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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晋纪(6)

北伐兵败后,桓温决定废立晋帝重树威信。咸安元年(371年),桓温废帝司马奕为海西公,改立司马昱,即简文帝,以大司马专权。次年,简文帝死,遗诏由太子司马曜继承皇位。这就是晋孝武帝。桓温本来以为简文帝会把皇位让给他,听到这个消息十分失望,就带兵进了建康。

桓温到达建康那天,随身带的将士,都是全副盔甲,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朝廷官员到路边去迎接时,看到这个情景,吓得变了脸色。桓温请王坦之、谢安到他官邸去会见,王、谢两人早已听说桓温事前在客厅的背后埋伏一批武士,想杀掉他们。所以,王坦之到了相府,浑身出冷汗,连衣服都湿透了。谢安却十分镇静。进了厅堂坐定之后,他对桓温说:“我听说自古以来,讲道义的大将,总是把兵马放在边境去防备外兵入侵。桓公为什么却把兵士藏在壁后呢?”桓温听了,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也是不能不防备点儿。”说着,就命令左右把后面埋伏好的兵撤去。

桓温看到建康的士族中反对他的势力还不小,不敢轻易动手,他上表朝廷,要求加九锡。吏部尚书谢安见桓温年老多病,便故意拖延办理。九个月以后,不可一世的桓温终于去世,终年六十二岁。

桓温死后,谢安担任了宰相,桓温的弟弟桓冲担任荆州刺史,两人同心协力辅佐晋孝武帝,东晋王朝出现了团结的气氛。南郡公的爵位由幼子桓玄继任。桓玄称帝后,追封桓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桓玄败死后,桓温的后代为躲避刘裕追杀,一部分降后秦,另一部分逃入苗中,成为南蛮。

亵渎司马氏皇权,觊觎皇位而又谨慎行事的桓温,终于不逞其志,抑郁而死。桓温一生活跃在石虎死后至淝水之战前夕,一生以恢复神州,青史留名为人生的终极目标而奋斗。他攻灭成汉,三次北伐,镇守西府,为稳定南朝,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晚年并没有因为私欲杀谢安、王坦之,行改朝换代之事。可以说他是一个悲剧人物。

李寿建汉

成汉君主幽公李期日益残暴无道,杀人无数,并将被杀之人的财物和妻女一并据为己有,大臣们都惶惶不可终日。

汉王李寿素有威名,他聪明好学,豁达大度,很受李雄的器重。李期和建宁王李越等人都忌惮他。李寿害怕自己被李期杀害,于是每当入京朝见之时,便假造边境告急文书,以边疆战事紧急为由推辞不去。

龚壮为巴西处士,其父亲、叔父都是被李特杀死的,龚壮丧服数年不换,立志报仇。李寿多次征召他为官,龚壮都婉言拒绝。

后来,龚壮却主动前去拜见李寿,李寿便将当前形势告诉龚壮,并问如何自保。龚壮分析道:“巴蜀百姓本来都是晋朝的臣民,一旦您发兵夺取成都,向晋朝称臣,一定深得人心,大家都愿意为你效力。这样就可福泽子孙,名垂不朽,不仅仅是摆脱今天的祸患了!”李寿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就与长史罗恒、解思明秘密谋划,打算进攻成都。李期对此事似乎有所察觉,多次派许涪到李寿的镇所探听虚实,并投毒杀害了李寿的养弟、安北将军李攸。

李寿伪造妹夫任调的来信,说李期将要攻取他。李寿的部将深信不疑,表示要先下手为强。于是李寿率领步骑兵一万多人从涪县进发,偷袭成都,临行前并许愿将城中的财物分赏给部众。

李期没有料到李寿突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成都被攻克,李寿在宫门前驻军,世子翊军校尉李势打开城门迎接李寿,李期派侍中犒劳李寿。李寿将李期废黜为邛都县公,幽禁在其他宫殿,建宁王李越、景骞、田褒、姚华、许涪以及征西将军李遐、将军李西都被杀掉。然后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几天后才平息下来。

罗恒、解思明等人建议李寿自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称臣于晋王室,把李期送到建康。而任调和司马蔡兴、侍中李艳等人,则建议李寿称帝。于是李寿即帝位,国号改为汉,年号改为汉兴。

称帝后,李寿用厚金重礼征召龚壮任太师,龚壮将所有礼物一文不动地奉还,誓死也不答应。

李寿初期尚能勤于政事,不久就穷奢极欲,更嗜杀成性,成汉在他统治下日趋没落,他死后长子李势即位,不久被东晋桓温所灭。可谓善始却不能善终啊!

