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头也不抬的说,“桌子上有热羹,喝了热热身子,现在天寒地冻,能不出门,就别老往外面跑”
说着,站了起来,将药罐打开,顿时,浓重的药味从里面溢出,他将药汤敝入碗内,然后放到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渲澈面前,转头对引思浅说:“看着点渲澈,让他把药喝了,我去山上转转”
便转身取了大氅,推开门,踱步而出。
引思浅站在原地愣了愣,宁老这是……
这时渲澈笑着将冒着热气的汤羹端到她面前,“浅浅,先喝汤,喝完我有话同你讲”
引思浅白了他一眼道“先吃药”
渲澈立马苦着一张脸,一种我见犹怜的表情,企图博得引思浅的一点同情心,但引思浅早已司空见惯,道
“若不吃,我带的东西也不会给你拿出来”
渲澈见没办法,只得恹恹的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刚喝完,立马就将药碗仍的远远的,“苦死我了,师傅这些年来所熬之药是越发的苦楚了”
引思浅这时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到他面前,渲澈眼睛一亮,一脸兴奋,但嘴上又还在说着“哎呀呀,居然不是麻辣烤鸭”
“不喜欢?那算了我送别人吧”
引思浅作势便要收回。
渲澈那肯,立马抢去,
“没事,没事,吃多了爱发胖,还是这个好,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便打开了木盒,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浅蓝缚丝的剑穗,流苏徐徐,中间有一个椭圆形白色玉坠,一面刻着渲澈的名字,另一面刻着渲澈佩剑的名字——溪若
配着一句诗
“往事逐孤鸿,但乱云流水”
渲澈轻念着这句话,面露喜爱之色,将剑穗轻轻拿起,流苏微动,如水纹波浪一般,煞是好看。
“怎么样,喜欢么”
引思浅问道,
“好,好看,不过你是怎么想到送我这个的?”
渲澈开心的问道,那双柳叶眼闪闪发。
“这不是老看你拿着个秃剑,挥挥来挥去的,想要给你添一点文艺嘛”
“真是太谢谢浅浅了,这个礼物可比吃的有意义多了”
渲澈对这剑穗是爱不释手,立马将配剑拿出,欲挂之。
“是呀,这可能就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一定要好好保存”
引思浅笑道。
闻言,渲澈手上动作一顿,
“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吗”
“从我与你们相遇之时,就便知道有离别之时,无碍,何况你们离开之日,也便是你病好之时,我期待还来不及呢”
引思浅笑意越深,只是不达眼底。
渲澈抬头看着她,眼里似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
“浅浅,我……”
“不必多说,舍得舍不得都是一缘分,人各有命”
渲澈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都一块多少年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倒是师傅,自己舍不得,跑到角落里抹眼泪去,却让他来出来说这件事。
“今晚,我们一起吃最后一顿饭吧,算是践行了”
引思浅笑着端起了那一碗已温热的羮,声音里丝毫听不出有何不寻常。
渲澈望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立马跑回自己屋内,不过片刻,便抱着一件东西出来,引思浅定眼一瞧,是她的泣月。
宁老给渲澈赠剑时,一同赠给她一把蓝田木制成的古琴,这把琴音色冷如泉水,空灵好听但若配上内力弹奏,轻则有迷惑心智之效,重则可使人七窍流血而死。
这把琴年岁已久,上面不知何时留下的暗沉血迹,已渗入木里,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还得看使用者是什么样的人。
宁老赠琴当日意味深长的告诉引思浅,它的前主人本也是个精通乐理的翩翩公子,却遭人背叛,家破人亡,受尽折磨,他杀尽数人得以报仇,却也因心魔执念太深反被琴所控制,最后在一个月夜死在琴旁。
引思浅听完,久久不能释怀,抚摸着它的琴身,为它取名为泣月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前些日子她的泣月琴弦断了,渲澈拿去说帮她修,便再无音讯,今日一见,琴弦已经换成了天蚕冰丝,松弛正好,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寒意。
“浅浅,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了,望珍重”说着渲澈声音已经哽咽。
“好……”
………………
晚上宁老回来,引思浅与渲澈已将晚饭做好,他什么也没说,但引思浅知道他也难受,只是不会言语吧。
这晚,引思浅和渲澈喝了许多的酒,引思浅为渲澈弹了一曲又一曲,而渲澈则是就着琴音舞剑,身姿卓越,完全看不出一丝醉酒之态,直至精疲力尽,二人才坐在一旁,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依旧谈天说地,对酒当歌,好似不会有分别这一事。
到最后的最后,渲澈已是瘫倒在桌。
而引思浅因为在商场上身经百战,还算清醒。
她看着宁老,
宁老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泣月,喃喃自语道:“泣月它既是一把好琴,也是一把好剑……但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有拔出它的一天……”
引思浅只是自嘲的笑了一下,便又为自己酌酒,酒杯送到嘴边,小酌一口,引思浅不咸不淡的说道:“既然宁老把它送给我,就知道我命中该有一劫,也谢宁老提醒,思浅以后定当小心行事。”
宁老却也只是笑笑,道:“一切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说着他站起来转身向屋中走去“那把剑就叫它泣血吧,我等你来到恨世谷的那天,那时我便会收你为徒。”
“恨世谷……”引思浅重复到,原来渲澈的家,那个世外桃源般地方命为恨世谷啊,只是恨世,恨世……为何呢。
引思浅又想到,她以后该怎么去,便立马问道:“宁老,我……”
只是刚出声,便被宁老打断:“无需多言,时到自知,对了,渲澈就让他那样睡着吧,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喝这么多的酒,今天晚上就让他在那里睡一晚上,长长记性。”说着他便推门而入。
引思浅回头看向渲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最终,她还是将渲澈扶回房中,而自己则去了另一间房间休息,一夜未眠。
清晨时分,引思浅躺在床上听着宁老和渲澈悄声收拾,她并未起身,任由眼角的泪不断滑落,打湿发梢,床褥。
她不敢,不敢面对别离
……
……
待到第二天,天大亮,引思浅出来时已无踪影,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们带走,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竹屋和那院里的花草,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引思浅只是停留了一眼,转身便抱着泣月回了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