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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婚前准备

(壹)

二零一六年的秋天,这是一个收割且忙碌的季节,因为我就要结婚了。

这一年,我二十四岁,崔亮二十七岁,我们是在大哥和大嫂方晴姐的见证下,于一个星期前领取了结婚证。

为了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小哥哥,我专门换上了一件喜气的衣服,坐在电脑前,打开显示器,开始了与小哥哥每周一约的远程视频连线。

五年前,由于艾哲姐的复仇自杀,成为小哥哥心中那道永远的伤痛,我不清楚是不是为了纪念艾姐姐,所以小哥哥特意报考了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博士学位,主攻心理学与分子遗传学专业,似乎追随艾姐姐的脚步,能让他感觉内心的充实,所以我和大哥都没有反对小哥哥的此番决定。再者说了,像小哥哥这么有主意、有远略的男人,外人的阻拦毫无用处,便干脆让其展翅高飞。与此同时,让小哥哥换换新的环境,对他的心境也有所帮助,特别是情伤方面的愈合,这是我与大哥所一致达成的共识。

我看了看屏幕的右下角,已经是二十二点零五分,但屏幕那头却是毫无任何的反应。我和小哥哥约定每个星期六,即北京时间22:00,我们就会在电脑前,聊聊各自最近的生活、学习或工作上的情况。

由于美国本土横跨西五区至西十区,共计六个时区,而每个时区则是对应一个标准时间。自东向西分别为东部时间(EST)即西五区时间、中部时间(CST)即西六区时间、山地时间(MST)即西七区时间、太平洋时间也被称之为西部时间(PST)即西八区时间。另外,阿拉斯加时间(AKST)即西九区时间和夏威夷时间(HST)即西十区时间,按照“东早西晚”的规律,各递减一小时。除此之外,美国从每年三月的第二个星期日至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日采用夏令时,即夏令时比正常时间快一小时。

小哥哥所在的斯坦福大学,位于加利福尼亚州(State of California)的斯坦福市,实行的是西八区时间,由于当下正在执行着夏令时,因而与中国相差十五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是那边早上的七点整。小哥哥因为通宵做研究,往往在这个时候才睡觉,所以我们便约定在这个时间点通过视频对话。

眼见小哥哥迟迟没有接收我发送过去的视频连接信号,因担心其安危,我便拿起手机,正准备拨打国际长途,对面的视频接进来了。小哥哥身穿一件白大褂,十分疲惫地坐在电脑前,满脸的胡子拉碴,脸颊则是因为消瘦,明显地凹陷了下去。可以看到其周围的实验环境,实验桌上摆满了我看不懂的那些瓶瓶罐罐和精密仪器。

看到小哥哥为了摆脱情伤,如此拼命地工作,我不免一阵心疼:“怎么?小哥哥,你又熬了一夜通宵,没睡觉吗?”

“没什么,都已经习惯了。”小哥哥揉了揉皱起的眉头:“睡一觉就好了!”

“你这样——恐怕身体会吃不消吧?”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小哥哥强挤出笑容道:“怎么样?婚礼定下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已经定下来了,定在国庆节。”

小哥哥则是一脸怀疑的表情:“你真的已经想好,决定跟他共度今生?”

“小哥哥,我们都已经领结婚证了。”我不明白小哥哥为何一直都不太喜欢崔亮。

“好好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岂料,小哥哥却是将话锋一转,露出其雅痞风趣的本性:“小婷,你们该不会是奉子成婚吧?”

“小哥哥,你在胡乱说些什么呀?!”我伸手假意地糊了屏幕上的那张俊脸一巴掌,但小哥哥却是笑容得更开心了,难得地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如同一个正面冲阳光微笑着的少年,仿佛让我看到了十八岁时的小哥哥。

尽管小哥哥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讨打,但这就是我从小认识的沈平治,也是小哥哥最富有人格魅力、最讨人喜欢的地方。我希望小哥哥能从失去艾姐姐的悲伤中,重新找回并且恢复其原来的自信与自傲,甚至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倜傥不羁的狂放劲头。

突然,“吱啦”一声门响,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件花睡裙,东倒西歪地走进了我的房间。小家伙皮肤水润荡漾,一双俏皮的大眼睛清亮如星,粉嫩的小嘴红嘟嘟,真是漂亮可爱极了,她正是我那个四岁半的小侄女——沈爱哲。

“哲哲,快来看这是谁?”我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将小侄女抱到了电脑前,手指着屏幕上的小哥哥问道:“哲哲,你看这是谁?”

“是爸爸!”沈爱哲发出奶声奶气的童真笑声。

虽然小哥哥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研究当中,每年只在春节时才回国,但哲哲实在是聪明极了,望着电脑屏幕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父亲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一点也不认生,发出开心的大笑声,简直把我们这些大人们的心都快要被萌化了。

“爸爸叫什么名字?”

“沈平治。”

“那姑姑呢?”