谢安从容镇定

谢安,字安石,号东山。他虽在兄弟中排行第三,却比他的兄长们更有名气。他自幼聪明多智,四岁时,有一天被当时的尚书吏部郎桓彝(即桓温父)看到,引得桓大人大发赞叹:“这孩子风俊神清,以后肯定不啻于王东海(王东海即王承,是晋一代名臣)!”稍大一些,谢安更变得聪慧敏悟,气宇非凡,甚至连被誉为“王与马,共天下”的著名丞相王导都知道他,以致于当时的学童都竞相仿效他的读书音韵,并蔚为时尚。

谢安年轻时无意仕途,每天除了跟支道林、王羲之、许询、孙绰、李充等名士一起谈文论诗,畅谈玄理之外,还经常与他们一道游赏山水,借以自娱。王羲之的著名代表作《兰亭序》就是于永和九年(353年)三月三日与这班朋友雅会兰亭时所作,当时谢安也吟诗作文,以尽雅兴。

有一次,谢安和孙绰相约泛舟海上,不料后来起了风浪,一时间波涛汹涌,浪卷云翻,同伴都大惊失色,想要马上返回。只有谢安一个人游兴正浓,吟诵诗文,若无其事。划船的老头看他相貌安闲,神色愉悦,便继续向远方划去。直到风急浪猛,小舟像一枚树叶在惊涛骇浪间翻转,其他人惊恐万状,站起来喊叫的时候,谢安却从容地说:“如果都这样乱成一团,我们就回不去了。”大家才平静下来,船得以平安驶回。也就是从这件事上,大家才认识到他的心胸胆量,足以镇安朝野。

当时谢氏家族中,谢安的从兄谢尚兄弟辈有很多人已做了高官。谢家门前经常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有一次,谢安的夫人刘氏指着那些富贵的本家兄弟悄悄跟他开玩笑:“大丈夫难道不应该这样吗?”谢安听罢,手掩鼻口说:“恐怕我也不免要这样。”面对外界的种种反应,谢安依旧稳如泰山,淡若池水,直到他的弟弟谢万出事。

谢万在一次战斗中兵败而遭到废黜。谢万被废黜后,谢安为了保持家族地位,更为了使其经略得以致用,才决定步入仕途。他最初担任桓温征西大将军府的司马,后任吴兴太守、侍中、吏部尚书、中护军,直至宰相。

371年,大司马桓温废黜司马奕,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帝,权倾朝野。桓温的亲信中有个人叫郗超,朝廷中人都很怕他。有一次,谢安与王坦之一起去见郗超,等了好久也没有被召见。王坦之想走了,谢安说:“你难道就不能够为了性命忍耐一会儿吗?”

第二年七月,简文帝司马昱身体不适,留下遗诏,说:“大司马桓温按照周公旧例代替皇帝摄政。”又说:“太子年轻,可以辅佐就辅佐他,假如不值得辅佐,你可以取而代之。”侍中王坦之拿着诏书进入寝宫,当着司马宗昱的面将诏书给撕了。司马昱说:“天下,是凭运气偶然得来的罢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王坦之回答道:“天下,是宣帝司马懿和元帝司马睿的天下,陛下怎么可以说是自己一个人的呢?”

司马昱无言以对,让王坦之修改了诏书,说:“皇位继承和国家政事一律托付给大司马桓温,就像历史上诸葛亮和王导辅政一样。”即日,司马昱病逝。

桓温本来以为司马昱会将帝位禅让给自己,至少也该让他摄政。结果他大失所望,非常生气,写信给弟弟桓冲说:“遗诏只让我像诸葛亮和王导那样辅政。”桓温断定是王坦之、谢安在背后搞鬼的,于是怀恨在心。

373年二月,桓温前来朝拜孝武帝司马昌明。二十四日,司马昌明命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到新亭迎接桓温。当时,京城里议论纷纷,有人说桓温此次前来是要诛杀王、谢,然后夺取晋室天下。王坦之非常害怕,而谢安却神色泰然自若,说:“晋室存亡,就取决于此行了。”

