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目标,就是【N—365】。”
无铭坐在乱石之上,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苇草,公布了下一步的做法。
“为了防止被自称所谓【神明】的那家伙侦测到,我们要尽量避免使用【精灵】,以及其他与【精灵】有关的东西。从东边三分岩下面直接穿过去,沿着南北方向的【泊雷格河(Plague)】流向逆流而上,小茨冈的【新盟】差不多就在那个位置。为了方便前进,我们不需要携带多余的诸如食物一类的东西,但一定要带上足够的淡水。为保证安全性,我们需要快速移动。大约每日行进十八小时左右,没问题吧?”
?缩在角落不敢搭话,红色的眼睛不时从臂弯里探出,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那种仿佛碰到树叶都会受伤的娇弱感,尤其是那对赤色的眼珠,总是让无铭不自觉地想起某个人。
再扭头看看一心一意把玩着【圣祷】的芙蕾,后者似乎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啧,完全提不起干劲来啊。”
无铭长叹一声,挠了挠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而欲言又止,看了一脸紧张的?一眼,缓缓起身。
“再待下去就要被人类们发现了,快走吧。”
说罢拍拍手,一个人自顾自地向外走去。
一个沉浸于过去无法自拔的伤心者,一个封闭内心却被某些东西刺破的带着面具的人。
说实话,他有些不愿再强行安排她们做什么事了。但眼下只能先叫她们离开,否则二人目前极度不稳定的情绪,很容易遇到人类出自恐惧的疏远与挑拨而爆发。
不论如何,她们在这里是肯定无法生活下去的。
不清楚芙蕾的实力究竟几何,也不知道?的实力到底被【痛觉】削弱到了何等地步,现在的状况于他而言都是绝对不利的。他厌烦这种随意指挥别人做事,被别人当做支柱的感觉,因为他已经失败了,失败了两次。
两次一无所有,所以不敢再去自顾自地说些做些什么。
找齐所有的【造物】,就可以取得所谓的【管理权限】。能够重塑世界也说不定,而如果那样的话,也许能拯救某人也说不定。
可是...拯救谁?
休比吗?
不知道。
但他明显发现,似乎所有与自己有所联系的家伙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轮回一次之后仍是这样。
“啊,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扫把星吧。”
他自嘲地笑笑,又一次回头,看到了在身后默默跟着的芙蕾,和已经落后几十米远的?。
其实,不一定非要她们跟着。
跟着自己的话,反而会更危险。
此行此举只是为了把她们带离人类们生存的环境吧,到一定距离,就让她们自己决定好了。
如果可以,真的最好还是让她们离开。他不想再去干涉别人的生活了,离开自己的话,不说会生活得更好,但最起码能够活下去。
没错,活下去,这就是他最大的奢求了。
凡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与神并肩的,更不能参与这种源于神明的战争。
妄想终结战争的人,要么是被乱七八糟的生活逼疯了的傻子,要么是肩负天命命中注定要去做这件事的圣人。
他不敢说自己是第二种,但有些事情,确实是他要去做的。
不知者无责,而他既然了解了能够改变世界的办法。总是要去尝试一下的。
不为天下苍生,只是为了他所亏欠的,以及未来仍会亏欠的某些人。
只是赎罪,求个心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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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呆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滚么。”
特尔利休一根手指轻轻抵住锋利的白色刀刃,一边不满地低头看着她。
随随便便动刀子?她怎么会有那个胆量?
“你...也到这个地步了...”
茗卯突然接话,声音颤颤巍巍夹杂着哭腔。
“神明的一个喷嚏,就能让一个种族灰飞烟灭。在神的眼里,我就和一粒灰尘没什么区别。”
“啧,你这自顾自地别给自己加戏啊。”
他一把抢过那把几乎一人高的大太刀,悠然地甩过一个刀花后握在手中,用锋利的刃抵在她的脖子后面。
被强大的力道猛的一拽,茗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但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用一个颤抖的背影挡在他的面前。
“还不走,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烦...”
“但你没有!”