“沈彦婷。”

“哎呀!哲哲真是太聪明了!”我抱着孩子的小脸又揉又亲,逗得小家伙“咯咯”地开心大笑。

每次看到心爱的女儿,小哥哥就会露出暖心的笑容,哲哲因为最近换牙,露出了漏风的门牙,这使得小家伙笑起来异常呆萌可爱。小哥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屏幕,似乎碰触到了孩子娇嫩的脸颊:“哲哲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我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艾姐姐,这令小哥哥的眼底闪烁泪光。尽管已经过去五年多了,哲哲也已经满四岁半了,但小哥哥仍旧无法释怀艾姐姐的离开,这让我为小哥哥感到地难过。

为了转移话题,我故意撒娇道:“小哥哥,你到底回不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现在还不确定,”小哥哥特意抱起了笔记本电脑,用镜头扫视着现场的工作环境:“你也看到了,我最近在搞一个研究,这是我的实验室,所以很忙!”

当下,小哥哥所在的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科研流动站,正是艾姐姐当年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过的地方,可以说那里留下了艾姐姐的足迹和指纹。我想:这大概就是小哥哥在其心里面怀恋艾姐姐的最好方式吧?!然而,每次一想到小哥哥对艾姐姐如此用情之深,我就会为他感到特别心疼与难过,尤其希望能够分担他的失落和痛苦。但情感这种问题,真真实实地痛在心口,没有谁能代对方受罪,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爱情的漩涡与泥沼。因而,我和大哥对小哥哥的这份情伤,也是毫无任何为其解脱的办法。

“小哥哥,这可是我的婚礼呀!此生唯独一次的婚礼!”我用撒娇的语态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爸爸回来,快回来吧!爸爸一定要回来!”哲哲则是在一旁乖巧地帮我助威:“哲哲想念爸爸了!”

“小哥哥,你看,就连哲哲都希望你能赶紧回来。你就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吧?至少,为我,也应该回来。”

“好吧!”小哥哥叹了口气:“我妹妹的婚礼,我这个作二哥的——如何能缺席,不为自己的亲妹妹送上一份祝福?”

我高兴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那赶紧去订机票!”

(贰)

这个周末,我的丈夫崔亮终于抽出其宝贵的空闲时间,和我一起前往我所预先挑选好的婚礼现场,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敲定马上交付订金。

三年前,莫直徽因为业绩突出,被升任至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第一支队的支队长,崔亮因担任其助手,也一并调到了刑警总队,并且升任为重案组组长,负责全市大案要案的侦破,工作难免有些忙碌。

“你说的那家婚仪体验馆是由唐蓉蓉负责?”到底是工薪阶层,崔亮开着他那辆新买来的吉利缤瑞,我们行驶在前往外环的高速公路上。

“是啊!蓉蓉姐说,因为体验馆刚开张,我们是第一对到那里举办婚礼的新人,她说要沾沾我们的喜气,开张大吉,所以特意给我们打六六折呢!”说话的同时,我手中正摇晃着唐蓉蓉送给我的一本“中国结”婚仪体验馆的精美画册。

“六六折估计也不便宜。”崔亮回头望向我道:“一定要在那里举办我们的婚礼吗?”

“哎呀!崔亮,我们都已经在路上了,你去看看嘛!你去看看就知道那里到底有多漂亮了。”

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沿着外环高速公路,下道随往一条盘山小路继续前行,道路边两侧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大约十分钟后,视野逐渐开阔,前面是一片碧翠幽幽的湖水,可见湖水边依畔着一幢哥特式风格的城堡。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由于此刻没有丝毫的微风,湖水平滑得宛如一面镜子,将那幢城堡完整地倒影在水中,像是一对古堡的双生子。

崔亮将车停在了城堡前的小道边,我从副驾驶室内走了下来,一边伸展着坐僵了的四肢,一边大声说道:“怎么样?我说这里很漂亮吧!”

仿佛携来了一股仙风,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将城堡的倒影揉碎成碧波荡漾,仿佛将那幢故意做旧了的建筑物整个地沉没进湖底深处,就如同被镶嵌进了光线变幻莫测的碧蓝色的水晶球之中。

“还行吧!”崔亮则是一副挑剔的眼光:“不就是在湖边盖了一幢仿古的欧式城堡,也并非什么绝世美景。”

“还有更大的惊喜我还没说呢!”我白了崔亮一眼,抬手指向古堡背后的那片山坡:“蓉蓉姐说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这山坡上的芙蓉菊肯定都已经盛开,正好为我们的婚礼仪式送上祝福语。”

“哎呀!”崔亮长叹一声道:“你们这群小女生,满脑子只知道浪漫!”

“哎呀!”我则是学着丈夫的长叹:“你们这群大男人,满脑子就只知道工作!”

正说着话,城堡那扇极具巴洛克(Baroque)风情的装饰性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唐蓉蓉身穿一套普拉达(Prada)最新款的秋季套装,那质地那版型,一看价格不菲。唐蓉蓉比我大两岁,今年满二十六,虽然年纪轻轻,却已位居“中国结”餐饮集团运营部总监兼销售经理的位置。相比之下,我不只过是迪姵化妆品(中国)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旗下万千百货专柜里的一个小小的组长。

唐蓉蓉气质干练地走到我面前:“小婷,你们怎么在这儿傻站着呀?赶紧进来!婚礼策划书我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领来新郎拍板画押。”唐蓉蓉笑望向我的丈夫道:“是吧!崔亮先生?初次见面,经常听小婷提起你。能为我最好的闺蜜策划她的终身大事,我真是荣幸之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将我称之为其最好的闺蜜。

“唐小姐客气了!”崔亮一把亲热地搂过了我的肩膀:“只要小婷觉得满意,她喜欢就好!”

