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好像躺在船上,漂浮在大海里,摇摇晃晃,晃得我头晕痛的更厉害。
“唔……”轻呼口气。
身边的人立刻有动作,“难受吗?”
清冷的音色自头顶传来,关切的语气让我想起倒下前那张俊脸,鼻息间尽是似曾相识的莫名淡香。
“头晕……”晕的睁不开眼。
“别睁眼,睡吧,我在这里。”
许是笃定的话语真的说进了我心上,许是耳边沉稳的心跳声安抚了我的情绪,让我暂时的彻底放松自己,就这样倚靠着那人,什么都不去考虑地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是夜深人静,打量了下,我的房间没错。
头已经不晕,就剩下痛了,喉咙干涩的很,好像出了很多汗,身上有种粘腻过后又干了的感觉。
想起身冲个澡,却发现腰上环了只手臂,特属于男性的劲瘦前臂,棉质白衬衫的袖子随意地卷到肘弯处,顺着往上看去,一张俊脸映入眼帘。
是他送我回来的,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圆巧会把我丢给他。
他就这么贴着我睡着,呼吸均匀,深邃的眉头上一双形状极好看的墨眉,在床头灯光的映衬下有些呈灰棕色,双眼皮的大眼,此时舒缓的闭着,长密的睫毛盖在眼睑下,之前总在书上看到,形容人的睫毛像小扇一样映在眼睑下,形成一片阴影,都不太相信,哪有人的睫毛能那么密那么长?
此刻却深以为然。弧线完美的鼻线下面是一张不涂自朱的薄唇,有点类似菱形,只是此刻唇纹有些明显,唇角抿着,清冷气息自然散发。
看到他下巴上青青的胡渣,醉倒前的触感仿佛还在手上,我下意识的搓搓手指。
转头不再看他,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臂,想下床去倒杯水喝。
哪知刚要起身,竟又被拢了回去,搂得更紧:“还早,乖,再睡会儿。”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有丝喑哑,不似平时的清润如泉,冷洁如霜,而是显得有些……性-感。
他脸窝在我颈窝处,呼吸出来的热气明目张胆的骚扰着我颈部肌肤。
我屏住呼吸,不知道他这是醒了还是梦着。
瞄了下他依然闭着的眼,考虑着要不要叫他,以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应该。
可是看他甚是放松的脸上,双颊竟有些凹陷,整个人好像清瘦了些,使得他清醒时平添了一股凌厉之气,心头顿生出一丝不忍,终究没有出声唤他。
不愿想他瘦了的原因,我转身调整了下姿势,准备等他再睡熟些,悄悄起身。
可刚转身,就被他给扳正,平时冷然的眸微张,那光就流泻出来,氤氲出醉意。
我与他四目相对,许是醉酒的原因,我注意力有些涣散,不太能集中,但还是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就听他轻声问:“Can I kiss you?”
我推他的动作一顿,僵住了。
心中动容于他此时的绅士,显示了他良好的教养。
他也没有动作,似乎在认真等待我的回答。
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诱惑双唇,我此时竟有些出戏的感叹一个男人的嘴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等待数秒,我微叹口气:“对不起。”
垂下眼不去看他眼中的失望。
片刻后,他重新窝回我颈窝。
语气透着忧郁又有些含混地说:“伊莲,你不会知道为了爱情,男人可以多疯狂,你更不会知道,爱上你之后,我在梦里梦外想了你多少次。”
我想我的脸应该红的可以当烤炉了,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羞涩,使力推开他。
起身拉了拉身上已然皱巴巴的裙子,我力持平稳的说:“你不该送我回来。”
身后他依然保持被推开的姿势躺在我的床上,有些讽刺的说:“那我应该怎么样?都倒在我怀里了,假装不认识你吗?”
我不说话,抬脚要走出卧室,孤男寡女,首先就不该这样无所顾忌的待在卧室这种容易滋生暧昧的地方,突然想起他和那美女站在一起的画面,哦,对了,现在的立场是,我寡女,他并未孤男,更不该单独共处一室。
可刚抬脚就被扯了回去,来不及惊呼就被他圈住重新躺倒在柔软的床被间,颀长精瘦的身躯又压在我的上方。
本就还有些痛的头,这样被他折腾一下,又开始有些晕了,我眯眼反应了几秒,再睁开看到他眸光轻淡如水,语气却似乎带了点咬牙切齿:
“假装不认识你,我做不到。”
我语气平静一语双关地说:“那放开我就好。”
他随即接话,也一语双关:“如果做得到,我又何必心心念念十年。”
我突然非常纳闷:“你到底喜欢我什么?”知道他肯定调查过我,对我的一切应该了如指掌,那就更让人不解,他到底看中我哪一点?
