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繁殖小白鼠,是生物学家和药学家必须具备的知识之一,小白鼠可以用来做各种实验...’
‘人工饲养的竹鼠是安全可食用的,现在我就来教大家做一道盐焗竹鼠...’
‘在某国寺庙,供奉着大量老鼠,当地人...’
我躺在沙发上,无聊的按着遥控器,切换着电视机里的频道。
怎么全是跟鼠类有关的节目?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奶奶的声音。
“快过来”
我放下遥控器,走到门口,看向楼道里的奶奶。
“奶奶,怎么了?”
“去厨房拿根蜡烛过来,手电筒快没电了,火柴也拿上”
“哦,好”
我来到厨房,打开面板下方的橱柜,在里面翻找,最后找到一小截蜡烛。
蜡烛就剩下这一根了,火柴倒是不少。
我拿上蜡烛和火柴,来到楼道口,看向有些阴森的地下室。
“奶奶,你在下面吗?”
“我在呢,磨蹭啥呢,快下来”
“我来了”
我穿着凉拖鞋,踩着楼梯,来到地下室。
明明是夏天,这里面却很冷。
给我家分配的储物间在走廊的最里面,看着不远处的灯光,我定下心,穿过阴暗的走廊,来到储物间门口。
奶奶正在翻找着什么,她见我过来了,拿走我手中的蜡烛,掏出火柴,往火柴盒上划拉了两下,点燃蜡烛,接着在破旧的木桌上滴了几滴蜡烛油,将蜡烛固定。
我看着房内堆积的旧家具,问奶奶:
“奶奶,你在找什么呢?”
“我在找以前的老照片呢”
奶奶翻箱倒柜,最后从木桌底下拉出来一个大红箱子,上面带着一把小圆锁。
“哎呀,忘了把钥匙拿下来了,你在这里看着,我上去拿”
“奶奶,你快点回来啊”
“我马上就下来啦”
奶奶的话语配合着蹭蹭的上楼声,逐渐远去。
蜡烛的火苗摇曳着,光影投射到四周灰色的墙壁上。
等了很久,都不见奶奶下来。
“奶奶,你在吗?”
我家在一楼,离地下室这么近,按理来说,我这么大声的喊叫,奶奶是可以听见的,但是,却没有人回应我。
周围太安静了。
我有些害怕,再次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回应。
奶奶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下来?
看着门外阴暗的走廊,心想要不要一口气跑过去。
当我走出门,面向走廊的那一刻,大脑嗡的一声,恐惧直冲心底。
通往一楼的楼梯不见了...
我慢慢的退回房内,轻轻的关上木门,插上铁销。
不够,还不够,门会打开的。
我抓住靠墙的红漆衣柜,用力的将其挪到门后,挡住整个门。
蜡烛成为我唯一的栖息地,但这光,无法安抚我,反而加深了我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我看到了...
在那漆黑的走廊深处,一股阴冷的视线,如同一张大网笼罩着我。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看不到它,但是我知道,它就在站在那里。
门外,某些尖细的声音如蝗虫过境般快速接近,又慢慢远去。
是老鼠吗?
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强行钻入耳内,我紧紧捂着耳朵,但无济于事。
蜡烛燃烧到最后,火熄灭了,风声也停了。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内,我摸索着向前走去,碰到了木门的把手。
用来抵住门的红漆衣柜不见了...
门开了,外面传来一丝光,我拉开门,看向走廊另一边的一楼楼梯。
我忍住恐惧,急忙奔向楼道口,伸手抓向楼梯的扶手,却传来软绵绵的触感。
这只是一副挂在墙上的布画,微弱的光线是布画后面传来的。
我掀开布画,看向长长的走廊。
突然,尖细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我急忙越过布画,站在新的走廊内,用布画遮挡住入口。
声音消失后,我伸手去推布画,布画纹丝不动,冰冷的触感告诉我,这已经是一面墙了。
我转身看向走廊深处,在那里有一道亮光,很小,很温暖。
走廊的天花板上,每隔十米,就安装了一个小灯,那残破的灯罩正往下滴着水。
那光,一定是出口。
我踩着水渍,向前奔跑,我想追上那道光,可是无论怎么跑,都无法触及那道光。
那光明明就在眼前,可又那么的远。
不知跑了多久,光消失了,我来到转角处,是新的走廊。
走廊的墙壁两边,每隔五米,就有一扇紧闭的门,有木质的,铁质的,还有被泥土封死的石门。
我继续向着那道光前进,这次我不在用跑的方式,而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经过那些门。
脑海中,那个声音说。
嘘...不能吵醒它们...
