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塔二层,僻静之处。
虽然那些看到木野痛苦的学生都保持沉默,可木野还是觉得不太自在,于是愈发深入塔二楼,寻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事实上,他的情况确实很糟糕。
他神国中的土地上已不再是之前的凹痕,在他的努力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坑。这与周围平坦的土壤有着明显区别,可是离所谓神海的根基还很远。可能等到自己真的做出那么大的根基时,自己也已经老死了吧。
虽然这样想着,可木野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精血凝聚在感知周围,继续冲击着神国的大地。起先只是疼,慢慢的身体开始出现红肿,然后变得更加疼痛,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麻木是精神上的,身体上的反应是流血。从身上每一处开口开始,嘴巴,鼻子,眼睛,他流出的血液又浓又腥。他并没有理会,无视了这些病状,平静地继续开垦着神海。
不知疲惫。
直至昏死过去。
他昏死时,血液也没有停止流淌,随着他的身体形成血泊。
昏迷了自然就不再感到疼痛,他更看不到自己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处完整的皮肤,都是被扭曲的血痕。
可他的神国之中,依旧是一个小坑。
苏克所在的学卫深处,头顶漩涡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你确定不用帮他一把?”
苏克摇了摇头,看上去极有信心的样子。
他对木野当然是有信心的,要知道木野可是千年以来的第四人。前面三人都是响彻大陆的天才,有的甚至立下了不世之功,木野自然不会平凡。
他担心的是元册。
若是元册的原本在这里,他不仅会支持木野这样做,甚至还会教导木野,让他用更效率的方法冲击自己的神国。虽然那样危险更大,可要若坚持下来,就能获得不少好处,还能极大的减少痛苦的时间。
可木野手上的是元册译本,译本的水平完全在于译者本身。万一译者理解错误,甚至会让人误解文章真义,陷入危机。
这也是苏克迟迟没有出手的原因,木野掌握了方法,决定权就在了他自己手上。
无论前途如何。
“他这般尝试,可有先例?”苏克突然对着头顶漩涡问出这样一句话。
漩涡深处的声音沉默许久,低声答道,“有,但无一成功。”
苏克闻言起身,操控着秘法向天搏去,仿佛要抓住什么,随着他手指的挥舞,深处再次暗淡下来,不见天日。
木野自血泊中醒来,这样的场景他已见怪不怪,荒地之中自己有过比这更加惨烈的情况,
想来可能是天生茂盛带来的好处。换做一般人流了这么多的血,只怕早就没了性命。木野将身上擦拭干净,唤来游魂帮自己包扎。
清理完后他又开始查看元册,搜索着有没有自己遗忘的角落。元册的内容他已经解开了大多部分,只有极少处的片段还存在疑惑。这些片段木野反复用多种解法都没有效果,木野只好暂时放弃。他发现就算将那些片段抛开,对自己的尝试也没有影响。
休整完毕,木野又开始了自己挖海工程。同时还尝试将血液存入海中,可他失败了,血液根本无法在那个树洞一样大小的深坑中停留,刚一稳定就消散了。木野没有气馁,他认为是神海的规模可能还不够,当挖得更大的时候,这些自然不再会是问题。
于是在痛苦中,木野继续坚持着。
陆远回到自己师门已经数日,这是儒宗在宣国的一个分支。
“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他有些焦急地问师傅,他传递的信息是由大师兄带回儒门,可大师兄一去就是数日,毫无音讯。
“你师兄自有他的机缘,你好生修炼功课,哪有时间管别人。”说着师傅放下手中练字的笔,又将一堆典籍丢到路远面前。
“把这些修完。”
陆远看着眼前那厚厚的典籍,皆是儒道经典。要将这些修整完善不知道又要花费多久,只能郁闷地开始处理。
师傅从屋内走到院中,看着天空远方的乌云,轻声道,“要变天了。”
陆离在祠堂的这段日子并不无聊。木野给他的那本无名小书很是精妙,需要自己反复地研读,这一读往往就是半天的时间,仿佛沉浸在书中,不知光阴。
但今天的祠堂,不太一样。
既然是软禁陆离,这祠堂自然也有安排。不仅仅是几个人手看管陆离,祠堂之中有专门限制陆离的阵法,除非是参天强者拼命撕裂,陆离根本无法自行离开。
这祠堂之中除了陆离之外,就只有两个负责清洁和起居的下人。陆离也落得清闲,有书陪伴,时不时再打扫一下祖宗牌位,日子甚是舒服。
陆离想着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听到如烟的曲子了,突然还有些想念。又看着手中小书,想起那日木野模样,不仅莞尔,这木野当真是一妙人。
想着想着,陆离恍惚间仿佛听见了铃声,不禁暗笑,岁末已快入冬,根本没有秋风吹动风铃,一定是自己想念音律而出现的幻觉。
可铃声再次出现了,并且愈发的强烈。下人也没见动作,陆离只好自己去风铃处查看。这一看便让陆离再也无法安静。
那是晕倒在院门旁的周老!
