孩似的,傻傻地立在中圈,就看着他们欺负自己,不哭也不喊人。那几个皮小孩我自是认识,以前也曾为了买一张贴花而打起来过,相当的野。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提着睡裙冲过去,推开一两个人,然后拉起他的手就跑。也是紧紧地,不容许他挣脱的那种。我拉着他在小巷里跑啊跑啊,仿佛永远也跑不完,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跑掉了一只。

你叫什么名字?

我喘着气,问他。

他瞪着大大的黑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始终不说话。我以为他的聋哑孩子,凑到近前大声吼叫一声,谁之他立刻像触电一样张口哇哇大哭起来。我左哄右哄,又是买冰棍又是送贴画这才让他止了哭。

庄桐,以后这条巷子我罩你了,你就叫我小雨姐姐!

那天我摸着他比我矮半个的头无比自豪地说。后来,一整个夏天一整个冬天,他就真的跟在我的屁股转,有时候帮我拎东西,有时候陪我穿过几条街去到妈妈的厂给妈妈送饭。那个时候,我可喜欢这个皮肤白白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他总是不爱说话,我让他干嘛就干嘛。只是忽然有一天,他站到我的面前,忽然窜上的个头比我高出许多,我需要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脸。

小雨妹妹,以后这条小巷我罩你了,你就叫我桐哥好了!

他笑嘻嘻一脸无赖的对我说。

从那天开始,我就痛心疾首,少了一个听话的跟班,却多了一个处处和我作对的臭小子!我经常吃惊,男大十八变有时候竟然比女生来的更加令人彷徨。

……

庄桐拉着我一口气冲进他的“天国大厦”,电梯上升的时候,他依然做着“SuperMen”的经典却又无聊的扬臂动作。见我沉着一张脸,他便悻悻地放下来,问了一句让我差点噎死的话。

吃过饭了吗?

好吧,如果你觉得没什么事十点钟还没吃饭的话是正常的,那我便是神经了。我白了他一眼,撇头不去理他。

我还没吃,所以,我要你来陪我一起吃。

他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地道的流氓口吻。

我说,我可不是陪酒女郎,你要找人吃饭请另——

我恼怒着,正要按电梯停住,电梯已经到了要停的楼层,居然是顶楼!我记得庄桐他家是在十七楼的啊?

还在迟疑的时候,电梯门缓缓打开,庄桐拉着我就往楼梯跑,冲上了天台。

6.观夜

夜风在此刻仿佛破了洞的风袋,一股脑的扑面涌来,将我的发乱乱的扬起。空旷的天台上黑漆漆的,不远处楼层的灯火隐约闪烁过来。庄桐走到右侧的墙壁处,站定,笑嘻嘻地看着我。

喂,你到底弄什么鬼,本姑娘还要回去睡美容觉呢!

我开始抗议他的故弄玄虚。他伸出左手食指竖在嘴上示意我噤声,右手轻轻按了什么东西。

啪嗒一声,就仿佛是点燃烟花的引子,刹那间,偌大的天台华灯闪烁,紫的,绿的,黄的,红的……各种各样的小灯串在了一起,在半空交织成一片光网。我迈着脚步走过去,仿佛做梦一样不真实,看了看庄桐,问他,这些,都是你弄的?

他点点头,不无得意的说,是啊,花了我整整两个晚上。

他将我拉到中间的石桌旁,我这才看见,石桌上摆放着香槟和一盒切好的慕丝蛋糕。我猛然醒悟,今天是庄桐的生日。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问他。

切,这种事要提醒那多没意思啊,要么你自己记起,要么就过去了……他摇晃着脑袋,拿过香槟,对准我坏笑。我愣了一下刚反应过来想要转身就跑的时候,已经迟了。

嘭的一声,剧烈摇晃后香槟喷射出来,喷的我满脸都是。我一边打喷嚏,一边抓起蛋糕就往庄桐身上拍去,你这个王八蛋!