但是,往往越怕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
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这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压制不住的恐怖再次充斥内心,我无视了脑海中的警告,拔腿就跑。
急促的跑步声在走廊中传播。
前方的门,发出咯吱的一声,突然,左侧一扇木门打开了,一条黑色的手臂如同触手般快速伸出,抓住我衣领。
我急忙拉开拉链,脱下外套,继续疯狂的往前跑。
光消失的地方,就是转角处。
跑了多久呢?我不知道。
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穿过无数条走廊,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似乎混杂了不同的东西。
我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视线中的一切就像加倍快放的视频,极速闪过,模糊不清。
光越来越近了,接近光的那一刻,我奋力向前一跃。
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多时,视觉慢慢恢复,我看向周围的场景,有些疑惑。
这里是...四小?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操场集合”
严厉的斥责声响起,我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这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马尾高高扎起的女人。
我依稀记得她是一年级1班的班主任,可是我早就毕业了,并不是她的学生啊?
她不耐烦的推搡着我,让我去操场。
操场上站满了学生,排成整齐的队形,正对着各自班级的门。
队伍中间,就像被横向劈开,空出一条宽二十米的位置,从校门口延伸到一年级的教室旁边。
我记得紧挨着一年级教室的是水房,打扫教室以及浇花等,都是从水房接的自来水。
改建了吗?
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立在那里,二楼的窗户被白色的长布条遮住,底下是一扇占据了整个一楼楼层的灰色铁门。
我来到一年级队伍的最后面,拍了下前面小女孩的肩膀,问她:
“为什么要排队呀?”
“学校举办的活动了呀,你不知道吗?”
这时,广播响起,先是短暂的电流声,接着是雄厚的中年男声。
“一年一度的观赏活动开始,现在打开校门,有请第一位入场”
一辆通体红色的轿车,展示着优美的身段,缓缓穿过中间的空位,驶向那栋二层小楼。
灰色铁门也趁机向上卷起,让轿车进入其中。
原来那是地下车库吗?!
各式各样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进入二层小楼。
就在我打着哈欠,想要睡觉时,广播再次响起。
“接下来,是骑手们的表演”
最后一辆大巴后面跟着的是一群动物...
大象、老虎、非洲狮、孔雀、马...等,它们的体型和大巴一样,骑着它们的人一身黑衣,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高沿帽。
越往后,出场的动物越来越奇怪,它们的体型逐渐变小,身体的边缘出现撕裂感,就像绘画失败后拿橡皮擦掉了一些。
直到它们的体型变的跟小轿车一样大时,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就好像有谁把它们当成了橡皮泥乱捏一通。
变化结束了,那是一群灰毛巨鼠,每一只巨鼠的脖子上拴着锁链,骑手们强拉着巨鼠前进。
我跑回一年级教室的门口,想推门进去,却发现推不开。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回去”
班主任忽然出现在我右侧,一脸阴沉的盯着我。
“老师,你不觉得这种活动很危险吗”
我指向那些进入二层小楼的巨鼠。
“哪来的危险,有骑手控制着,老鼠还能乱跑不成”
“它们会失控的...”
“闭嘴,回到你的位置去,好好看表演”
“不,我不去,我要回教室,让我进去”
我用脚去踹教室的木门,班主任上前抓住我的衣服,想要把我拉开。
一声惨叫传来,班主任放开了我,奔向操场。
我回头看向操场,只见人群中,一只浑身腐烂的巨鼠,挣脱了铁链,把一旁骑手的头给咬了下来,一口吞入腹中。
那露着白骨的腹部,刚下肚的人头正在翻滚着。
其它骑手迅速张开铁链网,套着那只巨鼠,巨鼠发出尖细的叫声,这声音很小,但是...
我明白,它在呼唤同伴。
学生们吓得脸色发白,往两边散去,老师们急忙上前控制队形。
广播声再次响起。
“不要害怕,警察叔叔马上就会过来保护你们,现在保持队形,有序的回到各自班级”
随着广播声,门开了,我一脚踹空,滚进了教室里。
广播声刚结束,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
巨鼠群钻出二层小楼,冲向操场,那些原本套着锁链乖巧听话的巨鼠也纷纷扑向各自的骑手。
这时,提前跑进教室的十几名学生,用课桌把门抵住。
我看向窗外,到处都是尖叫奔跑的学生,血肉横飞,断头残肢四处散落,这里已经变成了屠宰场。
“好可怕,呜呜,我要回家”
“爸爸,妈妈,快来救我”
躲在书桌底下的学生们抱成一团,又哭又喊。
“别哭了,你们的声音会把它们引过来的”
学生们听到我的话,吓得捂住嘴巴,小声抽泣着。
我躲在窗户下方的书桌旁,蜷缩着,我的恐惧不比那些学生少。
我的心中弥漫着一种感觉,总觉得那些巨鼠是冲着我来的。
这间教室能否挡住那些巨鼠?
仅凭那巨大的身躯,轻易就能撞开教室的门窗,跳进来把我们啃食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变得安静了。
“它们...它们走了么...”
一位满脸泪痕的女生小声的问我,可以感觉到,她说话时,牙齿在打颤。
“我看看...”
