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王德俊的口吻太过可怜诙谐，竟让大家忍不住轻笑出声。
被捧惯了的王德俊，哪里受过这样众人揶揄调笑的画面，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尴尬地避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运顺笑道：“自然是不收利息的！”
不仅不收利息，还款的时候打个折也是可以的！
赵知静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定定瞧着秦怀虎，只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好。说他小气霸道，偏偏他还有宽广的胸怀，瞧着陛下跟王德俊情同父子，竟也不吃醋！
小狐狸一般眯了眯眼，她想着，他的小气霸道原来都是针对她的？
“虎少，陛下甚是思念关怀您，今晚七点宫中还有应酬，他下午就要回去了。还请您今日暂且不要出门了，陪着陛下多说会儿话吧。”
泉二看出王德俊尴尬，也知道陛下心中热切的愿望，便转移了话题。
程运顺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怀虎。
见他没有半点理睬自己的意思，情急之下，他唯有看向了赵知静：“好儿媳~！赵赵~知知~静静~！”
“咳咳。”王德俊咳病犯了。
张世友憋着笑。
赵知静愣是挣扎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陛下这是在唤着自己呢！
微凉地往秦怀虎的身边凑了凑，她刚抬眼，就看见秦怀虎一脸委屈地望着她，仿佛在说：你敢帮着别人欺负我？
心中小小地挣扎了一番，她唯有凑近他怀中，将他的脖子拉下，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秦怀虎的面色当即好多了。
她凑他耳边，极小声道：“好想吃大叔做的鱼！”
秦怀虎爱极了她投怀送抱，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抚她的脸颊，细语着：“今晚？”
赵知静的小脸瞬间苍白！
双脚落地，白皙的手掌将他的胸膛一点点推开，腰肢却还是被他紧紧箍住。
小丫头似乎咬牙切齿：“你不要得寸进尺！”
秦怀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就出去约会吧，艳阳高照，美丽的小县城，高速公路也在等着我们！”
程运顺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具体，却也是个谄媚地讨儿子欢心的人：“乖儿媳~！”
赵知静头皮一麻，黑亮的眼珠乌溜溜转：“好！”
哼！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他不是没有看见小丫头瞳孔中的狡黠，不过，她那点小九九，也就在他肚子里晃晃而已，不足为惧！
搂着小丫头面对着程运顺，他竟然主动跟程运顺搭起话来：“你会杀鱼吗？”
程运顺愣了一下！
泉二当即道：“我来！”
只要虎少高兴了，他做什么都愿意！
程运顺却是微怔过后喜出望外，将泉二拦在身后，大步跨出去争着道：“我会！”
于是
十五分钟后的厨房里，多了四条肥美的鱼。
连赵知静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厨房外守着，而秦怀虎跟程运顺，则在厨房里待着。
“这是阿秋自己在后面池塘里养的草鱼。当然，还有花鲢、黑鱼、鲫鱼，跟一些河虾。我比较喜欢吃虾滑跟鱼滑，外面的大多是激素饲养的，所以阿秋就自己在后面的池子里放养了很多鱼苗虾苗。”
秦怀虎一边说，一边抓起一条草鱼用力在砧板上砸了一下，鱼便不动了。他拿过刀，开始去除鱼鳞。
“这些都还是外公教我的。那时候我还是少年，转眼间都快三十了。”
他动作优美麻利，钢琴家的手拿刀做这个，却丝毫没有不和谐的感觉。瞧着层层叠叠闪闪发光的鱼鳞被他迅速褪下，竟有种在他这双手下，没有干不成的事情的感觉。
程运顺也抓起一条鱼放在另一块砧板上，去了菜刀的刀柄在鱼脑上用力一砸，手里的鱼也不动了，同样快速地祛除鱼鳞。