我们在灯火下打打闹闹,蛋糕香槟弄得满身都是,最后累的不行了,各自瘫倒下来。

我说,庄桐,我没有给你礼物。

他笑,我已经要过了。

我望着他不解的时候,他指了指我的脸,你给我看的花猫脸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我笑,大笑起来,但忽然就想起了萧楠。没来由的,像是一个伏笔,到了这会,牵引出来。他是我从小到大第一个心动的男生吧。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像许多滥俗的电视剧情一样,一见钟情正悄然在我的心底生根发芽。

庄桐说把己容也叫来玩,我说好。他打电话过去,那头是风声呼啦的杂音,间或传来己容妩媚的笑和甜腻的声音,过不一会,他挂了电话。

怎么?我问。

她说还没回来,让我们玩的开心。

我哦了一声,坐起来喝了口香槟,夜风渐凉,我忍不住轻轻地哼唱起歌来。不知道为何,一股酸涩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庄桐少有的没有调侃我,而是异常认真地看着我,黑亮的眸子又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

生日快乐。我轻轻说。

7.苏己容

如果己容不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可能我会相当的“鄙视”她。

说鄙视,也是自卑或者妒忌的代名词。己容的父亲是新泰集团的总裁,母亲是时尚杂志的主编,这样优越的家世背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同样优越。姣好的面容,细细性感的身材,待人处世仿佛遗传父母一样圆滑,成绩一直稳居年级前十,而且,还拉得一手绝妙的小提琴!

试问,这样的女孩子,每次出现都会吸引无数男生目光的女生,不嫉妒的女生能有多少?

我经常捏捏她化了精致妆容的俏脸,干嘛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芭比娃娃?我们还是学生啊。

她总是异常妩媚的看着我,然后凑到我的唇边,略带勾引的笑,声音嗲嗲,知道我为什么叫己容?

我摇摇头。

女为悦己者容……我是为了让我的小雨亲亲高兴啊,你还不快亲我一个?

我被她勾引的意乱情迷,心扑腾乱跳,然后咬咬牙推开她来,她便笑得前仰后合。

当我拍拍碳头的脑袋,示意它等我放学后再来的时候,己容的“甲壳虫”刚好在我身前停下。她踩着一双古奇今夏最新细边凉鞋款款下来,原本及膝的校服短裙被她剪裁过后更加的窄而收腰,几乎提到了大腿上。哪里像是一个朴素的高二女生,活脱脱就是一艳光四射的模特。

我低下头来看看自己,宽宽的裙子遮住了一大半腿,白色的平底球鞋,赤脚不穿袜子,整个就是一纯的快要发霉的高中生。

己容笑得一脸灿烂,拉过我的脸颊用力地亲了一下,也不在意进出的学生异样的眼神,然后在我要恼怒她的时候,忽然冲我眨眨眼,开心地说,小雨,我心动了。

口水卡在咽喉处忽然就无法动弹。虽然我早怀疑己容有“拉拉”倾向,但还不能确定,如今她这话的意思……

己容,不要闹了,我可不想和你“拉拉”!

我涨红了脸小声地说。

己容的个头和我的一般高,只是她打扮的身形纤细显得更加高挑一点,她愣了一会,忽然扑哧笑出声来,什么啊,我是说我昨天在时装会上遇见久违的一个帅哥,动心了。

奥……这样啊。我吁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己容拉了我的手边走进学校,边说,小雨,小雨,我说真的唉,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真的是心跳加速的感觉,经年之后,对他更加着迷,唉,看来我苏己容的克星终于来临了。

己容很多年前就嚷着她的真命天子到底在哪。从初中到现在,多少个英俊个性的男生在她的世界里来了又去,她从没有一个看的上眼,有时候会假装摸摸庄桐的脸,调侃道,唉,桐帅,以后实在不行,咱们俩就凑合吧。每每,庄桐就会像触电一样跳开,得了,你脸上的粉比我吃的拉面还多……

我凑过头来,看着己容白皙的颊微微泛出的嫣红,她在说“他”的时候,神采飞扬,眼睛里闪烁着爱慕的光芒。己容是这样的女生,一旦喜欢上谁,不管对方是谁,甚至是个大她几十岁的男人她也不在乎。她曾经这样说过。

真好,不是吗。

我轻轻吸一口气,低低道,己容,真巧啊,昨天,我也心动了呢。

啊?她的下巴再次掉下来了,眨巴了眼睛,怀疑道,难道新来的高一学弟当中有长的巨帅巨有才华的?