“穷吗?觉得我可怜?”那是同情,不是爱情,高智商如他,怎会分不清?
“这就是你无比在意的?”他声音轻描淡写,没回答,却反问我。
我也没直接回答,有些避重就轻地把问题又抛了回去:“难道我不该在意?”
忽略他的眼神,我继续说:“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会有结果,何必……”
“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可能只是刚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好听到你对我说了那句以身相许,心就这么一点一点陷了进去。”他打断我,眸色无比认真。
看着他清冷如潭的瞳仁,亮亮的,如月光一般映照出我的样子,心头一种异样的感觉淌过,我张了张嘴,发现竟说不出什么。
沉沦的边缘,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我们中间隔了十年没见……”想起晓东的话,我打住,改口,“至少,我以为我们没见过,我对你基本可以说一无所知,就算这十年间你数次有恩于我,我也不可能为了恩情而把爱情还报给你。”
既然感情不能给,贫瘠如我,还有什么能够给他?
所以让他停止对我的念想,继续去过他本该灿烂的一生不是更好?
我语气诚恳,带了分劝解的意味:“你完全没必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可以忘了我,把感情投注在值得的人身上。”又想起站在他身边那个女人,“比如跟你一起出席宴会的那位美女,她应该才是能跟你比肩站在一起的人。”
他不说话了,只是微拢眉头看着我,带了些研判的眼光,半天,眉目舒展,眸瞳染上喜色:“你吃醋了?”
我莫名其妙:“怎么会?”机敏如他,怎么此刻抓重点的脑回路却有点一言难尽?
“即使不想跟你继续有牵扯,但你能过得好,我也很替你高兴。”
“替我高兴?以什么立场?”他语气恢复冷然,眸色有些犀利。
我被他问的一滞,仿佛一桶冷水兜头而下,是啊,以什么立场……
替他高兴?这话说的多自以为是。
从知道他的心意开始就一直推拒,不愿给他想要的,此刻却又端出高洁博爱的圣女面孔来对他说这种话,简直虚伪的连自己都不忍直视,更不用说,我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离圣女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突然觉得好累,叹了口气,我说:“你先起来好吗?”
他潭眸划过一丝懊悔,似乎是为刚才的话惹我不快,可目光依然锁住我,不动也不吱声。
“起来好吗?”我软着声音,裹了几分诱哄的语气。
他黑亮的眼因我发软的话语而溢起几分宠溺,可身体依然压着我不动弹,耍赖的意思非常明显,
我有些傻眼,没想到他耍起无赖居然也毫无违和感。
轻笑了声,我看着他:“你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外表那么高冷,内心却是这样……浓烈的一个人。
“你又何尝不是?你这女人简直冷到了骨子里。”说到后半句,他的语气有些复杂,而我竟听出了些怜惜的意味?
他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圆巧也曾这样形容过,原来了解我的人都是这样看待我的?
不是我冷酷无情,只是换做其他任何人,如果曾有过跟我一般的经历,估计都会像我一样看淡很多事,学会不轻易在意,因为在意与否都无力改变什么。
可就算淡然如我,也有解不开的结,比如面前这位,对他,此刻我的无奈是那么明显。
最后带了丝祈求,我说:“我口渴了,想喝水。”
他又盯着我,研究了几秒,在我颊上啾了下,“等着。”
利落起身去厨房帮我倒开水。
我也赶忙起身,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沙发,怕他回来又乱来。
现在的他,我实在有些应付不来,印象里的他明明是九重天外的天仙一般有着疏离感,每每再次遇见之后,他一次次脱离了以往的印象不说,还越来越往自我放飞的方向发展,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一向高冷的形象。
未久,一杯温开水递到面前。
“谢谢。”我接过水杯没什么形象的大口喝着,跟他僵持这么久,真的快要渴坏了。
喝水的空隙,瞄了眼墙上的钟,二点五十三分,已经是第二天了。
“太晚了,你走吧,谢谢送我回来。”我说。
喝完放下水杯,发现挨着我坐的他微眯着眸:“又想老死不相往来?”
