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屋内的气氛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杨昕言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婉莹姨,您看诊辛苦了,到堂屋里来歇歇吧!”
慕容婉莹点点头,对杨承煜福了一福,随杨昕言到了堂屋。
杨昕言引着慕容婉莹在堂屋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又将桌上小白沏好的茶倒了一杯给她。
“婉莹姨,这龙须茶是自乾州带来的,您尝尝!”
慕容婉莹看着茶盏中清澈明镜的茶汤,轻轻地啜了一口。
细品片刻后,慕容婉莹道:“此茶入口醇厚,细品竟带花香!这龙须茶产自乾州么?这样好的茶,我竟从未耳闻!”
杨昕言笑道:“您没听过才是正常!”
“在乾州的苍翠山中有条溪流,其形蜿蜒曲折,且水量极大,如同一条盘山而下的巨大水龙。因此得名龙溪。”
杨昕言边说边比划:“此溪自山顶蜿蜒而下,在山脚下形成了一片极为广阔的滩地。这龙须茶就产自这片滩地!”
慕容婉莹被杨昕言手舞足蹈的模样逗笑了:“你这丫头,讲话跟说书似的!”
杨昕言一乐:“我这不是尽量描述地声情并茂,想让您有身临其境之感嘛!
经杨昕言这么一打岔,慕容婉莹原本沉重的心情忽觉轻松了不少。她突然有些明白杨承煜了,这些年,这个女儿便是他的开心果吧!
这么想着,她看向杨昕言的目光不免更柔和了些:“是啊!你叙述的如此声情并茂,我已如同置身山间溪畔了!”
见她如此配合,杨昕言粲然一笑,继续解释道:“这龙须茶因形似龙须而得名,其产自深山,一向不为外人所知。所以,您没听过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杨昕言拉长了声调,“我们既然把它自山中带了出来,那想来用不了多久,这龙须茶便会人尽皆知啦!”
慕容婉莹瞬间读懂了杨昕言那狡黠的笑容,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竟还从中找到了发财致富的路子?”
“那是当然!”杨昕言毫不谦虚,虽然收茶贩茶这些她全然不管,可这茶是她发现的,主意也是她出的。
“这么好的茶,只让它待在深山中,岂不是暴殄天物!再说啦,谁还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杨承煜听着自堂屋中传来的笑声,不由得松了口气,言儿这哄人开心的本事真是越发精进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为小黑上药的小白与岗梅,站起身自次间走了出来。
见他出来,杨昕言立刻迎了上去:“爹爹,小黑的药上好了?”
“快好了!”杨承煜抬手将女儿鬓边飞扬的一缕发丝抚平,向慕容婉莹道谢:“多亏了岗梅,她上药动作轻柔,手法娴熟,不然我们可真是要手忙脚乱了!”
慕容婉莹起身笑道:“杨大哥客气了!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杨承煜继续夸赞:“你那青黛珍珠膏真是极好,药还未上完,小黑原本粗重的呼吸就已变得清浅了,明显是舒服了很多!”
听到他提起青黛珍珠膏,慕容婉莹唇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她很快便用一个更大的笑容掩盖过去:“青黛珍珠膏曾反复试验过多种配方,直到最近才刚刚成功,这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杨承煜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是呀!慕容家的制药术天下无人能及!你姐姐更是其中翘楚……”
听他突然提到姐姐,慕容婉莹垂眸道:“姐姐……她自小便天资卓绝。”
杨承煜长叹一声,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婉莹,你可恨我?若不是我,婉茹她也不会……”
慕容婉莹猛地抬头:“杨大哥,这怎能怪你?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罢了!”
“造化弄人?”杨承煜苦笑一声,转头间,门外的天空映入他的眼帘。
他本就站的离门极近,从这个角度望去,天空中的云彩层层叠叠,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纷繁而复杂。
婉茹出事后,他日夜都活在自责里。若不是他,婉茹不会去西京,不会上前线,更不会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
慕容家所有人都应该恨他。
而婉莹,她自小便与姐姐亲密无间,可她今日竟亲口说不怪他?
她为何不恨他?
杨昕言瞧了瞧背影萧索的爹爹,又瞅了瞅目露哀戚的慕容婉莹,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只要一触及往事就各自伤心,这可怎么办?得赶紧岔开这个话题才是。
这边杨昕言正要寻个话头,那边的杨承煜却已回过神来。
斯人已逝,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年了,他早已不会轻易沉浸于悲伤之中了。今日忽见故人,确是有些失态了。
他转过头来自嘲一笑:“抱歉!婉莹,是我又陷入魔障了!过于执着往事是一种痛苦。婉茹她临终前给我留下信物,就是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她若在天有灵,定然不愿看到我们为她如此悲伤。”
慕容婉莹怔了怔,唇边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杨大哥说的是,姐姐她……定然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杨承煜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慕容婉莹的发髻,口中自然地转了话题:“婉莹是哪年成的婚?可有了孩子?”
见他转了话题,慕容婉莹悄悄松了口气。
说起夫君,她面色柔和道:“我们是天玺三十一年成的婚,他也是一名大夫,他待我很好。我们有一双儿女,男孩六岁,女孩也已四岁了!”
杨承煜满脸欣慰:“我还依稀记得你当年小女孩的模样,如今再见都已做了母亲,好,真好啊!”
一旁的杨昕言见气氛变好,立刻插嘴笑道:“真没想到婉莹姨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方才听得婉莹姨称小黑为孩子我便心中想笑,小黑已是十七岁了,而婉莹姨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岁,您这样叫,若让旁人听到,定会以为婉莹姨是小黑大辈分的亲戚呢!”
慕容婉莹顿时失笑:“你这个丫头,这嘴怎么这么甜!”
杨承煜慈爱地看了女儿一眼:“言儿这孩子,自小受了不少苦。但难得的是,她天性乐观,开朗自信。这辈子,得女如此,吾之幸甚!”
一旁的杨昕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爹爹你竟然夸我了!”
杨承煜歉然看着女儿:“爹爹这些年对你是严厉了些,可那也是……”他长叹一声,转而对慕容婉莹道,“婉莹,不知你可有有助于调养内息的丹药?”
慕容婉莹闻言大惊:“杨大哥,你受内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