我摇了摇头。

啊,莫不是你被庄桐那个花虫诱骗了吧,昨晚你们在天台……

我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我吸一口气,悄悄告诉她,是个转学生,昨天下午遇见的。

啊哈!

己容打了个响指,细弱无骨的手指异常的性感,她揽住我,花痴一样说,看来趁我不再的时候,你偷吃了哦……带我去看看他,我来替你把关!

我不同意,她硬是拽着我不放,闹了许久,这才将她赶去她的班,等到我进教室的时候,上课铃正好响起。

8.期遇

中午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忽然跑进教室来说了件事,学校传统保留项目——金秋艺术节——要开始了,每个班搞一个节目,三天后去大礼堂进行筛选。

全班沉默了约莫三秒钟,然后齐齐扭头盯着庄桐,不怀好意地笑。因为这个班最活跃最有才艺的人就算是他了。他仿佛甚是得意,一抱拳,接住全班的寄托。

班主任遂了民意,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庄桐。正当我舒了口气,要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庄桐忽然说,要我协助他才行。我将头摇得跟海啸似的,却敌不过数十道哀求兼威胁的目光,便连班主任也软语说,小雨同学,你就帮帮庄桐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同桌啊。

我叹一口气,只好耷拉下脑袋,又被这臭小子拖下水去了。我瞪着庄桐目露凶光不到十分钟便被他请的一顿午饭给消磨掉了。

你小子到底要表演什么,非得让我帮你?我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周围同学尤其是高一新生的聒噪声实在太过喧嚣。每个学校的食堂就是蜚短流长的集中地东北二人转。他说。

我含在嘴里的鸡腿和饭立刻以箭速喷了出来,喷了他一脸,也算是还了昨夜被他喷香槟的仇。

带颜色的饭粒子一颗一颗粘在他的脸上,像麻子一样耀眼。他在附近同学的爆笑声里异常可怜的看着我,小雨,我跟你开个玩笑,你不用这么整我吧。

我不理他,急急起身离开食堂,一边跑,一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庄桐那个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我一溜小跑,眼睛也没看路,忽然就觉得视线一黑,身体撞上了一个硬中带软的物体,啊的一声惊呼了出来。

白色的长袖衬衣,蓝色Lee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里,极休闲的模样。视线再往上移,心跳一下子凝滞了起来。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他淡淡问,狭长的眸里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萧楠……我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赶紧后退了一步,自觉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对不起。我小声地说。

他摇摇头,没事,幸好你撞上我,要是墙啊,柱子之类的话……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出来,便仿佛这漫天的阳光也要逊色很多。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冲我点点头,从我身边轻轻走过。路旁的梧桐叶间摇晃下来细碎的光线,洒在他笔挺的后背上,一阵光影潋滟,晃的我有些刺眼。尽管我知道彼此之间有着多么大的差距,也许穷一生之恋也无法企及,但心底还是涌出一丝微微的甜。

中午去到己容班上的时候,她正一边吃着必胜客外卖的披萨,一边津津有味的翻看着美容杂志。我们一起笑闹着哪个妆好看或者不好看,说着,就说到了让她喜欢的不得了的帅哥,这丫头一说到男人就没完没了,要不是上课铃响起,我恐怕脑袋要被她说爆掉。

庄桐似乎在生我中午的气,一整个下午都没和我说话,一个人在书本下面写着什么。我也乐得清净,一直到放学。

当我走到门口要唤碳头的时候,就看见碳头已经冲过来,神情很是焦急,不停地对我叫唤,我有些不理解,蹲下身来摸它的脑袋,碳头,怎么了?饿?

碳头摇摇尾巴,做了一个倒地的动作,张开嘴巴,长舌头歪在一边,然后又迅速翻身起来用牙咬我的鞋带,要拽我走。我意识到了不妙,立刻问道,是不是妈妈出事了?