“崔先生,你真是太爱你老婆了。”尽管唐蓉蓉表露出一脸醋意的模样,但我知道她只不过是爱开玩笑罢了!

由于崔亮第一次来此,唐蓉蓉便带领我们参观了整幢体验馆,虽然建筑外立面十分欧化,但建筑内设却是保持着“中国结”品牌一贯国风式的装潢气派,以浓墨重彩的大红色为风格基调,处处体现出雕梁画栋的族韵风情。一袭流苏般的中国结吊灯,从挑空的大厅内流泻而下,流光溢彩出层层叠叠的红色肌理,从而形成了奇绝瑰丽的光影效果。

一楼是宴会大厅,可容纳两百人同时就餐;二楼是新郎与新娘的休息室,休息室内配有化妆镜和衣柜,还有一个正面冲向湖区的阳光露台,以及大中小三种规格、尽可接待客人的会议室;三楼是休闲娱乐会所,可K歌、可打麻将、可打桌球,还有可供跳舞的水吧厅……另外还配有一间上百平方米的健身房;四楼除了办公区域,一个不大的广播室,还有一个小型的陈列馆,馆内的柜子上则展示着“中国结”餐饮集团所获得的各类奖项,如“中国餐饮五十强”“厨王争霸年度总冠军”“中国烹饪协会理事单位”等各类与餐饮有关的名头及殊荣,在柜格的一角还安放有唐蓉蓉的父亲——唐教泽的相片,那是一个看似约五十多岁、风度儒雅温和的男人;五楼便是城堡的尖顶,配备有四间新婚客房,可满足举办婚礼的新人及其家属们在此住宿,享受温馨而甜蜜的洞房之夜。

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过唐蓉蓉的父亲,但偶尔在网络新闻上见到过唐教泽。在一次美食节目的采访中,唐教泽谈到自己因为是一个美食家,就想把美食梦想当作事业来实现,所以创建了“中国结”餐饮集团。虽然唐教泽自诩为一个美食家,但从相片上能看出其并不暴饮暴食,身材毫无发福走样的迹象。都说善于自我管理身材与精神面貌的人,也必定能成就大事,可见唐教泽所一手缔造的“中国结”这个餐饮帝国,之所以能取得陈列馆展示的那些荣誉绝非偶然。

据说,这位“中国结”老总还拥有私人飞机,是一架产自俄罗斯的民用直升机。果然,我在陈列馆的柜子上看到了唐教泽与那架飞机的合影:唐蓉蓉的父亲身穿飞行服,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头盔,站在一架白色镶红线的直升机前,整个人显得气派非凡。

参观完一圈后,唐蓉蓉将我们带到了二楼的中型会议室,并用遥控器打开了固定在墙上的幻灯机,用切入正题的言语道:“好了!两位新人参观完毕,想必对我们的体验馆也有了一个更为直观且形象的了解,我们现在开始吧!”到底是职业女性,唐蓉蓉一边说着,一边用遥控器翻开了那套专门为我和崔亮的婚礼仪式所精心准备的策划书。“这个策划书,我准备了两套方案,一个是比较传统的中式室内婚礼,两位新人也看到了我们整个城堡的内部装修风格以中国结为主题,红色作为我们的国色,素来有喜庆团圆之意……而另一个——两位新人也一定注意到了我们城堡外的自然风光,非常适合举办一场与大自然彼此亲近的户外阳光婚礼……”

崔亮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由于我就坐在他的身边,因不想扫了我这个准新娘的兴致,他只得强打起精神道:“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们这两套方案的价格及优惠是多少?”

在面对我丈夫的不耐烦,唐蓉蓉却是保持着笑容:“我们‘中国结’于品牌建立三十年之际,特意选在这片旅游景区,建造了这么一幢婚仪体验馆,不仅仅是为了将我们的业务版图扩展得更加多元化,更是提出了私人订制这个概念,就是为了满足新人们的个性需求,以体现我们中国结‘顾客至上’的服务理念。你们可是我们建馆以来,在此举办婚礼的第一对新人,所以我为你们在打六六折的基础上,还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婚纱和礼服,以及婚礼全程跟拍等服务,还特别赠送给你们一夜最梦幻的新婚套房,怎么样?我为你们制定的这套首享体验的优惠政策可够大方的吧?”

“啊!”我惊喜道:“蓉蓉姐,你还为我们准备了结婚礼服啊?你真准备把这第一单生意优惠拿给我们?”

“那当然了!”唐蓉蓉点头:“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嘛!”

“蓉蓉姐,”我一把抱住了唐蓉蓉:“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我给你准备了三套礼服,你去试试哪一套你最喜欢,在影楼租至少要好几百,还没有我给你挑选的漂亮。”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试。”

唐蓉蓉把我领到了新娘休息室,打开里内的衣柜,果然——里面排列着三套风格迥异的漂亮婚纱:一套是典型的公主风格,浑身缀满了泡泡的白纱,并配有一顶镶钻的皇冠;一套是搭配有蕾丝头纱,充满了浓郁的复古风情;最后一套则是不拘一格、点缀着各色花饰、俏皮可爱的抹胸粉色婚纱。

“哇噻!这些婚纱都好漂亮,我都不知道该试穿哪一件了。”

“没事!三件你都试试,就挑自己最喜欢的那件。”