桓温到了以后,布置了很多士兵护卫,然后在大殿接见朝廷百官。连有地位和名望的人都两脚发抖,神色紧张。王坦之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沾湿了衣服,还拿反了手版。谢安从容就坐,坐定不久,对桓温说:“正所谓‘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您哪里用得着在墙壁后面安排卫兵啊?”桓温笑着说:“正是由于不能不这样做啊。”于是撤下卫兵,与谢安谈笑了很久。

当时,天子年幼,势力弱小,外面藩臣势力强大,谢安与王坦之竭尽忠诚辅佐保护,使晋室得以稳固。有一次,当桓温那位狡诈阴险的部下郗超像平时那样躲在帐子里偷听谢安与王坦之的谈话,以便更好地为其主子出谋划策的时候,不幸帐子被风吹开,他一下子“显露原形”。谢安也不奇怪,只是幽默地取笑:““郗先生真可谓是入幕之宾呀!”说得郗超满脸通红,哑口无言,桓温也在一旁尴尬不已。在同权臣桓温的周旋与斗争中,谢安表现出了超人的胆识与气度,成了稳定大局的顶梁柱、群臣的主心骨。

谢安总是气定神闲,喜怒不形于色。这不仅是一种极高的品格修养,更是一种策略。当情况瞬息万变,常人惶恐束手无策的时候,谢安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是取得胜利的强大的精神支柱。

现实中,我们也要有遇事不慌乱的品质。只有在紧急情况中气定神闲,才能从容应对突发事件,成功解决面临的问题。

苻生多行不义必自毙

晋室南渡,氐族苻洪在长安建秦。苻洪死后,其子苻健继立为秦王。苻生是秦王苻健的第三个儿子。苻生自幼无赖,瞎了一只眼。祖父苻洪活着的时候,十分不喜欢苻生,曾当着苻生的面对左右说:“我听说瞎子一只眼流泪,不知是不是真的?”左右都说是。幼小的苻生竟拔佩刀,刺瞎眼出血,然后指示苻洪说:“这难道不是泪么?”苻洪极为惊骇,用鞭子抽打苻生。苻生厉声说:“我能忍受刀矛,但不能忍受鞭打!”事后,苻洪对苻生的父亲苻健说:“这个小孩狂暴叛逆,应该尽早除掉,否则,他长大后一定会成为我们家的祸患。”苻健就想把苻生杀了。苻健的弟弟苻雄劝他说:“孩子长大以后性情自然就会改变,没你想的那样可怕。”

苻生长大后,被封为淮南王。他力举千钧,雄悍好杀,他能手格猛兽,跑得比奔马还快,不论击刺骑射,皆冠绝一时。东晋桓温率十万兵北侵前秦,苻生单骑执刀驱入晋军,斩将数十,如入无人之境。此后晋兵一见苻生便心胆俱裂。

太子苻苌死后,强太后想立小儿子晋王苻柳为太子。景明帝苻健因为谶文中有“三羊五眼”字样,就立瞎了一只眼的苻生为太子。355年,六月十五日,苻健去世,太子苻生继位。苻生在为苻健服丧期间,游玩宴饮一如往常。接见大臣的时候,刀剑、锤、钳、锯、凿等准备得一应俱全。

即位没多久,后妃、公卿以下的官员以及奴仆,被杀掉的就有五百多人,被截断小腿、折断肋骨、锯断脖子、剖开肚子的,数不胜数。一次,苻生在太极殿宴请群臣,让尚书令辛牢做酒监。正喝到兴头上,苻生生气地责问辛牢:“怎么不劝他们喝酒?”还不容辛牢申辩便将辛牢射死。群臣见状大惊,都不敢不喝醉,苻生这才高兴。

苻生发三辅民修治渭桥。金紫光禄大夫程肱劝谏说:“此时修桥有害农时,不应劳民。”反被苻生驱出斩首。不久大风拔起树木,行人都被刮倒在路上。宫中讹传有贼自相惊扰,宫门白天也紧紧关闭。五天后苻生查得造谣数人,皆刳心剖胃。

