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云跑到河岸前。
夜色太浓，湖面上的雾气看上去就像是地府中的霭霭鬼雾。
四处都找不到女娲的影子，白螭的行踪也下落不明。
栗云跪倒在地上，内心生出了极浓的无力感。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人类没办法和凶兽对抗的，和神明的差距如同一道天堑。
正是因为人类没有足够的力量，所以在天灾地难面前形同蝼蚁。
凶兽也好，兽祖也罢，白螭也从未看重过自己。
之所以被注意，只是因为他是女娲身边的普通人。
“哈哈——”
他用力捶打着地面。
就算虎口流血，针扎般的痛感深入骨髓。也远比不上自身对弱小的厌恶。
没有对抗的办法，没有与之匹敌的力量。
所以人类才一直在凶兽的威胁中颤栗，向诸神寻求帮助。
当诸神不理睬，以天意为借口时。
等待他们的，就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憎恶吗？”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谁？”
栗云惊喝一声，向四周寻找着人影。
但是，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大概是幻听？
不、不太像。
栗云大胆地往黑暗处前进。
在女娲被涌动的暗流拖入太湖深处，和白螭一决高下之时，岸上的栗云，却被神秘的声音所吸引。
“你是什么人？”
“我？我不是人。我是神明，是驱役雷泽诸神，高高在上的天神。”
“……不可能！雷神早就离开了雷泽。你是雷公吧？”
“呵呵呵，果然机敏过人。不枉本神费尽心思前来见你。”
那声音不仅没有露出惊讶，反而用赞许的语气说道。
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雷公”又开口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应该知道我原本是人这个秘密。”
“不错。窃取了雷神之力，擅自将雷神殿改成雷公殿，妄想统一雷泽，让八荒陷入战乱的罪魁祸首。”
“呵呵呵。不错，正是本神。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
……栗云摇了摇头。
心里隐隐感觉不太妙，想立即离开这里。
但是雷公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他逃走的念头。
“因为你是本神看中的人啊。”
“什么、意思？”
“本神正是因为听到了你的呼唤，你内心深处产生的无力。所以即使身在神殿，也不远万里来到此地。”
说完，天空中忽然劈下一道闪电。
然后。
雷电撕裂了虚空。
一个浑身充满力量的虬髯大汉从裂缝中踏到现界。
暗紫色的铠甲上缠绕着无穷闪电。手中虽不曾持有武器，但负手而立的他，却给予对面的栗云一股强烈的霸道之感。
明明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是举手投足间所挥洒出的大气磅礴之感，却让栗云深深地低下头。
仿佛蝼蚁跪拜巨人一般，面对无穷无尽的威压，凡人在一瞬间就知道，这是神灵，绝非人类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
（不久后的将来，女娲会和这样的存在对抗吗？）
他埋下头的同时，不禁想到了女娲。回忆起刚才的一战。
终归只是仙灵之辈，和真正的神灵相比。女娲所给予他的感觉，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仅仅是目光，就能让人不自觉的低下头。
随意说出的话，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意志。
就算称眼前这尊神灵为无上之神也不为过。
“……不必惊慌。这只是我的一个分身罢了。”
那声音再度开口。
分身，仅仅是分身吗！
眼前这尊让自己臣服的存在，连本体都算不上吗？
“我并非有意震慑你。只是看中了你的天赋、你的潜力。”
雷公收敛了神气，这才让栗云能够艰难地站起身。
“大神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栗云现在可谓是彻底臣服于雷公的威严下了。
和归属于雷公的部族一样，深深地为之效劳。
雷公“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纵然人类已经统一了八荒。但仍然需要时刻面对凶兽的威胁。生活在偏远之地的你们，更是时刻都有生命之危。哪怕是族人、亲人死去，哪怕是心中充满恐惧，你们也不得不继续拿起武器。这一切地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大神之言的确与我等现状别无二致。”
这一切的源头，都只是因为人类没有对抗神明的力量。
“本神虽久困于雷公殿中，但对于外界之事也知晓一二。栗陆族受到凶兽袭击毁灭，女娲现身相救却遭族人唾弃，族长死于荒野，被兽祖占据身体……”
“请大神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栗云低下头，闭上眼睛强行打断了雷公的话。
他说的没错。
这些事都是在短短数月内发生的。
如果那个时候的自己死在了荒原上，或者没有杀掉那头凶兽。
或许部族，就不会迎来那样的命运。
族长、族长他也不会因为替女娲声讨族人，被气到远走他乡，最终暴尸荒野……
“归根结底，是人类没有和凶兽、诸神对抗的力量啊。”
这句话再次从雷公的口中说出，彻底点燃了栗云不久前的渴望之心。
“小人栗云，恳请大神出手，救助我等部族。”
“这是自然。本神虽为天神，但曾经也是一名人类。因此对人类所受的苦难感同身受。
昔日，本神欲屠尽雷泽凶兽，为人族争取一片安宁之地。却惨遭诸神封印，并称我为恶神、弃神，甚至诋毁人族，认为人类都是一群容易因欲望迷失自我的饿狼。”
“……人类，只是想拥有主宰命运的力量而已。”
“说得好！”
雷公夸赞道。
“人类不需要受到诸神的压制，人类需要的是超越诸神的力量。只要有一个人存在那种力量，就能庇佑苍生。即使再弱小的人，也不会因此受到半点危害。”
雷公缓缓地走近，看着不再匍匐的栗云。
“本神正是拥有了这样的力量，所以才会被封印。历经千年也难见天日。”
“为什么？为什么诸神要阻止您实施这样的作为。庇佑众生，这是人族应该欢庆的事才对。”
“但是诸神不是人类啊！”
他的语气变得憎恶无比。
“他们不明白人类所受的苦难。并且对于人类的死亡和灾荒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向他们祈求，得到的也只是虚无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