“好啊!”我已经完全沉浸在试穿婚纱的喜悦当中,这可是我首次穿上如此漂亮隆重的礼服,女人该是对自己的婚礼承载了多少憧憬,童年的梦境都融入了这结婚礼服之中。

本来,我和崔亮还商量着能省则省,把开销主要花在刀刃上,例如婚宴精选的菜品上,总不能亏待了前来为我们送上美好祝福的宾客们,却没料到唐蓉蓉居然送给了我这么一份结婚大礼。

“崔亮,你看我这身婚纱漂亮吗?”权衡过之后,我还是觉得那件复古的婚纱最适合我,便拖着裙摆,兴冲冲地来到会议室,却发现崔亮与唐蓉蓉相视而坐,房间里的空气明显呈现出负气压的状态,似乎要将我肺叶里的氧气统统挤压干净。

“漂亮!”崔亮站起身,冲我微笑道:“好!就选这件吧!小婷,我已经与唐小姐商定好,就按照第二套方案执行,举办一场阳光温馨的户外婚礼。这也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不是吗?”

的确!我和崔亮是曾经就婚礼一事进行过多次商讨,我也明确表态,只要条件允许,我想举办一场户外婚礼。但我觉得即便这是我的心愿,也应该等我在场时,在跟我确定过之后,最终拍板敲定;崔亮却是代替我自行决定,加之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我丈夫分明有一意孤行的味道。

“那订金呢?”唐蓉蓉面色平静道。

“我会让小婷打到你的账户上。”

我换下礼服,纵然心中浮现出诸多不满,但因不想驳了崔亮的面子,便与他走出体验馆,走向道路边停靠着的那辆吉利缤瑞。

我坐进副驾驶室,正在系安全带时,就听闻崔亮冲我讽刺道:“你看你,唐蓉蓉给你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乐的。”

“这怎么会是小恩小惠?”我心里本来就不痛快,顺嘴反驳道:“蓉蓉姐给我们节省了这么一大笔开销和费用,而且还保证了整个婚礼品质不凡。”

“唐蓉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她说好话?!”说话的同时,崔亮发动引擎,摆动着方向盘,调转车头,向前驶去。

“她可是我们老沈家的救命恩人。”

我和崔亮谈到的这位唐蓉蓉,正是薛丽娜临盆的那天晚上,停靠在善德花园学府小区马路对面的那辆蓝色奇瑞QQ的主人。小哥哥正是用唐蓉蓉的汽车,将产妇及时送进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产房,薛姐姐顺利进行了生产,保证了母子双方的平安。所以,将这位好心的女孩称之为“我们老沈家的救命恩人”并不为过。

“希望她果真是你们老沈家的救命恩人。对了!”崔亮转移话题道:“伴娘——你已经决定好了?”

“是啊!”我点头回答:“小薇吵着一定要当我们的伴娘,不是有一种说法,说这次当了伴娘,下次,婚礼的主角就是自己了吗?所以,小薇还让我把捧花给她留着。”

小薇的全名叫邱薇,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在城里最要好的朋友。当然,之前我在高庙村,因受到父亲自杀的牵连,我们老沈家遭到村民的孤立,我也没什么朋友。尽管小薇比我大一岁,虽然其家庭条件一般,但由于是独女,自然备受父母们的疼爱,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倒也衣食无忧。因为是女孩子,双亲二老对她也没什么过高的要求,所以职高一毕业,就与我同一批次,被应聘进了迪姵化妆品(中国)国际贸易有限公司麾下,担任化妆品专柜的销售小姐。

因而在我看来,小薇的心志没我成熟,尽管比我上大三个月,但我从不管她叫作姐姐,她也并不希望别人叫她姐姐,说是会把她给叫老了。虽然小薇的上述想法有些幼稚,但由于她是我进城以来的第一个女性朋友,况且当年应聘上岗,参加户外拓展培训,我跟小薇住在同一个房间,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所以我很看重与小薇的这份姐妹之情。

崔亮则是不满地撇了撇嘴:“她这不是在作弊吗?”

“谁让她是我的好闺蜜呢!”

“我可不喜欢你这个闺蜜当我们的伴娘,但你执意要求,我就只能当一个好老公,听老婆大人的话了。”我不知道崔亮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小薇,就像大哥不喜欢崔亮一样。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针对小薇呀?”

“我不是针对她!”崔亮笑了起来:“只是——那女孩太爱慕虚荣了。”

“小薇就是喜欢买些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女孩不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很正常啊!”

“关键是你那闺蜜不仅没那身材,更没那气质,还总想炫富,却经常把自己包装得像是一只土鳖。”崔亮摇头叹息道:“对了!她那人还特好高骛远,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条件那命数,还总想一心嫁个有钱人。”

我却十分理解小薇的这番心思:“好像——这是现在女孩们的普遍心理吧?谁都想过好日子啊!”

