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校门口见到鱼丁,她好像心情好多了。
“鱼丁。”我看着她说,“我昨晚见到他了。”
“谁?”鱼丁疑惑。
“他。”我说,“我常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小时候那个。”
“叶天宇?”鱼丁把我的大书包往空中一甩,兴奋地尖叫起,“怎么,他是不是终于去了你家?”
我把昨天的事一提,鱼丁简直乐不可支,“苏莞尔美人救英雄,我昨天怎么着应该陪你,不该先走掉的呀。”
“我真没想到会跟他这么戏剧性的相逢。”我说,“我差不多整晚没睡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乱得可以。”
“有什么好乱的?”鱼丁安慰我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也许他也没你想像的那么坏呢。”
“都拦路抢劫了,还能好到哪里去?”我叹息。
“是啊,你天天念着的竹马和你想像中不一样了,是挺失望的。我挺理解你的。”鱼丁死坏死坏,故意说着我不爱听的话。
我把头埋在她肩窝里沉默。
鱼丁打着哈欠说像你这样对童年有着孜孜不倦回忆的女生真的是很难找到了,我真是连一年前的事情都不愿意再去想起。
“是吗?”我笑笑:“那就好,这代表着一年后,你就可以忘掉那该死的简凡了。”
“是哦是哦。”鱼丁说,“我要是忘不掉他我不是人哦!”
我们俩嘻嘻哈哈的时候,就看到简凡站在离我们前方不远的地方,正指手划脚地和两个女生说着什么。于是我们赶紧收起笑往校门里跑去,经过简凡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鱼丁稍微停留了一下,被我一带,也只好低着头继续往前冲了。
上午的考试,我考得差强人意,题目很难,好多同学考出来都头丧气。中午的时候,我趴在那里,迷迷糊糊地就快要睡着,恍惚中回到家里,好象有人在敲门,我打开,竟是叶天宇,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面色苍白,看着我的眼神似笑非笑。
我正要喊他,他却消失。敲门声却仍“笃笃”地响个不停。
我努力地睁开眼。
不是敲门,是有人在敲我的桌子,把我给敲醒了。
“苏莞尔。”他说,“对不起吵醒你,借一步说话好吗?”
是,简凡。
找我???
我被他一吓,清醒许多:“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简凡从身后拿出几本杂志对我说,“我中午找到这些你发表的东西好好看了看,写得真是好。我之前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你这样一个才女,你是否愿意为我们校文学社的刊物写点文字呢?”
“喂!”我哭笑不得,人完全清醒:“这两天在期中考试呢,你有没有搞错?”
“不是要你这两天写。”简凡说,“你月底前给我就行!”
“可是,”这人的行事风格真是古怪,我啼笑皆非地说,“就算是这样,也不必这么急着来约稿吧。”
“我是大牌,要提前预定啊。”他摸摸后脑勺说,“我真是孤陋寡闻,到今天早上才知道天天跟史渝在一起的人就是苏莞尔。”
“别再责备鱼丁。”我说。
“我没责备她。”他说,“我不过问清事实而已。”
“女生有女生的自尊,你再咄咄逼人就不像君子了。”
“是。”他意想不到的老实。
“好的。”我说,“我月底前争取给你一篇稿件,只要你不嫌弃。”
他向我点头,留下他的QQ号,要走我的QQ号,心满意足地离去。
简凡刚走,鱼丁就来了,递给我微热的汉堡,还有一杯红茶,急切地说:“饿坏了吧,麦当劳队排老长,小姐动作巨慢,我差点没抽她。”
我掏钱给她,她把我手压住,恶狠狠地说:“想我抽你呀。”
罢罢罢,十个我也打不过一个她。
“今天放学后我要去见叶天宇。”我命令她说,“你要陪我去。”
“电灯泡我不做!”她把头昂起来。
我把肿眼睛一瞪,她立马又说:“保镖我义不容辞!”
这还差不多!
按我们商量好的办事,下午自习课的时候鱼丁开始装肚子疼,痛苦的哼哼声绕梁不绝。班主任忍无可忍,终于下令:“苏莞尔你送她先回家。”
我尽量憋住脸上的笑容,老天保佑,一切都如意料中的顺利!
叶天宇他们学校差不多可以说是全市最差的的中学,也有人称它为“五毒中学”,意思就是那里的学生五毒俱全,各种坏事样样皆能。而且那里在城郊结合部,要转好几路车才能到。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他们学校正好放学,我们在马路边站了很多久,我终于看到了叶天宇,他出了校门,背着个松松挎挎的大书包,正和几个男生女生一起在过马路,手里还夹着一根香烟。我看到他把手搭到其中一个女生的肩膀,然后把嘴里的那口烟猛地吐到女生的脸上,女生肆无忌惮哗地尖叫起来,伸出手在他的脸上哗地打了一巴掌,然后他们开始你追我赶。
叶天宇腿长,瞬间就追上了那女生,他一把拽住那女生的长发,恶狠狠地说:“他NN的,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我和鱼丁。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一把放开那个女生,冷冷地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换口味了。”女生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说,“小淑女,你要小心,别跟着这个GG学坏了哦。”
叶天宇把脸一板,嗓子捏起来说:“就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快点回家做你的功课去!”