很快，父子俩将四条鱼掏空洗净，秦怀虎刚想教他如何片鱼肉，却惊讶地发现，程运顺片鱼的手法极快，比他还熟练。
诧异地看着，也用心地学着。
程运顺微微一笑，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我小时候顽劣，最爱养各种动物当宠物。最爱的便是流光，那是一只来自西藏的雄鹰，极具灵性。我养了很多美味的小蛇喂它，还帮着它孵过蛇蛋。”
秦怀虎听得认真。
内心深处，他也是极其想要知道有关父亲的事情的。
程运顺又道：“慕柔小时候陪过我一起孵鸟蛋，我在上面爬树，她在下面看着我，我掏了鸟蛋就领着她回我的宠物房里，将鸟蛋放在温箱里。那时候，还有冠玉爷爷呢。他最疼我了，父皇每每无暇顾及我，母后因为严厉要揍我，总是冠玉爷爷护着我的。”
不知不觉间，程运顺跟他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秦怀虎还问到了他12岁时掉下虎池打死老虎的事情，程运顺呵呵一笑，将当时的细节讲给他听。
鱼全都片好后，秦怀虎给程运顺简单讲述着做鱼的过程。当鱼在锅里炖着的时候，程运顺还给秦怀虎露了一手，做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他无比骄傲地对秦怀虎道：“这道菜是你妈妈教我的！”
清雅的灯光笼罩在这对卓尔不凡的父子身上。他至始至终没有唤过程运顺父亲，却也知道，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是他无论如何逃不掉的。
须臾，父子俩开门出去了。
游秋馨跟张世友进去很快补了几道鲜美的小炒。
餐桌前，程运顺跟王德俊入座，对面是秦怀虎跟赵知静。余下的人都在张风勇房里的另开了一桌，每桌的菜都是相同的。
王德俊看着眼前的鱼，还有西红柿炒蛋，一下子难过地酸了鼻子。
“若是姑姑在这里，她今日一定很开心的。”
说完，惊觉到自己的话不合时宜，他赶紧尴尬地拿起水晶杯喝起了果汁。
“会有机会的。”
“会有机会的。”
谁知，表情极淡的秦怀虎、眸色渐深的程运顺，却是在相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地开口。
素光静美，若诗韵落案为痴，淡雅如莲。
赵知静跟王德俊都能感觉到氛围的变化，好像这对父子因为齐心协力共做了一顿饭而更加交心了些。
程运顺举筷，众人跟着举筷。
美食落入蓓蕾，香味于檀口鼻尖流连忘返，菜色天香。
“嗯！这跟我爷爷的手艺一模一样的！”
王德俊赞赏万分，笑呵呵地看着秦怀虎：“也就是我奶奶每年生日的时候，我爷爷会露一手，祝愿我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没想到还不到她生辰，又能吃上了！”
秦怀虎并不言语，淡淡的鱼片滑过他的薄唇，沾染上一点晶莹的油亮，像是给他原本精致的红唇抹上了透亮的粉彩。洁白整齐的牙齿轻咬，半片烫口的鱼片落入口中，闭唇，轻轻咀嚼，白皙的喉结上下滑动。
对面的程运顺静静打量着自己的孩子。
尽管从小没有父母在其身边悉心教导，可是秦怀虎却是教养极佳。这世上很多被长辈们溺爱长大的孩子，不懂规矩，粗鲁自私，都比不上他。
烟波转圜之间，他端起桌上的美酒浅尝了一口，落杯一瞬，竟是忍不住有感而发：“原以为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为你母亲披上红妆。却原来，我的幸福是等你出场。”
众人筷子一顿。
他又道：“小虎，再给我两个月，我一定会对天下人宣布你的存在！”
赵知静跟王德俊都是吃了一惊，而秦怀虎却是对此不置一词，反倒是经过他的提醒，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秦叔宝有孩子吗？”
“没有！”
程运顺答的干脆！
可是秦怀虎却不这么想：“一个人不结婚，不代表他不会有孩子。比如你跟我母亲。”
程运顺耳根一红，尴尬地咳了两声，错开眼。
“秦叔宝跟秦广生都是秦家唯一的嫡脉，秦广生本身就是个傀儡，他那几个儿子不成器，秦叔宝国际交他们手里不可能长久，这一点秦叔宝不可能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真的就为了一个不爱他也不可能得到的母亲，而苦守一生？他应该是个很现实的男人，聪明到足以看透很多事情才对。”