碳头立刻回应着叫唤起来。我心下一凉,拔腿就往家跑。西移的太阳正好迎面射来,刺痛迷蒙了我的眼,逆着光,我在人流穿梭的马路上狂奔起来,心里一个劲地祈祷妈妈不要出事。

跑到大桥上的时候,实在是累的不行了,口干舌燥的,脚下一个踉跄,硬生生摔倒下来,膝盖处锥心的痛。碳头呜咽着跑来,伸出舌头舔我的颊,琥珀般的眸里透着心疼。我忽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妈的病一直吊着,因为家庭拮据,所以没钱住院,只能回到家里按时去医院拿些药来维持。但每天看见妈妈躺在摇椅上轻轻摇晃蒲团,半睡半醒的样子,我就恨不能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就能赚钱给妈妈看病。可是,长大啊,总是在你最渴望的时候迟迟不来。

忽然,一阵刹车声在耳畔响起。我跪在地上捂住膝盖处流淌下来的血扭头看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边,车窗摇下来的瞬间,我看见萧楠一脸关切地模样。余晖脉脉,洒落在他的脸上,像油画一样美。

洛小雨,我看见你没命地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送你!

我看了看他,再看看自己的腿,知道这会再保持距离是不明智的。我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他已经打开车门下来,拉开后排的车门,扶我坐进去。

相当舒适的车厢,有一股柠檬的清香在鼻尖游走。驾驶座旁悬挂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是昨天看到的从白色保时捷上出来的女子,极冷艳性感的类型。我将视线撇开,捂着伤口的手掌已经被血糊了一大片,低下头来正不知所措。

要赶紧消毒止血!

萧楠不知怎么转过头来,身体前倾,从两个座位之间穿过,手里拿着棉签。我晃着头说不用了不用了,但他不理我,硬是将我的膝盖放平。他的手掌绵软而温暖,轻轻拖住我的小腿肚子,然后用抓棉仔细小心地将我伤口附近的血洗干净。沾了酒精湿湿凉凉的棉签在膝盖上游移,像是睡着了的五月,微风轻拂而去,沧海变作永恒。我不如刚开始时的局促,得空偷偷抬眼打量他。低垂着眉眼,挺直的鼻梁像一道剑轻易割开我强韧的心结。

他真的很好呢……

他一点也没有纨绔子弟的样子,温柔善良,如果不是眼见,我几乎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好的男生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记得妈妈曾经聊天时对我说,小雨,你是个眼光很高的孩子,妈很早就看的出来。但那些世家的男孩都太遥远复杂,不是你可以应付的来。以后,找一个普通的对你好的男孩子,就算是最好的了。每次,爸爸都在一边抽着烟,看我一眼,慢慢又移了开去。我是多么不屑啊,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我也听说过,我一直相信,总有一天,等到自己长大,会有优秀的男孩来到,他会发现我的好。

我想,萧楠就是我要等的男生。

好了,注意不要太用力,以免伤口重新裂开。他淡淡的说,看我一眼,见我呆呆地凝望着他,凑到我的眼前,洛小雨?

我这才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慌忙摇头,又点头,你说什么?

他笑得异常灿烂,狭长的眸密封起来,像有魔力的圆月弯刀在我心头划过一道浅浅的,却一生都擦不去的印记。

你怎么老是注意力不集中呢,在想什么?奇怪了,这样你的成绩也能排在年级前十吗?

他嘟囔着,给我系上安全带,然后回到座位上,车子发动的瞬间,我的心也颤抖了起来,越发担心妈妈的情况。

萧楠,麻烦开快一点。

9.双生

小巷太窄,轿车无法通过,他便将车停在巷口,随我一起往家里跑。我犹豫着让他回去,送到这里就行了,因为我不想他看到我家里潦倒的样子。但他坚持要随我上去。碳头先我一步上了楼,门是半开着的,母亲就倒在门口,可见是母亲起来给碳头开门的时候摔倒的。

苍白的脸,病恹恹的模样,才四十多岁的女子,却仿佛将要入土一样的苍老。我心疼之极,跪下来喊着妈妈,她紧逼双眼,不理我,不像平日里放学回来,都能看见她淡淡的眉眼对我笑。

还有救,快些送医院!