“幸亏你不像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孩,”崔亮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神气:“难怪——能成为我们老崔家的媳妇。”

然而,我从丈夫的这句话里却是没有感受到任何被夸奖的惊喜。

(叁)

崔亮把我送回到善德花园学府,尽管我们已经买了婚房,正是那栋城郊的烂尾楼,被媒体戏称为“鬼厦”的玫瑰大厦。为了将此地段盘活,政府将该烂尾楼以超低价格拍卖给了市里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据说,该开发商之所以肯接手这幢烂尾楼,就是因为市政府给其不少优惠政策,并且将那片城郊土地全权交由其开发。

经过这五年来的高速发展,曾经荒凉不堪的城郊一隅,建设规划已经初具规模,整个社区内皆高楼林立,硬件配套设施日臻完善,这里不仅引入了超市、卖场、餐饮、银行……还入驻了一家国际影城,完全可满足业主们的各类生活所需。曾经的烂尾楼经过承包商的粉饰包装,居然看不出任何之前颓败的迹象,就像是一幢崭新的高楼拔地而起。

同时,开发商打着“小户型精装修”的旗号,以低于市中心价格百分之四十的折扣对外发售,一时间引发了疯狂抢购的热潮。项目开盘那两天,售楼部排满了前来抢号的顾客,大家像是在疯抢过冬的大白菜,生怕这样的便宜占不到似的。

然而,只有我最清楚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发生了与我们沈家和梁家命运密切相关的两次绑架事件:第一次是高庙村的梁小军为了见我,由于误会薛丽娜是小哥哥的女朋友,便将其绑架到了这幢“鬼厦”;第二次是梁小军的前任二姐夫——王裕贵为了向前妻的现任丈夫——牛本命敲诈勒索,便绑架了梁小军的二姐梁小兰。所以对我而言,这幢包装一新的烂尾楼没给我留下任何好印象,而我根本就不想把这里当作是我与崔亮的婚房。

崔亮却是宽慰我道:“这不就是命运吗?小婷,你不觉得你跟这栋楼很有缘分?况且,目前我们才结婚,这里房子不仅便宜,而且是精装修,拎包就可入住。再者说了,我们也不是在这里住一辈子,等以后我们挣够了钱,也有了孩子,就买套更大更好的房子,谁还住这一室一厅的小破屋啊?!”

更何况,我们老沈家——大哥和方晴姐三年前结婚,两人的开销支出很大;小哥哥独自一人在美国生活,也仅仅能做到自己照顾自己;我不过就是一化妆品专柜的小组长,虽不至于如小薇那般是“月光族”,但每个月的存款也是极其有限,所以婚房的首付都是由崔亮的父母帮我们垫付,两位老人看到这房子的室内精装修便一拍即合,当场签订了合同,并且交付了首款,我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权。

看来,这还真是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不进去吃饭吗?”我从副驾驶室下来时,询问丈夫道:“嫂子可是特意打招呼,晚饭炖了玉竹沙参乌鸡汤。”

“不了!”崔亮疲惫地摇了摇头:“今天难得休息,想早点儿回家!”

“那好!你开车,路上一定要小心。”

尽管我和崔亮已经领过了结婚证,但大哥则是遵循传统,认为办了婚宴,举行婚礼仪式,昭告过大家之后,我们才能算作是正式的夫妻,因而我在举行婚礼仪式之前,都将住在大哥与嫂子的家中,这里也算是我的娘家。

小区内的路灯亮了,我漫步来到七号楼花园洋房的建筑楼前,抬头仰望向建筑内亮起灯火的四户人家,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正安详着烟火的气息,只是艾姐姐已经永远地离开这里,远渡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与她的初恋爱人——安东尼相会去了。

为了纪念艾姐姐,小哥哥就不说了,大嫂方晴姐也不让把艾哲赠送给他们的这套婚房给卖了,所以这五年来,我们一家四口:大哥、大嫂、我和哲哲,就住在艾姐姐为我们所福荫下的这套花园洋房。

我用钥匙打开门,小灰就跑来迎接我,围着我开心地打转。小灰已经五岁多了,是一只小公猫,长得十分结实,早已不是被小哥哥刚拣回来时那般柔弱。虽然已经出落成为一只成年猫,但小灰很安静,从来都不叫春,这畜生似乎对普通的猫女士统统看不上眼,而是在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那只梦中情猫。

“小婷回来了!”大嫂正将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正好,我已经做好了晚饭,赶紧来吃吧!”

“好!大嫂,我洗过手就来。”

由于艾姐姐的自杀伏法,那座基因治疗研究所自行解散,研究所内的大部分工作人员返岗原职,大嫂被分配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肿瘤科,已经被升任为主治医师一职;大哥则是通过不懈努力的自学考试,顺利地拿到了工商管理的本科文凭,由此升任为保险公司的综合金融业务主管。果然成了家之后,大哥更加懂得身为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与担当。相比大哥和大嫂一起的努力,以及聪明无敌的小哥哥在国外留学的经验,整个家里最不上进、最没有进取之心的就是我了。但我天生就是这脾气,美其名为“淡泊名利”,因而也不以此为耻。

之前,我对方晴姐的印象一点都不好,特别是在小哥哥二十六岁的生日宴上——也是小哥哥安排其与大哥的相亲会,她总是对我们沈家三兄妹看不上眼。但经过这么多事件,她与大哥夫妻恩爱,我也就一点点对她改善了最初的印象。况且据我所知,她之前的心上人是基因治疗研究所的一个项目主任,不仅学历比大哥高出了一大截,人也比大哥更加帅气,所以受其表面的吸引也在所难免。但那家伙人品不怎么样,据说还跟小哥哥有什么过节,不过最终自作自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套花园洋房不仅为纪念艾姐姐而保存了下来,整个房间的室内陈设也是一点没有变化,保持着艾姐姐生前的一切景象,花园里依然种满了艾草与凤仙花,只是因为已经过了花期,所以没有了夏日的繁茂。

