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历陵县令丁义春的书房仍然灯火通明。
看着面前一点未动,早已凉透的饭菜,丁义春面如死灰。
他觉得他的心比面前的饭菜还要冷。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大包天的强盗,居然惹到了梁怀名的头上,还把梁怀名挂起来示众!
发生在他的管辖地,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要知道再有两个月,他就有可能升迁了!
这事一出,以京城那位梁大人的心眼,他还想升迁?怕是连头顶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吧!
“唉!”
丁义春都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多少次叹气了。
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县令,虽然看不上梁怀名的所作所为,可是奈何人家有个好兄长呢?人家的兄长可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这几年,他这个县令做的着实憋屈。
他也想做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可是历陵有个梁老爷啊!他得罪不起人家兄长,就只能供着人家。
这几年他殚精竭虑,尽量做到既让梁老爷高兴,又不至于太过压榨百姓。
这中间的平衡,太难太难了!
摸了摸自己日渐稀少的头发,丁义春再叹一口气。
他知道历陵的百姓都在背后骂他。
那都是他努力想要保护的百姓啊!可是他能力有限,护不住他们……
梁怀名今日被烧光了头发,他心里其实是有些解气的,可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对自己未来的担忧冲散了。
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梁家,把梁怀名带走,那肯定是高人啊!
丁义春真想大哭一场,这个高人就不能晚来几个月?
等他升迁了再来不成吗?
书房的窗户突然无风自开,把丁义春的再一声叹息压在了喉头。
一道黑影自窗外飘进,随着那黑影一同到来的是一道劲风,将屋内的蜡烛尽数吹灭。
就在丁义春要开口惊呼之前,一柄凉冰冰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颈上。
丁义春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完了,这定是昨晚的那位高人,昨天收拾梁怀名,今天轮到他了!
见丁义春一声不吭,黑衣人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颊:“吓傻了?”
“大侠,饶命啊!”丁义春哑着嗓子道。
他改主意了,乌纱帽丢就丢吧!当官太危险,他回家种地还不成吗?
“我没说要你的命啊!我就是来跟你聊一聊。”黑影将匕首收了起来,“你别想着叫人,外边已经没人能听见了!”
没人能听见了?
丁义春原本有些放松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门外的汇才被这黑衣人杀啦?
“我不叫,我不叫,大侠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有火石吗?”黑衣人的声音很平静。
“火……石?”丁义春有些反应不过来。
黑影显得有些不耐烦:“拿火石把你桌上的灯点上!”
“哦……好,好,有火石!有火石!”
丁义春摸索出身上的火石,哆嗦着点燃了案几上的灯。
灯亮了,丁义春用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一袭黑衣,他没胆子去看他的脸。
万一看了脸要被灭口呢?
一个金灿灿的牌子被黑衣人放到了丁义春面前的桌上:“认识这个吗?”
丁义春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金牌,金牌的边缘是两条飞舞的金龙,被两条金龙夹在中间的是一个大大的“御”字。
“皇上!”丁义春从椅子上滑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微臣……微臣参见皇上!”
“行了!起来吧!”黑衣人随手收起了金牌。
丁义春怎么也没想到,深夜前来府衙的黑衣人竟然是皇上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见到了皇上身边的钦使!
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的丁义春心情激荡:“大人,下官不知大人驾临,未能……”
“行了!”黑衣人冷冷地打断他,“丁义春,你可还知道你是谁的臣子?”
丁义春心头一沉,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微臣永远效忠皇上!”
黑衣人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啊!好,既然你知道,那你在历陵城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大人!”丁义春跪伏在地,“下官有罪!可是下官也有苦衷啊!”
“你有何苦衷?”黑衣人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下官……”丁义春一咬牙,“那梁怀名以他兄长威胁下官,下官……”
“所以,你就受了他的威胁,他要是贿赂你,你就受了他的贿赂?”
“不!”丁义春语气慌乱,“不是的,大人……”
黑衣人继续质问:“你到底是朝廷的官员还是他梁家的走狗?”
这话说的极重,丁义春吓得连连磕头:“大人!大人请听下官说,下官,下官三十五岁才中了举人,好不容易当了这历陵的县令。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结果,结果发现梁家在历陵如此……”
丁义春想起这些年的心酸,眼泪汹涌而出:“大人!下官朝中无人,不敢得罪梁大人啊!下官家中老母幺儿都在指望着下官呢!下官没有办法只有对梁怀名虚与委蛇,下官实在看不惯梁怀名的做派,可下官也不能正面与他作对,下官这些年过的……真的是举步维艰啊!”
看着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丁义春,黑衣人冷哼一声:“这么说,你还是迫不得已了?”
“大人!下官知道自己对不起朝廷的栽培,只求大人能网开一面,下官愿意……”
“行了!”黑衣人不耐烦的打断他,“今日我来,不是听你自辩的!我问你,梁怀名今日当众出丑,他醒来后都说了什么?”
“梁怀名醒来以后,大发雷霆,他说有歹人半夜入府逼他交出了他家的一对祖传玉珏,他说那歹人是一对兄妹,拿到了玉珏还不肯罢手,又烧了他的头发把他打晕,然后他醒来就……就被挂在房檐上了!”
黑衣人咬牙冷笑:“他家祖传的玉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义春竟然觉得他在黑衣人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杀意。
他把头埋得更低了:“是,他是这么说的。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让人传话给我,让我明天签发海捕公文。”
“海捕公文!他要缉拿那对兄妹?”黑衣人冷笑连连,“他知道他们的长相吗?”
“他说那两个人都蒙着面,但是眼睛他记得,男的眼神幽深,女的眉眼灵动,他说……说眼睛画好就成,鼻子嘴就……就随便画画就行,他就是要震慑一下对方。而且……”
丁义春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梁怀名传信说那对兄妹中的哥哥是江湖上有名的珠宝大盗‘无常公子’,以前都是独自作案的。这次是他们兄妹联手,不但将他挂在了房上羞辱,还将梁夫人打成了重伤,更是害了梁府中两名家仆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