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昕言自六岁起便跟在杨承煜身边,自然对他颇为了解。眼见爹爹脸色不好,想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忙端正了神色,上前道:“爹爹您别生气,都是言儿不好!言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爹爹您别生气,气大伤身呀!”
杨承煜看着伶牙俐齿的女儿,冷哼一声:“每次道歉的速度倒是很快,只可惜,再犯错的速度更快!”
杨昕言讪笑一声:“爹爹!言儿说真的,以后凡事定要先请爹爹示下,绝对不再私自行动了!”
说完,她面色立转严肃:“爹爹,您要训我,我都听着!可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跟您说!昨晚我见到了那对龙凤珏!”
杨承煜一早自红螺巷中转了一圈,便知自己所料不错。昨晚除了言儿,定还有别人潜进了梁家。
那人费劲周折将梁怀名挂上房檐,又大张旗鼓宣传的人尽皆知,难道就只是为了让梁怀名出丑?
他心中不安,急急赶来,果然遇到了似乎正要出门的女儿。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那人这般作为竟是为了引言儿过去?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挥之不去。
若那人这般大张旗鼓真是为了引言儿过去,那言儿昨夜究竟做了什么?
招惹这种行事无羁的江湖人士,是杨承煜最不愿见到的。
可言儿方才说什么,她昨晚竟见到了龙凤珏?
杨承煜脸色几变:“你昨夜究竟遇见了什么人?”
……
一炷香的功夫后,听完女儿讲述的杨承煜眉头深锁。
半晌,他才闷声道:“此次出门,本还想带你去琅玕谷探望他,没想到……”
“爹爹……”
杨昕言安慰的话刚要出口,就被杨承煜打断:“言儿,你可真是越发大胆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曾叮嘱过你,遇上那等行事诡异的江湖人士定要躲远些吗?可你做了什么?竟还与人家称兄道妹!”
杨昕言没料到爹爹这么快便把矛头转向了自己,连忙认错道:“爹爹!言儿知错了!只是,那秋月白他后来拿出了龙凤珏。我,我很想弄清龙凤珏是如何流落在外的,可又不敢问得太多,怕被他察觉。谁知他最后竟自顾自走了……”
杨承煜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那你可想过,他连你真实姓名都不知晓,为何还会对你说‘后会有期’?”
杨昕言蹙眉:“这个秋月白行事异于常人,他……”
杨昕言抬头,看到爹爹意味深长的眼神,脑中灵光一闪:“您的意思是,是他昨夜去而复返除了梁怀名的衣裳?又是他寻了小乞丐走街串巷大肆宣扬?可他为什么这样做?难道,难道……”
杨承煜欣慰于女儿的一点就透,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这些其实都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以我对这些江湖客的了解,极有可能是他昨晚寻不到你的破绽,是以故作潇洒离开。之后再布后手,引你前去。”
“可是,”杨昕言想不通,“即便我去,那也定是混在人群之中。秋月白他不知我的模样,他如何就肯定自己能在众多的围观者中认出我呢?”
杨承煜的目光再次投向女儿腰间的荷包:“言儿,爹爹给你的荷包你有一直带着吗?”
杨昕言摸摸腰间的荷包:“有啊!爹爹之前特意叮嘱过,我一直牢记于心!除了刚才晨起更衣,这荷包言儿一刻也不曾离身过!”
杨承煜满意地点点头:“言儿,这江湖上有各种各样的追踪手段,其中有一种就是以味寻人。”
杨昕言瞪大了眼睛:“爹爹是说……”
她抬手去闻自己的衣袖,鼻端传来的却是淡淡的皂角味。杨昕言这才想起早上刚刚她换过衣裳,连忙又扯过一把头发来闻。
杨承煜抬手制止了女儿:“不用闻了,假如对方真的用了追魂香之类的东西,又岂能轻易让你察觉?”
杨昕言眨了眨眼,突然笑道:“爹爹,您给我的这荷包除了里边的避毒丹,还另有玄机对不对?怪不得您不慌不忙的,原来早就未雨绸缪啦!”
杨承煜淡淡一笑:“这荷包绳结处的两颗珠子可不是普通的木珠,它们乃是遏泉木所制。正所谓:遏泉一出,万味皆休。”
“这么厉害!”杨昕言摩挲着那毫不起眼的小木珠,“这么说,即便那秋月白真的给我下了什么追魂香,他也是找不到我的!”
杨承煜蹙眉道:“此事若真如咱们猜测的这般,那这秋月白定然来头不小。言儿,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
杨昕言点点头表示受教了:“爹爹说的是,这次是我有些托大了,以后行事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女儿良好的认错态度让杨承煜一早以来的怒气烟消云散,他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女儿头顶,无奈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宠溺:“你这个丫头呀……”
眼见爹爹不再生气,杨昕言笑嘻嘻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虽然爹爹许久不曾踏入江湖,可还是一眼就将那秋月白的小伎俩看穿了!我就说嘛,我爹爹最是英明神武了!”
杨承煜了然一笑:“你这马屁拍个不停,不是怕我继续怪罪于你,而是为了想要宽我心绪吧!好孩子,你莫忘了,爹爹早年见多了生死别离,早已看的淡了。”
杨昕言眼中划过一丝黯然,默默将头靠在爹爹肩上。
杨承煜低头看了看偎在身边的女儿:“你心里难过,却还想方设法来安慰我,这又是何必?你刘爷爷他已过古稀之年,也算是高寿了……”
杨昕言靠在爹爹肩上,眼睛盯着一旁黑黢黢的灶膛,闷闷的“嗯”了一声。
父女两人沉默了片刻,杨承煜开口道:“言儿,梁怀名今日成了全城笑柄,以他睚疵必报的性格,必定怀恨在心。恐怕会在全城查找可疑之人。”
杨昕言抬头,目露疑惑:“爹爹觉得他能查到什么?”
杨承煜缓缓道:“他查不到你,更找不到秋月白。那你说他怒极之下会怎么做?”
“他……”
那梁怀名这么些年早已习惯了作威作福,今日受此奇耻大辱,岂会真的甘心就此罢休?
“他会迁怒?”
杨承煜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恐怕他恼羞成怒之下会胡乱报复,若真是如此,那些曾经受他欺凌之人怕是要首当其冲了……”
就因为那些曾受他欺凌之人最有动机报复吗?
杨昕言咬牙切齿:“梁怀名这个混蛋,昨晚我就该把他扔到河里去!”
杨承煜拍了拍女儿肩膀:“经此一事,你要牢记,日后行事一定要计划周全,不留后患才是!”
杨昕言深吸一口气:“爹爹说的是,言儿记下了。”
“你放心,这个梁怀名,爹爹自会处理。”杨承煜给女儿宽心,“龙凤珏之事,你也不必记挂。爹爹现在想要问你,关于小白兄妹,你可想过带她二人同往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