大哥给哲哲洗完手,便抱到餐桌边,放在为孩子专设的座椅上,而大嫂则是给哲哲单独做了一碗海鲜蔬菜粥。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大哥和大嫂却是将哲哲视如己出,尽心尽力照顾着小哥哥心爱的女儿。

“怎么样?”吃饭时,大哥问我道:“婚宴的地址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就是蓉蓉姐推荐的那家婚仪体验馆。”我没有提起与崔亮在体验馆时所发生的种种不快,是不想婚礼在即,给我们的夫妻关系涂抹上任何的不利因素和雾霾。

“定下来就好!”大嫂一边给哲哲夹鸡肉,一边对我说道:“蓉蓉还真是个热心肠。”此时此刻的方晴姐比起刚跟我大哥认识的时候成熟稳重多了。

“是啊!”大哥也是一副相当感慨的表情:“当年,幸亏她开车,路过咱家楼下,救了薛丽娜和我们的小哲哲一命,是不是啊哲哲?”

小家伙肯定是饿坏了,抱起粥碗,大口吃着,根本不理会大哥的言语,不免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因为我与崔亮是第一对在他们体验馆举行婚礼的新人,为讨开张大吉,求得一个喜庆,蓉蓉姐不但特意给我们打了六六折,还免费为我们提供了婚纱和婚礼全程跟拍记录等服务,这可是为我们省下了不少的费用呢!”

“蓉蓉这么好啊!”大哥开心道:“我倒真想看看小婷穿婚纱时的样子。”

“结婚那天不就看到了?!”大嫂则是吃醋地玩笑:“跟我结婚时,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嘛!”大哥竟是一脸比我还开心的笑容。

“大嫂——”我为大哥打圆场道:“我大哥很爱你,只不过你也知道他嘴笨,实在不好意思把这种肉麻的话挂在嘴边。”

“是啊!”大嫂冲我挑了挑眉心:“谁让我就看上你大哥的老实和本分呢!叹!我真是跟你大哥蠢到一家去了!”

“所以说啊!”老实本分的大哥居然也学会开起了玩笑:“我们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越说你还越得意了!”

家庭生活的幸福大概就是源自于这种老夫老妻、毫无罅隙地相互拌嘴与无理取闹,却也是一种增强感情的美好方式。

“大哥,我想让莫警官来当我和崔亮的证婚人。”

“好啊!”大哥对此拍手赞同道:“这个主意太好了,也对——莫警官不仅是崔亮的顶头上司,也算是我们兄弟妹三人的长辈,跟我们沈家的渊源颇深,请他来作证婚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我点头:“那我告诉崔亮,让他请莫警官——”

“那怎么能行呢?”大哥打断我的话头:“这么正式的邀请,应该由我代表你的娘家人亲自出面,恳请莫警官来当我妹妹的证婚人,这才符合礼节与礼数。”

“呦呦呦!”大嫂笑言道:“看把你给能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小婷的大哥似的。”

“我本来就是小婷的大哥嘛!”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是有点羡慕大哥和大嫂的这种毫无罅隙地恩爱拌嘴,虽然我与崔亮也有拌嘴的时候,比如下午我们一起去婚仪体验馆,但那却是真实且不愉快的,为了避免气氛恶化,所以在很多时候,都是我闭口不言。

这让我感觉心里很不痛快,像是嫁给了一个不懂事的大男孩,也不知晓未来的生活还将遭遇怎样的麻烦和坎坷?!但我生性懒散,不愿过多算计,也就对此未知之事避免不必要的烦恼与纠缠。

(肆)

星期一,我来到迪姵专柜,由于是上班时间,卖场没什么客人,小薇换上工作服,正拿着柜台上的化妆镜修眉。

“小婷,怎么样?婚礼地点定下来了吗?”小薇因见我走进专柜,将镜子放回到了原处。

“定下来了。”

“那时间也应该定下来了?!”小薇望着自己有些富态的身材,显得忧心忡忡:“但你看我这么胖,哪里能穿下伴娘礼服啊?”

我当然要安慰自己的闺蜜:“小薇,你这不算胖,你这是富态。再者说了,最近不是有句流行语——说什么‘找个微胖女神当女朋友’吗?所以啊——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微胖界女神,我如果不是因为跟崔亮结婚的话,早就把你娶回家了。”

“切!”小薇冲我不屑地翻白眼:“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小女人,还说要跟我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我则是油嘴滑舌:“我跟崔亮是相伴一生,跟你是白头偕老。”

小薇最大的优点就是皮肤比我白,质地比婴儿的肌肤还要滑嫩,这也是我唯一对其羡慕的地方。

“哼!油腔滑腔!”小薇不满地冲我幼稚道:“我不理你了。”

“哎!小薇——”我分明有讨好我这位伴娘的意思:“昨天,我看见一套粉色的抹胸礼服,裙摆上点缀着各色花饰,看起来俏皮可爱,我觉得很适合你。关键是——那件伴娘礼服还不用花钱!”我说的自然是唐蓉蓉为我准备的那三套新娘礼服中的一件。

“真的吗?”一听说有漂亮的衣服,小薇的眼睛都瞪大了。

“当然是真的,我觉得那件礼服很适合你。”

“对了!”随而,小薇似乎想起了什么:“新郎官那边的伴郎也已经选好了?”