我慢慢起身,猫着腰扒住窗台,往外看去。
操场上空无一物,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正当我疑惑之际,敲门声响起,是班主任的声音。
“教室里还有人吗?”
“老...老师,我们在教室里...”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快回家了,你们的爸爸妈妈都给我打电话了”
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学生们跑向门前,一起推动着书桌。
我透过窗户,往门口看去。
是班主任!但是她敲门的动作为何这么僵硬?
“别开门,门外的不是老师”
我急忙上前,拉开那些学生。
“可是,门外的声音是老师的啊”
一位男生发出疑问。
“你们去窗户前好好看看”
学生们挤在窗前,纷纷看向门口的位置。
“是老师呀!”
一位女生如实回答。
“不对,老师的影子是...是...”
一位男生颤抖的指向班主任的脚下,其他学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都吓的说不出话来,年龄最小的那个女孩已经尿湿了裤子。
班主任脚下的影子太大了,根本就没有半点人的轮廓。
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
学生们退到教室的另一边,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必须有一个人出去引开巨鼠。
我看向黑板的一侧,那里放着一把铁铲,一到春天,老师就会拿着它去门口的花池铲土种草。
我抓住铁铲,对那些学生们说。
“待在这里,不要出声,等天亮了,你们看看门口那颗柳树的影子是不是正常的,如果是,就赶紧回家”
教室有前窗和后窗,我打开后窗,踩着窗沿往上一蹬,抓住了房檐的砖块,慢慢爬上房顶。
这是连排平房,在房顶上可以从一年级走到三年级,中间断开,大概有十米的距离,另一边是四年级到五年级的房顶,五年级的教室挨着学校的围墙。
如果能跳到四年级那边的房顶,就翻越围墙离开学校。
我爬房的声音惊动了下方砸门的班主任,她的身体突然爆开,变成一堆碎肉。
这堆碎肉重新组合成巨鼠的本体。
又是这种尖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握紧铁铲,紧张的看着房屋底下的巨鼠群。
夜幕降临,一轮血月缓缓升起。
巨鼠们发了疯一样往上爬,爬上来一只,就被我用铁铲砸下去一只。
砸下去了多少只呢?我没有数过。
铁铲不堪重负,终是断了两截,我扔掉铁铲,通红的双手隐隐作痛。
趁着巨鼠们还没有爬上来,我打算借助冲刺来跃过那十米的距离,能不能成功,听天由命。
可是,我的起跑慢了。
一只比下方巨鼠还要大一倍的长毛鼠跃上房顶,挡在眼前。
浓厚的血腥味,从它的体内散发出来,它的皮毛,流淌着黑色的液体。
那双猩红色的眼珠,死死瞪着我。
地下室里的那道视线,就是它的吗?!
它朝我扑来,我看着能一口吞下两个人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陷入迷惘。
我要死了吗?
我好像...死了很多次,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我不想...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举起双手死死抵住它的嘴,它的牙齿尖部,贯穿了我的胳膊。
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落在它的嘴边。
它甩出长满锋利长毛的尾巴,抽打在我身上,它想把我扫下房顶。
撕碎你...
突如其来的想法霸占了大脑,控制着我思维,伤口的疼痛,内心的害怕都被无尽的愤怒取代。
我强行扯出被贯穿的双臂,抓住长毛鼠的牙齿,一脚踩住它的下颚,往上用力一扯,它的嘴被撕裂,痛苦的扭动着巨大身躯。
我没有停手,拽着长毛鼠的上颚,向着鼠背一个起跳加冲刺。
长毛鼠如同一张纸,被横向撕成了两半。
腐烂发臭的血液混合着黑色液体溅了我一身。
累...真的好累...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长毛鼠的身躯滚下房檐,将下方的巨鼠砸成肉酱。
巨鼠们看着长毛鼠死了,更加疯狂的往上攀爬,那原本灰色的眼珠,也全部转为了猩红色,就跟天上的血月一样。
我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向前一跃,轻松跃过了那十米的距离,稳稳的落在四年级的房顶。
快点...快点跑。
前方就是学校的围墙了,只要一跃,就能离开这里。
起身飞跃,看向近在迟尺的围墙,心中燃起了希望。
身在半空中,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缓慢,突然,眼前的画面一转。
不对,这里是...
我看着脚下的地面,彻底呆住了。
二层小楼的房顶?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脚下突然一空,扑通一声,我落入了水中。
我挣扎着起身,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孔。
水有些粘稠,是血吗?
借着不远处的光,我看向没过膝盖的水流,是黑色的。
这是二层小楼的地下车库,前方,灰色的铁门缓缓降下。
我慌了,挣扎着朝着铁门跑,可是水流的阻力很大。
门关上了,周围陷入黑暗。
无数道猩红色的光亮起,在周围闪烁着。
这一刻,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