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愧疚之色在何萧萧脸上闪过。
“对不起。”何萧萧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何映云对她失望透顶的注视。
只是如果时间倒退，何萧萧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同的道路。她不是那种因为一己私情就昧着自己良心说话的人。
“何萧萧，我们何家这么多年真的是养了只白眼狼啊。”何映云死死地盯着何萧萧，那眼睛里包含的情绪很复杂，有怨恨，有失望还有一丝后悔。
何萧萧被她这么注视着，心没来由地抽痛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明明三年前被赶出何家的时候何萧萧就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了。
“对不起。”
除了这句，何萧萧想不到其他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何萧萧，全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我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赔我！”正当何萧萧出神之际，何心馨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红着眼从床上一蹦而起。
她伸出被纱布层层包裹着的行动不便的双手，朝着何萧萧脸上抓去。
何心馨已经毁容了，这是不可逆转是残酷事实，可尽管这样，她还是要拉何萧萧一起陪葬。
就在何心馨的指尖距离何萧萧的脸庞还有几厘米距离的时候，她的整个人突然向下倒去，整个人扑倒在了地面，摔了个狗吃屎。
下巴，身体还心灵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何心馨窒息。
“啊——”何心馨竭嘶底里地叫着，似乎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疼痛。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何萧萧，她不敢相信摔在地板上的何心馨。她现在的样子着实可怜，包裹着纱布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尽管这样，最让何萧萧心悸的还是何心馨死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可是何萧萧的身体还是代替了她的思想作出了反应。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在何心馨面前蹲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你没事吧？能起来吗？我扶你。”
说着，何萧萧伸手，轻轻搭在她的两腋之下，尽可能地减少与何心馨皮肤的接触，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啊——”何心馨还是死死地盯着何萧萧，疯狂扭动着身体，似乎很排斥与何萧萧的接触。
何萧萧的玉臂一伸过来，何心馨直起身，对着她的小臂咬了下去。何心馨咬得很重，像是要把她的手要穿一般。
“嘶——”这次换何萧萧叫了，她吃痛地收回手臂。只见雪白如玉的手臂上，赫然多了两排牙印，鲜血汩汩，触目惊心，“心馨，你干什么！”
纵使是不喜争吵的何萧萧，此时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怒色。
何萧萧自诩没有做过对不起何心馨的事情，而且她也是真心的想帮助何心馨，哪想她不仅不领情，却反“咬”了她一口。
“啪。”
还未等何心馨反咬，何萧萧只觉得自己的左脸颊一阵火辣。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何映云，她的右手扬起，悬停在半空中，身体还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干什么？你害心馨摔倒了还不允许她换手吗？”
她害了何心馨？
何萧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也顾不上脸颊上的疼痛了，“我害了她？”何萧萧不怒反笑，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害了何心馨了？何萧萧心里酸涩，何映云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是你害了我，你害了我的一生！何萧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何心馨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怨毒地诅咒道。
这是二十年来，何心馨第一次公开的与何萧萧撕破脸。没有隐瞒，没有伪装，何心馨内心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宣泄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这时，刚办完住院手续回来的何玉，看到眼前这一幕，何心馨摔倒在地，何映云和何萧萧相对而立，连忙跑过来，把何心馨从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来。
何心馨刚稳住身形，便一下子挣脱了何玉有力的大手，往何萧萧身上扑了过去。
何萧萧没有反应过来，被何心馨这么一撞，身体径直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何萧萧屁股着地，给何心馨做了人肉垫子。何心馨骑在她的身上，扭曲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残忍的笑，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
“何萧萧你去死吧！去死啊！”何心馨叫着，笑着，用力地扯着何萧萧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地上撞去。
才撞了一下，何心馨的五官便痛苦地扭在了一起。剧烈的痛楚从她的四肢百骸传来，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病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抓着何萧萧的头发，想去撞第二下。
何映云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扭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她瞥到了何心馨身上的纱布渗出的一抹红。
再这样下去，何萧萧没有被打死，反倒是她的女儿先倒下了。
何映云不忍何心馨受苦，连忙上前，把何心馨和何萧萧分开，轻轻地搂住了何心馨，“心馨，别打了，你的伤口在流血。”
“放开我！我要让她死！”何心馨打红了眼，手脚并用，还有几拳落在了何映云的背上。
眼看何心馨身上渗出的血红越来越多，她还是不肯停下来，来强的话何玉又怕伤到了她。“你出去！”何玉只得先让何萧萧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是。”
何萧萧说道，她抬手抚摸了一下被何映云打得生疼的脸颊，内心苦涩。大概从今天开始，她何萧萧就要彻底断绝和何家的关系了。
她起身，缓缓离开了病房，走到门边的时候，何萧萧侧目，最后看了这个病房一眼。何映云搂着何心馨，双眼噙泪；何心馨目光不离她，嘴里还在咒骂着什么；而何玉只是这么淡淡地看着母女俩。
收回目光，两行清泪顺着何萧萧光滑的脸滑了下来。接下来，何萧萧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这里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或者事务了。
再见了，爸，妈。这大概是何萧萧最后一次这么唤他们了。
“何萧萧你回来！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你算什么东西！婊子！”何心馨还在吼着，把这个世间最为恶毒的词汇都加诸在了何萧萧身上。
“心馨，别管她了，她已经走了，被赶出何家了。”何心馨这个样子，让何映云心疼得不得了，“我让医生来给你换个纱布，然后你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我不要休息，我就要何萧萧死！”何映云无奈，只得朝着何玉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心馨，听爸爸的话，你现在需要休息。”何玉摆出一张严肃的脸说道，伸手去按了一下墙上的内线，接着道：“你这个样子，别提报仇了，连下床行走都很困难。”
何玉的话音刚落，躁动的何心馨突然冷静了下来，倚在何映云怀里一动不动，眼神游离。何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激烈地反抗了。
没过多久，一身白大褂的主治医生翩翩地走了进来。何玉跟他说了两句什么，主治医生便会意地点了点头。
何心馨被重新抬回到了床上，主治医生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安排护士给何心馨重新包扎。
这一切都完成后，他给何心馨打了一针镇定剂。何心馨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弄，最后，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重，眼前的景物也愈加模糊。
“睡一觉吧，你太累了。”主治医生用温柔且富有磁性地嗓音说道，这是何心馨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她便进入了梦乡。
何心馨睡着之后，那个医师便转身，语重心长地跟何玉说道：“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再加上她情绪起伏大，不利于她的康复。要是长期这么下去，她很可能一辈子…”
他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代替他说出了后半句话。
何映云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所幸何玉眼疾手快，一下子接着了她倒下的身体。何映云定了定神，颤抖着说道：“医生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的女儿，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不是钱的问题。”那个医生摇了摇头，道：“只是，何小姐身上的烧伤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实在不能保证治疗后她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
“不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何映云身体一震，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
“就是。”主治医生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有很大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就算之后去做整容手术，也只能让她的脸看起来稍微，得体一点。”
他思量许久，用了得体这个词。他是见过何心馨现在的样子的，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到现在他想起来还是会做噩梦。
“还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继而道：“我建议你们给病人请一个心理医生，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玉皱着眉头，表情严肃，“你想说我的女儿会寻短见？”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何映云身体颤抖着。
脸是一个女人的全部，更何况何心馨还这么年轻，要她顶着这样一张脸生活一辈子，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即使她寻了短见，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
“不排除这个可能。”
“总之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主治医生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何映云一下子瘫倒下去，两眼无神地望着何玉，喃喃道：“老公，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照他说的，给心馨请个心理咨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