“怎么?”我抿嘴憋笑道:“你还想——与伴郎来个私定终身啊!”

“那有何不可?”小薇抖了抖她那两侧婴儿肥的脸颊:“万一伴郎是个帅哥呢!”

“那我帮你问问吧!”

“真的呀!”小薇一把高兴地抱住了我:“小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接待了几个顾客,眼见是午饭时间,我让小薇先去卖场的职工食堂吃饭,吃完了再来轮我的班。

岂料,往常小薇对吃饭无比积极,但今天却是打不起精神道:“不用了!小婷,我没胃口,还是你先去吃吧!”

“那我也帮你打一份,要不然,等我轮你的班,食堂就没有什么可口的饭菜了。”

小薇却是摇了摇头:“不用!”

“咦?”我愈加奇怪小薇的态度有些反常:“你不吃午饭吗?”

小薇冲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为了给你当伴娘,我决定节食!”

小薇素来做什么事情都不认真,即便是上班,也在混日子,每月混满她那为数不多的工资加提成,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反正,她也不想努力奔事业,只求一心嫁个有钱人。却万万没料到,节食减肥却是其唯一认真对待的“事业”。

下班后,我回到家中,却没想到客厅内坐着莫直徽和崔亮,大嫂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莫直徽正将哲哲抱在怀里,逗得孩子开心地咯咯大笑,完全没有其身为警官时的那副威严与凛冽的神情,而是和蔼地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正尽情享受着家庭生活的天伦之乐。

“莫警官,您怎么在我们家呀?”

莫直徽则是微笑道:“是你大哥请我们过来吃晚饭,说什么一定要来,不然,将耽搁了你的终生大事。”

啊!当即,我明白了大哥是想以家宴的方式,正式恳请莫直徽担当我和崔亮婚礼上的证婚人,这样,既把莫直徽当作是我们兄弟妹三人的长辈,又可体现出家庭的温馨及亲切融合的氛围,大哥为我这场婚礼真可谓用心良苦。

果然,家宴一开始,众人落座后,大哥便开门见山,高举起酒杯,向莫直徽敬酒道:“莫警官,其实——今天我邀请您来,是有一事相求。”

莫直徽摇了摇手中高脚杯里的红酒,开玩笑道:“我就知道——你请我吃这顿家宴,肯定目的不纯。”

“其实——”大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求人素来是他不擅长的作派:“我是想邀请您——邀请您——”

莫直徽不辱其身为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第一支队支队长的身份,敏锐的观察力宛如洞若观火,即便大哥还没吞吞吐吐完毕,就已经猜到此行获邀的原因:“你是想让我担任小婷与崔亮婚礼上的证婚人吧?”

“对!”大嫂则是大大方方地应答:“今天,我们宴请莫警官来家里作客,就是为了‘贿赂’您答应我们的请求。”

“哈哈!”莫直徽夹起一块红烧鲤鱼:“这鱼烧得得不错,我喜欢,贿赂成功!”莫直徽一边爽朗地大笑,一边将鱼肉放入嘴巴。

这红烧鲤鱼可是大嫂最拿得出手的待客菜品。

崔亮的表情明显一愣,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请老师当我们的证婚人啊?”

大哥回答:“因为莫警官是我们老沈家的恩人,又是你的上司和老师,担任你们婚礼上的证婚人,不是理所应当吗?”

莫直徽却是谦逊地表示:“恩人不敢当,但这证婚人我是当定了。”

晚饭后,我送莫直徽与崔亮下楼,莫直徽因返回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与我和崔亮挥手告别。

崔亮因喝了些酒,实在不方便开车,就将那辆吉利缤瑞停在了我们善德花园学府的小区内,我陪他来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

“对了!你那边的伴郎选好了吗?”

“好了!”崔亮一副诡谲的神态,尽管想笑,却是没有大笑出声,而是绷持着面孔道:“到时候,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给全场的宾客们带来惊喜。”

崔亮的故弄玄虚自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说得这么玄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哎呀!告诉我吧!快告诉我!不然,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失眠的。”

“现在揭秘就不是惊喜了。”

无论我如何追问,崔亮都无动于衷,说是一定要等到婚礼那天,才会揭晓谜底,这让我有些生气,却是又无可奈何。

“对了!”崔亮想起了什么:“我父母下个星期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已经给他们订好了机票。”

“我最近忙婚礼的事,就不去机场接他们了。”我承认我这话是有借题发挥的意思,以疏解心中的不满。

“那好!我去机场接他们。”崔亮也没与我过多争辩:“正好!那婚房是老俩口垫付的首款买的,应该先让他们享受一下。”

尽管与崔亮经历了这么多不愉快,但现如今——婚礼的一切事宜均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小哥哥从美国赶紧归来。

(伍)

小哥哥是抵在我婚礼的前一天才赶回来的,差点让我担心他无法赶上我与崔亮的婚宴,这必将成为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由于第二天一早,大哥要将大嫂的双亲接到婚礼现场,便回到方晴姐的娘家过夜去了,只留我和哲哲在善德花园学府。

当时,我给哲哲刚洗完澡,给孩子吹干了头发,正要把她抱进卧室,就听见门铃声,连忙将孩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跑过去开门。由于灯光的缘故,一个男子留着半长的头发,挎着背包,站在门外。