萧楠探过鼻息,镇定地道。我却起身翻找爸爸单位的电话,怎么也找不到。

你在干嘛呢,快和我一起抬你妈妈上车!

可是,爸爸不回来,哪有钱去医院?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萧楠起身,一把将我拉过来,神色极为严肃,钱你不用管,我这里有,先救妈妈要紧!

深邃的眸,像大海一样将我吞噬。我有些恍惚地点点头,随他一起抬起妈妈冲下了楼。由于他是正面托起妈妈的上半身子,所以下楼和行走是要倒退着的,异常的吃力,下到一楼的时候,额头汗水已经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我跟着她小步疾走,不知道为何,渐渐竟不觉得无措,我觉得一股安心在心底渐渐晕染开来。

我搂着妈妈坐在车后面,视线凝望着晃动的照片,过了半晌,不合时宜地问,你女朋友?

啊?

萧楠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听到这一句,愣了一会,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子,转过头去,继续开车。我想,沉默往往就是默认。心下一阵失落的时候,他开口道,不是,我姐姐,特自恋的家伙,硬要在我的车里挂她的相片。

我低垂下头来,竟奇怪地笑起来,比吃了蜜还要甜。碳头蹲在座位上一脸懵懂的看着我。

到了医院,急救人员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我和萧楠一起快步跟在后面跑,看着他们推着母亲进了急救室,渐渐停下了脚步。我害怕就此会再也看不到母亲,站在惨白的通道里颤抖起双肩,低低的呜咽起来。

我又觉得视线一黑,一个温暖的身体将我包裹起来,干净的白衬衣上有令人迷恋的味道。心跳剧烈跳动着,却也不管不顾地紧紧搂住萧楠的腰。这是我心动的男生,如今,他无比真实地在我的怀里,但我却知道,我无法将这瞬间变成永恒。

不知道过了多久,约莫我是在他怀里睡着了,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醒了我。

小雨——

熟悉的声音忽然被切断。

我探过眉眼,看见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庄桐跑了过来,看见我和萧楠抱在一起,分外的吃惊。

我急忙松开萧楠,眼角依旧挂着泪水,我说,庄桐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我们,神色有些黯淡,奥,我去你们家,看见门户大开,邻居说你妈病危去医院了,然我就赶过来。

我点点头,在排凳上坐下来。我们三人并列坐下,依着冰冷的墙壁,没有语言。

再然后,一身厂服还没脱下的父亲也冲了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纠结了重重的愁,“爸爸”两个字才出口,他已经到我面前,小雨,你妈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示意还在里面抢救。爸爸坐不住,来回走,末了要吸烟,被护士制止,他只好颓然的坐下来,泛黄的皮肤在昏暗的灯火里更加的憔悴。

庄桐的手机铃声这会忽然响了起来,是录制的蜡笔小新的声音“妈妈,你回来了!”平日里觉得很搞笑,现在却分外的难过。我听得到他手机外音里己容的声音,她们都惦念着我和妈妈。

大约十分钟后,我听见己容的高跟鞋扣在大理石地上啪啪的声响传来,于是起身准备迎她。她挂着挑染的波浪卷风尘仆仆地赶来,抓着我的手臂一个急刹车,小雨,阿姨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开口,就看见她的视线仿佛惊现彩虹一般耀眼,她张了张口,望着我身边坐着的萧楠,啊,萧楠,怎么会是你?

萧楠仿佛也有些吃惊,起身望着己容,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小雨的朋友?

两个人的目光都在此刻凝聚到了我的身上。

小雨,他就是我和你说的,在时装会上认识的帅哥,怎样?她拉过萧楠的胳膊,妩媚地笑,瞬间又反应过来,小雨,你怎么会……他……怎么?

我立在他们的身前不到半米,静静注视着这天做之合的一对璧人,他们若是相爱,该是最般配的吧。

小雨,我说真的唉,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真的是心跳加速的感觉,经年之后,对他更加着迷,唉,看来我苏己容的克星终于来临了!

……

早上己容的话此刻依旧在耳边萦绕。

我原是不知道,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同时爱上了一个男生。

我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己容,萧楠就是我说的转学生的时候,急救室的门忽然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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