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崆峒山那天,凌晨出门天上已经是一片白一片乌的云,后来车过泾河,就淅淅沥沥下起雨,便都硬着性子,沿崎岖的山路爬援,抓着路旁的树,在泥泞中踩蹬,不时地打滑,带了两脚黄色的泥巴。大家兴致却高,都说这样才虔诚。
站在高处,在细雨中鸟瞰陇东土地,一川浓绿由蜿蜒的河流串起,两边都是褐黄泛青的山峁地貌,高不起来低不下去。欲往远处看,色调是灰色青色,山梁川道好似平平板板随意抛置那里,惟崆峒兀然耸立,既有雄壮山势又有绚烂秀色,给人一种力的窿起、美的凝聚的感觉。峰回路转,陡岩峭壁上镶嵌浓厚的苍郁,近处才可见树木丰茂,花草簇拥。云幕忽悠地揭开,隐现厅阁殿堂。熙来攘往的人流,向山顶涌着,雨水则从山坡向下流着。仰望“凌空塔”,美轮美奂,高耸云天,峙立于一山的环抱,显得伟岸而神奇。让人叹服的是塔尖生一株松,主杆粗壮,虬枝斜逸,别有韵致。我们生发联想,这天人合一的自然艺术佳品,是崆峒的徽标,又是打开神山的一把钥匙。
抓住磨得亮晃晃的铁链,踏着石梯,眼前岩石壁立,两面临居深峡,登临378级台阶,经历险峻困惑的“上天梯”。我想起《神曲》中登临“天堂”,有贝亚德引路,觉得眼前也有崆峒女神拾级而上。其中也忙中偷闲,过“打儿洞”,投掷镍币,中者乐哉,不中者戚然。在“药王庙”插了几烛香,投了几张钞票,我心中默然祷言医圣关照站在讲台上执教的妻子,早日除去病疾。最后在隍城庙拜了天上地上诸神。而在“磨针观”小憩,这里比较清静,大都是一些文人和学生到来,无神位,观赏“李白磨铁杵”的挂图,临受精神陶冶。感谢大诗人李白、杜甫“笔涉”于崆峒,留下优美的诗篇。吟诵谭嗣同名句:“隔断尘衰云似海,烟开天路云为岭。”游览崆峒,抛远了一切世事烦恼与累赘,在神灵与大自然雨水中穿行,接受沐浴,顿然感受整个身心纯粹了,空灵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雷声峰”,在青冥的云空中,喧闹涌动的树头波涛之上,时隐时现霞彩灵光,可睹仙境幻象。我们头倚巨石,足切危崖过来,似乎成了一株松、一株柏、一株杉,抱住这翘出来的石峰,空空蔼蔼,渺渺茫茫。望不透的云霓随风浓与淡,加上潇潇雨落,可闻訇訇“天籁。”在“浴丹泉”流连往返,潺潺汩汩、清明碧透,我肆虐地捧粒粒晶莹仙丹而畅饮。再三投以注目礼于“紫果云杉”,千年古树,阅尽岁月春秋,松身柏叶,果实金黄,形似孔雀开屏,又称雀孔柏,仅此一棵,在广袤的大西北是罕见的。我还读过一篇文章,记叙在崆峒山目睹佛光出现的情景,虽有奢望,但福祉太浅,而遗憾无机缘相见了。
这里是道教圣地,誉为“道家第一山”。《庄子·在宥》中记载;“黄帝立为天于,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问见之”。见了广成子说:“我闻吾于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山上崆峒前峡就修有问道宫,山上释道并存,随时代变化各有兴衰。崆峒,作为名山,伫立于泾水之湄,黄土层最深厚的陇东地带,以北方雄壮与南国秀丽兼而有之突现出来。还有其内浑厚广大的黄土文化凝聚蕴积,将其本体的自然的美深化了,给人一种属于黄土地上精神生活祈求的审美愉悦。它与敦煌,麦积山遥相辉映,各呈风采。我们下崆峒时,非常感念“空空同同”的禅意和山中的美丽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