张将军府中,一片挂白。
自己的独子刚死不久,家中根本没有喜色,夫人也是日日惆怅,以泪洗面。
“哭什么,终究是他自己无能罢了!一直仗着家世,今日的下场是迟早的事!”
“大人!难道您就不伤心吗?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将军夫人听完将军之言,愈发哭得厉害。
看着她的凄惨模样,张将军也不禁摇头,“慈母多败儿。”
张弛言知道儿子的德行,他不做指望,只求他不要惹事。可某日他突然告诉自己要去学卫学习,再三确认他不是儿戏后,张将军当然全力支持,更没想到他居然还被学卫录取了。
当时自己喜出望外,以为他终于浪子回头,洗心革面了。
可没有几日,学卫传来消息,张衍彦违反规矩死于学卫。张将军也出身于学卫,当然知道学卫之中规矩最大,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放下身段,回到学卫之中打听。弄清楚当日真相之后,他就更加觉得脸上无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打心底羡慕陆威侯,有着几个出色的儿子。若是张衍彦有心从军从政,他必然会精心培养。可张衍彦的心思全在酒色之上,努力什么的,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影子。
妻子身子弱,孩子要得很晚,夫妻俩便把这孩子当成了心头肉,那张衍彦自然是被宠坏了。
张将军并没有想过去找人麻烦,但他依旧恨着那名柳眉凤眼的公子。儿子虽然不是他杀的,可儿子却是因他而死。
本来这事就以张衍彦的丧事而终结了,可没想到皇宫遇刺那晚,一个黑影找到自己,告诉了自己那公子的名字。
他没有和家中任何一人说,毕竟听到那名字之后,他就知道无形之中自己也被绑上了这条大船,特别是那黑影将辛密之事说出后,自己便再也无法脱开干系。
在儿子的灵枢前,张将军张弛言,脸上阴晴不定。
宋远界此时在焦急的等待着。
宋远界那日落荒而逃并没有回到家中,而是躲在了朋友家里。这人是酒肉认识的朋友,他只知道对方是名生得俊俏,有着深邃眸子的公子哥,家财万贯。
正是这股神秘将宋远界吸引到他身上,要知道岩城之中的权贵,宋远界不说全部认识,但总规是有所了解,可这位朋友的来历他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对方好酒,便以美酒相结,逐渐有了交情。
那公子颇有见地,渐渐的宋远界有些事情便开始寻他拿主意,隐隐地有了些马首是瞻的意思。只是那公子行踪神秘,并不是经常在这别院居住,宋远界今天也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出现。
没想这一夜还没过去,那人就来了。只是嘴角发白,显得有些虚弱。
“你也受伤了?”宋远界看到他行动不似往日。
“没你严重,一些小伤,倒是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于是宋远界将发生的事情详细地重复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自己掌握着戚叔的把柄。那名公子听完后,也有些诧异。
“那居烟阁确实有些门道,与这岩城中的权贵大多都有来往。但肯定不是要讹你,毕竟得罪宋家,这样代价太大了。”
“还有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这岩城之中,从未听说何时有过这样一个年轻的繁荣境天才,看来真的有必要查一下。”
“那我,那我还能去居烟阁吗?”
“你?你有什么好担心,对方收了你的钱,自然不会再为难你。那居烟阁又没有在此事中表态,若你想去你去就是,定不会有任何闪失。你先要解决的是钱财上的窟窿!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劝你还是少去居烟阁。”
“为什么?”
“你想想你上次丢人就是在那里,就算居烟阁本身不会说什么,可那的客人会放过你吗?不仅如此,你这破事只怕马上就会传遍岩城,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学卫躲躲。过些日子,等这事淡了再出来潇洒!”
宋远界自己思考了一下,确实如此。便准备下去休息了,打算早上回到学卫进修,自己确实也有些荒废了,这公子的主意果然一箭双雕。
这下,宋远界愈发佩服这公子了。上次自己与张衍彦因为女人争风吃醋,一不小心竟然被张衍彦算计落入下风,结果也是他榜自己出头,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自己的危机。而且那张衍彦还主动跟这公子称兄道弟,说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欢天喜地的去学卫了。
宋远界再次确认了那公子对自己的叮嘱,看来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丢人,自己也丢人丢了这么多年了,并不在乎再丢这一次。
宋远界沉沉睡去,那公子哥的身影也从院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