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皆是有迹可循,只需抓住那一个点,便能改变一些事情。
风也是如此。
只需引风入林,虽然不能立刻改变这些的环境,但是能驱散这些长久散的气,对人们的身体也是极好的。
苏音走在流民所的帐篷中间,踩着咕噜噜冒着水的积叶地面,她手中的白团扇轻轻地拍了拍衣摆,望着笼罩着病气死气的林子。
宋宿白在一家帐篷前蹲下来,给人诊脉,甑妙至和长安在帮忙。
她举目四望,然后喊了一句:“那个,那个啥,甑先生,宋小哥,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甑妙至本来就没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这会儿得了宋宿白帮忙,更是没空管她了。
“这里并不安全,苏先生莫要走远了。”他只是嘱咐了一句,便再也不管她了。
苏音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宋宿白正在检查病患的眼睛,那病患穿着一件破旧的麻布衣的小姑娘,头上乱糟糟的,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沾了一些污垢,脸色晦暗,脸部的肌肤瘦弱凹陷,露出的骨骼的线条。
她身上被病气和死气缠扰,双眼无神,眼圈发黑,长着嘴巴,像是将要渴死的鱼一样拼命地呼吸,边上抱着她的老妇正在不停地哭,哭得眼睛血红。
这个小姑娘,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苏音的瞳孔一缩,刹那间心生不忍。
她素来不爱管这些人的生死,算命也只爱算一半,说话也是三分为真七分假,指点迷津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如今......忽然不忍。
罢了,她这个人向来是随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既然心生不忍了,若是见死不救,怕是日后想起,怕是这心中不大痛快,若是影响了修行,那就更加不妙了。
如此一想,她便踏步走了过去,蹲下,伸手按了按那姑娘的手。
甑妙至愣了一下,问道,“苏先生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苏先生也会医术?!”
“我只想看看这位姑娘。”苏音的声音微顿,眨了眨眼睛看着甑妙至,“见到她,我便想起了我来尚阳城那一路,我本不过是幸运了一些,有幸救了九公子,这才有了今日.....”
她感激涕零地说了一堆废话,指尖轻触那小姑娘的指尖,将一丝灵气打进了那小姑娘的身体里,灵气在她周身游走,灵气所到之处,即为光明所到,邪晦退去,从她的身体之内散去。
灵气只能逼退她体内的气,却不能医治她的病,是生是死,也不过全看她自己了。
苏音这一面瞎扯了一通扯完了,然后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折叠好的黄纸,塞在了她的怀里,“呐,算你今天运气好,这是驱邪保平安的,平日里我卖五文钱一张呢,送你了!”
“啊?!”甑妙至和宋宿白同样目瞪口呆,像是傻了一样。
平日只卖五文钱的符纸,还能保平安的?!
傻了吧?!
宋宿白伸头过去看的时候,隐约还见这写得歪歪斜斜‘平安’这两个字,他的嘴角抽了抽,竟然有些想笑。
那妇人倒是没有别的想法,管它是几文钱的,只要是有着保平安念想的,就是她心中渴望的珍宝,千恩万谢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将那一张符纸给小姑娘贴身藏着。
甑妙至还在傻着没反应过来。
“苏先生,可否给我也来一张?”宋宿白突然开口。
“你?!”苏音仔细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蹙眉,“你要符纸做什么?!”
“苏先生方才不是说了么,保平安。”
苏音哼了一声,换了一副市侩小人,斤斤计较的脸,“你难不成想要骗我的符纸,我和你想,这符纸可是废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浪费了很多的很多的灵气才画成的。”
“想要我白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宋宿白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苏音被这样温和的公子哥看得有些不自在,最后扯了扯嘴角,只能说,“三文,最少三文,不能再便宜了!”
“白送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再次强调。
她努力地仰起头,挺高了胸膛,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宋宿白失笑,然后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二十文钱,“那就五文钱一张,给我来四张吧。”
这是生意来了?!
苏神棍收了钱,当下就眉开眼笑,她将手中五张符纸全都塞给了宋宿白,“开张大吉,这四张是宋小哥买的,另外一张算是我送你的,以后常来啊!”
宋宿白接过了符纸之后一人分了一张,甑妙至的脑子甚至有点懵。
等到苏音带着萃月离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无奈地开口,“宿白老弟,日后她说的话,莫要再信了,也无需再花这些冤枉钱。”
“怎么了?!”宋宿白脸上有些困惑。
“她啊,实在是个神棍。”
神棍?!
宋宿白默了一会儿,好半晌才说,“我们暂且不管这个了,先看病吧。”
“也是。”
宋宿白重新蹲下来给那小姑娘把脉,神色认真,脸色温和。
“宿白老弟...”甑妙至正想问他情况,然后听到他小声地咦了一声。
边上的妇人收了眼泪,慌张地问,“大夫,我家妞妞怎样了?!”
“怎么了?!这小姑娘可是.....”
宋宿白再三给那小姑娘把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露出了许多疑惑,“奇怪了,我刚刚给她把脉的时候,见她的身体阴寒,体内气息郁结,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可是如今.....”
这小姑娘身体竟然带着正常人的暖意,面色红润,眼圈上的黑也散去了许多,活像是吃了千年人参似的。
而且体内淤积的冰寒之气,像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小姑娘的眼睛转了转,舔了舔发干开裂的嘴唇,小声地张口。
那妇人哇的一声便抱着她哭了起来,“妞妞,我的妞妞啊,你吓死娘了,吓死娘了.....“
“娘....”那小姑娘见母亲哭了,红着眼睛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娘,我觉得我好了,我好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