光禄大夫强平是苻生的亲舅舅,实在看不过去,便入殿劝谏苻生应爱民事神。话还未说完,苻生便命左右用凿子凿穿强平的头顶。卫将军广平王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当时都正在,他们急忙叩头劝谏:“强平是强太后的兄弟,稍稍惩罚一下就行了。”苻生半句也不听,催促左右快凿强平。强平被凿得脑破浆流,死于非命。苻生降黄眉为左冯翊,苻飞为右扶风,羌为咸阳太守。这三人因素有勇名,苻生不忍杀死,还算运气。后来黄眉作战有大功,苻生不仅不封赏,反而经常当众侮辱他。黄眉忍无可忍,图谋杀苻生自立,事发被诛。强太后因兄弟之死,忧郁成疾,绝食而亡。苻生毫不哀恸,反而自书一道手诏颁示中外,手诏里说:“朕受皇天之命,承祖宗之业,君临于万邦,子育百姓,嗣统以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反而诽谤之声如此之多,朕杀人不过几千,却说朕残虐,这是什么道理?”

苻生即位第二年四月,长安刮起一场大风,屋瓦被掀掉,许多大树也被连根拔起。前秦王宫中一片恐慌,有人说有敌兵来犯,于是大白天也关着宫门,大风持续了五天才平息。苻生将那个宣称敌兵要来的人查出来,挖掉了他的心。

有一天晚上,苻生吃了许多枣子,第二天早晨肠胃有点不舒服,就召来太医程延诊断。程延说:“陛下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吃多了枣而已。”苻生生气地说:“你又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枣了?”于是就把程延杀了。

苻生喝酒不分昼夜,有时一连几个月不上朝。上奏的奏折很少审阅,扔得寝宫里到处都是。由于自己瞎了一只眼睛,所以苻生非常忌讳听到“残、缺、偏、只、少、无、不全”一类的词,误说了这些字眼被杀的人,数也数不清。

又有一次,苻生问群臣:“自从我统治天下以来,你们在外面听到些什么?”有的人说:“主上圣明,治理得当,天下人都歌颂太平盛世。”苻生生气地说:“你在向我献媚吗?”于是叫人把他拉出去杀了。过几天他又问这个问题,有的人吸取上次的教训,便说:“陛下的刑罚稍微严厉了一点。”苻生又生气地说:“你是在诽谤我吗?”把那人也杀了。

特进兼御史中丞梁平老等人对苻坚说:“主上失德,上下怨声载道,都有谋反的念头,燕、晋二朝也伺机而动,一旦灾祸发生,宗族、国家都要灭亡。殿下应该及早图谋大事!”苻坚心里也这样想,但又畏惧苻生的勇猛,不敢作声。

不久苻生夜里对服侍他的婢女说:“苻法、苻坚不可信,明天就应该除掉他们。”婢女偷偷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苻坚,清河王苻法也知道了。苻法和梁平老以及特进光禄大夫强德率领几百名精壮的士兵潜入云龙门,苻坚和吕婆楼率领部下三百人敲着鼓跟随,守卫王宫的将士全都归顺了苻坚。苻坚的士兵冲进去时,苻生还酩酊大醉,苻生惊慌地问周围的人,说:“这些是什么人?”周围的人回答说:“强盗!”苻生问:“为什么不叩头?”苻坚的士兵笑而不答。苻生又大声说:“还不赶紧叩拜,不拜的就杀头!”苻坚将苻生安置到别的房间,废黜他为越王。

苻坚即位,自立帝号,称大秦天王。遣使逼苻生自尽。苻生临死前饮酒数斗,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被使者勒毙,时年二十三岁。苻坚谥苻生为厉王。

苻生之残忍好杀,后赵暴君石虎若与他相比,只能徒叹“后生可畏”。但自古酷刑比苻生更烈者不计其数。厉王,是苻生被废杀后的伪谥。谥法解中说:杀戮无辜曰厉,当是对苻生残忍暴虐一生的最好概括。

王猛扪虱谈天下

王猛,字景略,北海剧县(今山东寿光南)人。王猛出生前二年,青州被羯人石勒建立的后赵政权攻破,东晋降卒三万人死于非命。到王猛出生时,后赵已席卷中原,兵锋南向,与东晋夹淮水对峙。继石勒称帝的石虎,是个穷兵黩武、嗜杀成性的暴君,后赵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年幼的王猛,随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来到魏郡(在今河南北部与河北南部)住下,以卖畚箕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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