正皱着眉头准备用【蓝色】将她传送走的时候,她一声大喊中断了他缓缓举起的右手。
“其实我知道,在你身边的我一直在给你添乱。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吸收周围环境中的【精灵】,而我却不停地和你抢夺。明明耽误了你的修复速度,却还自顾自地说什么照顾你的生活...我都知道啊,我明明一直在做毫无意义,甚至阻碍你的事情。什么照顾你,什么担心你,都是我自己骗自己的废话罢了。你心里都清楚的......但是...”
她擦了擦眼泪,慢慢地用纤细的手臂支撑起单薄的身体。慢慢回过脸,正对着那一朵耀眼的锋芒。
“你明明可以随随便便就弄死我这只烦人的虫子,但...你没有这么做。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让我滚。如果是嫌我烦人,你明明可以动手干掉我。”
特尔利休一时说不出话来,茗卯顿了顿,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完全无视了快插到脸上的刀刃。
“我猜,你一定是个很温柔的神吧。虽然你可以随随便便就杀死成片无智的焦土兽,但却不会伤害一个有智的生命......所以...所以不知是我的自私,还是痴心妄想。我...我从内心深处,希望...不,是贪图着...贪图着你的保护。某种...相处,某种庇护,某种亲近。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我总是忍不住地思考,忍不住地回忆。回忆你...的一切...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离你而去。所以,能让我陪着你吗?你是个孤独的神,我不想你再与孤独为伴。但...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还请麻烦你...哪怕是脏了你的手,也请你把我干掉吧...整个树妖种,已经被我们自己的神所淘汰了,我不配活着,甚至死掉也无处可去。如果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那就请你动手吧,无非与处决那些焦土兽一样...”
她跟他才认识多久?
她没什么时间观念,但总感觉很短。
哪怕她的脑子里都是他的样子,但总还是放不够的样子。
她明白他的孤独,他自己一个人不知道独自生活了多久。
她感受到他的出身,她感受到一个昏暗阴森的地方。她感受到他身上所爆发出来的大片大片的负能量,以及憎恨,不清楚究竟是对谁的憎恨。
她不想让他沉浸在这种糟糕的东西里面,如果他真的不会杀她,那一定也是有理由的。
或许,或许就是他内心的渴望呢?
是不是,他其实是希望得到某种关怀的?
他需要什么东西来承载他的悲伤。
某种,称之为【家】的东西。
当然,她也一样。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我并不是什么温柔的神,恰恰相反,我代表的东西是【毁灭】。”
【毁灭】
以及一切与之相关的东西。
憎恨,厌恶。
皆出自于名为【毁灭】的愿望。
他从来都和【善良】两个字沾不上边。
“其次,我不杀你,纯粹是因为我懒得动手。”
特尔利休轻抖手腕,将那把给人感觉很怪异的太刀插在地上,然后悠悠地向后走去。
茗卯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抱住被风月吹得冰冷的刀柄。
修长的刀身上,只有他握过的那个地方还留有余温。
“在外头蹲着干嘛?还跟我较劲?不冻死不算完了是吧?还不给我滚进来?”
他愤愤地大声喊,看到了她激动不已踉跄着跑进洞穴的身影。
都是白搭!
算了,懒得和这家伙较劲。
非得呆在这里,死就死吧!
和我有啥关系。
切,蠢逼树妖。
死就死吧!
“利休...?你在干什么?”
进洞后就乖乖坐在火堆边不停搓手的茗卯好奇地问,明亮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开心从满是泪痕的眼角流露出来。
特尔利休不耐烦地放下手中构筑完成的防御术式,头也不回地又捏起另一个伪装术式。
“不得把这地方藏好了?我的气息倒是好藏,你这种低级物种的存在什么家伙感知不到?再把一个什么东西引过来,你找谁说理去?而且......”
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抱怨,她轻轻地闭上了眼。
总感觉...
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扑通——”
“还有啊,一旦有那种实力比我强的,还比较激进的家伙顺着你的气息查到这里来,设置一个传送术式也好快点逃跑。你觉得另一头放在哪里比较好?喂,问你话呢。”
久违的问句居然得不到回答,他诧异地回头,看到了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的茗卯。
“你这家伙...”
蓝色波纹激发,瞬间移动的他轻触一下她微凉的身体,叹口气收起了下意识弹出的绿色纹路。
只是太困了而已。
低等生物的困倦不需要用【回溯】,否则反而会起到反面的作用。
就这种身体素质,看你能在我身边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