我将目光往暗影里探了探,果然,与远程视频对话中的那个满脸胡子拉碴、脸颊因消瘦而凹陷下去的男子一模一样。不过才三十岁出头,小哥哥却像是被岁月催老了十岁,怎不让人感到心疼。

眼见小哥哥如此沧桑的外貌,当下穿过屏幕,就站在我面前,我感觉眼眶一热,差点便泪如雨出,赶紧将小哥哥拉进了屋子。

“哲哲,看谁回来了?”我控制住哽咽的气声,努力冲孩子挤出笑容,顺带平复内心里的激动。

“是爸爸!”小家伙跳下沙发,光着脚冲我们跑来,被小哥哥一把抱住,冲孩子的笑脸亲了又亲。

“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小哥哥将哲哲放回到沙发上,并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只精美的盒子,里面配有三个不同肤色的芭比娃娃,以及色彩艳丽的小礼服。

“哇!是我最喜欢的娃娃!”

“而且,还是芭比娃娃呦!”

哲哲接过礼物,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给芭比娃娃玩起了换装游戏。

曾经在我幼年的心灵,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小哥哥若成为父亲的话,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岂料,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想,而是水到渠成的人生,原本毒舌、爱玩闹的小哥哥却也可以成为一个充满了慈爱的父亲。特别是小哥哥看女儿时,那双满溢出温柔的眼神,让我瞧到了一个男人充盈着和煦微风的内在柔情。

另外,我也没想到,生性爱自由,骨子里放荡不羁的小哥哥,竟是我们兄弟妹三人当中最先为人父的那个。看来,命运真是一件令人感到难以捉摸的无常啊!

“小哥哥,你看——哲哲是不是又长高了?”

“Yes.”不想,那小家伙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哲哲又长高了!”

“哈哈!”小哥哥开心地大笑了起来,难得地恢复了其实际年龄的光彩,将左脸颊冲孩子递了过去:“哲哲想吻我吗?”

但那小家伙却是捏住鼻子道:“爸爸,你好臭臭!”

小哥哥笑得愈加开心了:“爸爸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口没刷,澡没洗,胡子也没刮,身上当然有味道了。”小哥哥一边说着,一边用胡子拉碴的下巴,在孩子的脸上轻轻地蹭,逗得哲哲咯咯大笑地躲开。

“爸爸,你好讨厌,胡子好扎人。”

“好了!”我从小哥哥的怀中一把抱过孩子:“别闹了,赶紧去洗澡吧!”

我把哲哲抱进二楼的儿童房,哄孩子入睡,便来到厨房,给小哥哥下了一碗面条。

“小哥哥,面条给你煮好了。”我来到卫生间,眼见房门虚掩,有水汽从门缝内飘出,便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小哥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站在镜子前刮胡子,抹了一脸的肥皂泡沫,看起来像是一个阿拉伯酋长,浑身散发出沙砾的味道。

“哈哈!”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怎么了?”小哥哥见我站在门口,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没什么!”我走到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的小哥哥:“我来给你刮胡子吧?”

“好啊!”小哥哥顺从地将剃须刀递给了我。

我特意搬了把椅子,小哥哥坐在椅子上,我为他小心地剃着胡须,卫生间里飘满了五彩缤纷的泡泡。就如同小时候,大哥进城打工,尽管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但小哥哥带我在老沈家祖屋的院子里玩,用肥皂水吹泡泡。阳光下,那些透明的泡泡幻彩出夺目的斑斓。

“小哥哥,我请了薛丽娜,你不会怪我吧?”

小哥哥却是微笑地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婚礼,你有权利邀请任何——你想邀请的人。”

“我是想到时候——你也能看到——”

小哥哥则是打断了我的解释:“还请了谁?”

“杜姐姐,毕竟——越家的过错——也不都是她一个人造成的。”

小哥哥长长地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上一代的恩怨——是该告一段落了。”

“是啊!”我见小哥哥没有生气,便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想看看宝玲。”

“宝玲该是有十岁了吧?”

“差不多!”我点了点头:“那年,在游乐园碰到她们母女俩,宝玲跟哲哲差不多的年纪。”

小哥哥却是纠正道:“比哲哲小点儿,还没满四岁。”

自从越文轩父子俩自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杜娇蕊母女俩了。听说,杜娇蕊带着女儿从钢铁工程设计院的职工大院里搬了出来,搬回到了娘家。三年前,她的母亲因病过世,便与女儿相依为命。

一个星期前,我将结婚请柬送到了市话剧团,让其同事转交给杜娇蕊,希望已经顺利到其手中。

“小哥哥,你似乎并不满意我和崔亮在一起?”

“我只是觉得他那工作太危险。”小哥哥抓按住我正用毛巾擦拭着他脸上残余着肥皂泡沫的那只手,抬头望向我道:“小婷,无论你选择跟谁结婚,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我唯一的妹妹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谢谢你,小哥哥!”我从身后一把搂抱住了小哥哥的脖子,勒得他直喊脖子快要断了,我则是任性地挂在他身上,死活不肯撒手。

小哥哥刮干净胡须,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仿佛又回到他在医科大学读研究生时的那些日子,又回到了那个帅气风流、自信飞扬,甚至有些狂傲跋扈的青春年少的小哥哥时代。

这天晚上,小哥哥抱着哲哲睡在孩子的儿童床。想必,这对父女俩一定睡得十分安稳且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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