垂了垂眼,我正色地看着他:“这次会再遇见,真的是我预料之外,圆巧找我去他们采访组做翻译,如果我知道……”
“知道会遇见我就不会答应是吗?”他截去我的话,语气带着嘲弄。
可是,不可否认,这正是我要说的。
“我和你,真的不合适。”其他的不想再多说,显得矫情。
他眸中有化不开的伤感:“为什么这么轻易的下定论?合不合适就凭你一句话?”
我微叹,是啊,他这样的人,就算在感情上,又岂会任人随意摆布?
沉吟了下,我说:“你有权利追求,我也有权利拒绝不是吗?”
他脸上覆上一层寒冰,忽而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睛:“你确定要跟我来讨论权利的问题?”
我一滞,顿时语塞。
投行界叱咤风云的他自是不会没有法律基础,可这是重点吗?
我自觉说不过他,直接问:“你有开车来吗?还是打车?”赶人意味明显。
他眉目不动,看着我:“司机已经走了。”
我了然,是了,经过之前的接触,我知道这人有某些特定的洁癖,比如几乎不打出租车就是其中之一,其实这都是有钱人家娇养出的富贵病,有车坐还嫌,单从这点就跟我很是不同了。
我挑挑眉,用商量的语气说:“那要不……你走路回去?”我是没车送他。
他的眼睛细长而大,要瞪人时是很凶的,只见他斜睨着我,用“你很有胆”的语气说:“你知道我住的多远吗?”
我老实摇头。
“几乎可以绕半个商城了,走路到天亮也走不回去。”
我将信将疑:“是吗?”
直到后来我第一次跟着他到卫家老宅时才知道,他所言不假,只是这都是后话了。
“那……出小区门左拐,有家四星级酒店,或许您可以屈尊一下。”
“你叫我住酒店?”
“呃,毕竟我这里只有一个卧室。”我含蓄的说明了下,尊贵如他,怎么可能愿意窝沙发。
他突然微笑,双眸起潭:“我不介意跟你睡一张床。”
我介意!
此刻的一切都已经违背了我的初衷,怎可再与他继续纠缠不清。
躲掉他迷惑人的笑容,我又随便扯了个理由:“被子有点小,盖不了两个人。”
“不会,刚才不是睡得挺好?”
他自然而然的接话,我想拂下耳朵,希望那上面因他的话而起的彤润能快些褪去。
没想到他却快我一步,轻捏着我耳垂,带着笑意:“害羞了?……”
我抓掉他的手,有些生气地瞪他:“卫极!”
他一径笑的灿烂,根本不理我的恼羞成怒。
咦,以前没发现,他居然有颗虎牙,此刻笑得开怀,就露了出来,甚是……可爱。
天仙怎么能有可爱的虎牙?
我心头跳了跳,不再瞪他,想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却移不开视线。
“你知道的,我认床,酒店的床我睡不着。”
“我的床不是一样吗?”
“那不一样,你的味道我熟悉,抱着你我不会认床。”
我:“……”
此时的我许是被他逗得羞意蓬-勃,竟忘记了去深究他话里的含义。
他今晚要赖在这里就是了。
我拂了下额,觉得这次见他,又不同了。
起身不再跟他纠缠,怕他又跟上来,快步走进卧室,锁上门前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
早上还有课,我可不想顶着黑眼圈去给学生们上课。
倒回床上重新入眠,脑子里过了好多东西,纷纷杂杂,没有头绪。
就这样不安稳的睡到天亮,
多年来形成的生物钟,我早上总是能按时醒来,但为了避免意外情况,还是定了个闹钟。
躺在床上癔症了会儿,闹钟响起来,起身收拾衣服准备去冲个澡。手摸在门把上想着后面都没听见他的动静,不知道走了吗?
开门看到沙发上是空的,厨房没有人,走到洗手间门口敲敲门,没有回应,略犹豫地推开门看了下,也没人。
应该是走了,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松口气?还是空落落?暗哂了下,觉得自己这想法可笑。
转头看到餐桌上,已经买好早餐,走过去发现还是热的。
刚走不久?
高大如他,居然真的在我那二手小沙发上窝了一晚上?
心底像喝了一口优酸乳,就如广告里说的一般,酸酸的,又甜甜的。
早餐旁一张纸条躺在那里。
“乖乖把牛奶喝掉,试着慢慢接受它,或许会发现,味道还不错,正如人一样。”
凌厉的字迹,下笔干脆利落,没有署名,像极了他,一点也不懂得矫情为何物。
看着桌上的牛奶和小笼包,我心想,这两样一点都不搭配,难道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