秦怀虎微微敛眉，迎上程运顺若有所思的眼，轻笑了一声：“不过也不必当真，这都是我的猜想。”
他一颦一笑间，已是迷了程运顺的眼。
也吓得程运顺额头隐隐发汗。
“你祖父若是见到你居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一定会高兴的发狂的！”
程运顺深吸一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儿子，他都投鼠忌器，说话都没了底气的原因！
面对儿子，他总有一种被自己的父皇审视的感觉！
一顿饭，赵知静从头到尾没说话，王德俊也只是说了个开场，后续全是程运顺跟秦怀虎之间的交谈。
程运顺故意将话题往民生上扯，想知道秦怀虎是否有爱民之心，他又故意把话题往国际关系上扯，想要知道秦怀虎有没有生杀伐决的果断跟顾全大局的远虑。
本想对着儿子上一课，尽可能地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教他一些东西。
结果，他反倒被秦怀虎给上了一课。
这一瞬，温暖沁透了时光，分分秒秒绵长。秦怀虎口中句子不多，却总能在程运顺说的洋洋自得时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瞧着程运顺最后干脆闭口不言，只听秦怀虎郑重道来的画面，赵知静一边喝着汤，一边从内心深处升起小小的骄傲。
她也要做一个优秀的女子，如慕柔夫人那般，足以与王者比肩的女子。
餐后，已是下午四点。
游秋馨等人过来收拾了餐桌，给他们每人面前换了一杯清茶。
茶香悠悠，透着淡淡的紫薇花香，待程运顺尝过后，忍不住赞叹：“这是你这里独有的味道。上次我来这里，就闻到了这种清香，很是怡人雅致。”
游秋馨赶紧解释：“这是采摘的每年紫薇树新发出的嫩叶的芽尖，还有每年紫薇花绽放之前刚出的小花苞晾干炒制的。紫薇树浑身上下都是宝，长期饮用对人体多有助益。”
程运顺微微一笑：“嗯，确实比我从小到大喝的白咖啡健康多了。”
秦怀虎微微侧目，看着游秋馨：“备三份紫薇茶，交给泉二大人。”
这一发话，自然是让陛下带回宫的。但是，备三份是？
“我御书房留一份，你母亲的慕柔湾留一份。还有一份，是需要我帮你带给谁的吗？”说到这里，程运顺顿了顿：“是否需要寄到王家去给你外公？”
众人正待秦怀虎吩咐，却听他慢条斯理地答着：“外公那里，我每年回W市扫墓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聊表心意。余下一份，是让你带给幻天阁里那位的。”
程运顺一惊：“给你皇爷爷？！”
“你这么奇怪做什么？我就是想要给母亲还有爷爷各带一份，无奈我自己送不进去，只有委托你，我又不想占你的便宜，让你白白帮我，所以，顺带也给你一份，只当是运费了。”
“……”
程运顺无语，原以为儿子接受了自己，却不想自己已然沦落到这般境遇。
游秋馨赶紧转身就去办了，因为是要送进宫里的，专门把家里最好的茶罐都找了出来。
三份一模一样的，外表看起来椭圆精致，紫檀木制成，有精美绝伦的图腾，都是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艺雕刻出的，罐子的内壁是锡制成的，因为要避光直射，还要避免湿气，否则茶叶容易氧化失掉原有的味道跟成分。所以一直以来，锡制品始终是公认的保存茶叶最好的容器。
三份紫薇茶装好后，放入一只精致的袋子里，交由泉二拿着。
看着程运顺似有不服气的表情，秦怀虎轻叹了一声。
“听闻当年我养母为了救我溺水而亡，我母亲在你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求你派人来我身边照料我衣食起居，可你不肯。最后还是幻天阁里的那位派了天山御侍来传话，将风勇跟柏然还有阿秋送来我身边的。后来，母亲交给我的幻天乐器集团，我私下里查过，那是爷爷年轻时候落难漂流到德光岛，在那里与奶奶一起打下的江山。爷爷给了我所有生存的基本，我给他带罐茶叶，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