“挺有兄长样的么。”鱼丁插话说,“难怪我们莞尔要对你念念不忘。”
“你是谁?”叶天宇皱着眉头看着鱼丁。
“莞尔的保镖。”鱼丁振振有词,“谁敢欺负她我可不答应。”
“是吗?”叶天宇挑挑眉再抱抱拳:“那你保护好她,在下先走一步!”说完,一把搂住旁边女生的腰,以夸张的脚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叶天宇。”我追上他,“下周六是我妈妈的生日。”
“关我什么事?你他妈再烦我扔你进大海!”
“你他妈再凶他看我扔你进大海!”好鱼丁,手一撑腰,往我面前一挡!
“小妞挺凶。要扔先扔了我。”说话的是那天和叶天宇一起抢我钱的叫猪豆的家伙,正一边和鱼丁说话一边对着我挤眉弄眼。
鱼丁不言不语,轻轻地一伸手一抬脚,猪豆就“哎哟”一声躺到了地上。
鱼丁的一身本领可是不吹的。只可惜躺地上的小子不识相,不服输地“腾”地跃了起来,手里多出了一把小刀。
我见过那把刀,它曾经紧贴过我的胸口。
鱼丁鼻子里轻轻一哼,再一抬腿,那小子已抱住手嗷嗷乱叫,小刀飞出到三米之外,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喝彩!
“小妞不错啊,”好几个男生挤出来说,“跟我们再比试比试么。”
我赶紧凑到鱼丁耳边说:“别卖弄了。”
“你!”鱼丁下巴一抬,直直地朝着叶天宇:“跟我们走一趟!”
“Yes Madam!”叶天宇拍拍掌走过来,两只长臂一伸,一边一个抱住了我和鱼丁。我当时就羞红了脸,鱼丁则像点着了的炮竹,卟哧一下飞得老远去了。一边跑一边回头说:“我在公共汽车站等你们!”
叶天宇的手依然放在我的肩上,重若千斤。我通红着脸,不知道该推还是不该推。
他看着我的窘样,刻薄地笑起来:“怎么,跟我没话说?”
世界静止了好几秒,直到我终于轻轻地推开他。
有人在我们的旁边吹起了口哨。
叶天宇转身凶他说:“吹你个头,再吹我灭了你!”再转回头呵斥我说,“走啊!”
说完,他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
我一路跟着叶天宇上了公共汽车。这时正是下班的高峰,车厢里人很多,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座位,叶天宇示意我坐上去。鱼丁扁扁嘴说:“别忘了我也是女士。”
“你?”叶天宇说,“没看出来。”
我偷偷地笑。这是他在车上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我们在闹市口下了车,我对他说:“我想跟你聊聊。十分钟就可以了。”我的语气已近乎请求。
“没什么好聊的,过去的事我全都忘了,你别自讨没趣!”叶天宇翻脸比翻书还快。
“喂!这人怎么说话呢!”鱼丁打抱不平说,“装酷是不是啊?”
我拉开鱼丁,低声求她说,“让我单独跟他说两句?”
鱼丁无可奈何地拍拍我说:“好吧,你自己小心,有事打我手机,我开着。”说完,离开了。
叶天宇朝她的背影吹一口哨说:“这妞武功不错啊,你哪里找来的?”
“叶天宇。”我说,“我妈妈真的很想你。你就不能回去看看她吗?”
“是吗?”他坏坏地笑着说,“你想我不想我呢?”
我给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响还是他说话了:“你他妈烦不烦?我要说多少遍,过去的事我全忘光了!”
“你少骗自己了!”我说,“你给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脖子一梗说,“还要什么理由?”
风吹过人潮涌挤的十字街头。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倔强的,就是不扭开我的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却又语气坚定地对我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以后再也不许来找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心情沉闷地回家,关在房间里生闷气,老妈砰一下撞开我的门说:“拜托你也把自己的窝收拾一下,人家都说狗窝狗窝,我看你这里连狗都不愿意来住!收拾好才准吃饭!”
我放眼一看,四周挺干净的么。怎么也没有她说的那么过份,不过我一向听话,她让收拾就收拾呗,没那么多话,何况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乖一点比较识相哦。说句实话,我的房间要说乱呢也就是书橱乱一些,反正有些书不想要了,正好收拾出来放到小阁楼里去,
我翻着翻着,忽然看到的是一本很久没翻过的书,那是叶天宇以前老玩的那本游戏书《迷宫地图》。我翻开来,里面好多页都被叶天宇用红笔划过了,那些弯弯扭扭的线让我清晰地想起他以前玩这种游戏时固执的傻样。
我把书一把扔进纸袋里,心想,那个该死的叶天宇,就让他见鬼去吧。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缘份的,而我和叶天宇的缘份值,从张阿姨走的那个冬夜起,就只剩下零了。那些青梅竹马的晦涩记忆,也只是我成长时依赖的一份温暖的错觉,不能作数的,忘了,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