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因孱弱而倾泻的头脑
我不喜欢小聪明
我不喜欢人呓语着堆叠另一个平行世界
我不喜欢自我中心得令人疲劳的人
轻 其实太重了
Dear R
照片的视觉语言——构图规则、布光规则、前景后景规则、对比规则、正负空间规则——这些规则,是帮助我们传达了个人化的视觉,还是减损了它?
我们学习这些规则,如创造者,也如观者。但在这之前我们先学的是观看。现在,多数孩子们在非常小的时候就被曝光于这些视觉规则中——从他们看电视开始。一个固定的矩形。
试想,如果是一个具有更大视域的、并时刻变化着的视觉,而不是被压制于一个被决定了的矩形,那会多么不一样啊。这个矩形,收拢了我们的焦点与意图,成了我们的猎物与捕猎者。
破坏是出于破坏的原因,还是出于破坏(规则)而更好地传达特殊的视觉?我想,前者就像一种实验,通过这种实验我们开始知道什么是有效的,然后我们渐渐才来到后者。
或者,我们只是遵从我们自己内心的眼睛。那里的规则是与生俱来的。
摄像机是一种工具,当你拿到它的时候,它的确独裁了你使用的方法。每一种新的摄像机都有它自身的一套规则。你必须学习这些规则,并试探他们直到某种极限——你的需求,你的观望、观看和感觉。所有种类的感觉都会有所作用。
对了,我刚才说到的人与摄像机的关系,听上去像是一种挣扎。(或许真的是这样。)但我想探寻并达到的,是这种挣扎结束以后,你和摄像机成为一体,而你们两个都互相让步于对方。
而更多的情况是:人与机器几乎是一种冰冷但捆绑式的联系。你看,哪儿都是游客,像饥饿的动物寻食一样地拍照。这是在干什么呢?试着证明他们的存在吗?
他拍照,不是因为他想拍,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好照片或者这个图像诉说了什么。他拍照,只是因为他想要观者看见他看见的。
他希望观者通过他的眼睛去看。在最短的那个时间里,观者可能也能感到自己心脏里的他那一刻的心跳,在自己肺里的他那一刻的呼吸。在某个时刻他们可以合一。动作是雄性的,呼吸是雌性的。
这是一种人性吧——想要把点与点连接起来,从而看到整个画面。不幸的是,拍照为了延迟一种实现,永恒地葆有了不可能。我们从来就看不到所有的点——看他之所看,成了一场热情的徒劳。不过我们依然可以从我们部分的看见里创造出美丽的画面,就算它们只有一半是真的。一种激情与规定。最好的情况下是你觉得你在骑一匹疯狂的马,你需要驯服它,但却不需要驯服太多。有缰绳,但缰绳要灵活。这些瞬间离我遥远而又稀少。我渴望他们。这是拍摄时可以给我带来耳鸣感的时刻。
一个人要在无限的现实里绘制一张视觉地图,这是不容易的。我一直在思考一个矛盾点:我认为观者正在观看摄影师的观看,所以摄影师很重要。但我又认为被摄主体是最重要的个体,而不是摄影师。然后我突然明白,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矛盾,我以前没想到,可能是比较笨,才花了那么久去想明白。
观者在观看时,变成了这个摄影师,然后摄影师就消失了。观者取代了他的位置。在曾经的一些拍摄里我拥有过这些时刻。那让我感到兴奋。别的工作人员反而回避这些时刻。真要说起来,其实我应该做导演的,这样我就会停止这些抱怨。这是我自己的失败。不过,做了导演,我就会有别的抱怨。所以这不是职业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拍摄者是同时对瞬间与永恒捕猎的人。这种捕猎可以是深思熟虑的即兴,也可以是精心却举重若轻的陷阱。其实,这些我所谓的兴奋的时刻,可能最终都不会被剪辑入正片里。但它们会留在我的脑袋里。我永远都会记得属于我自己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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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于Lisb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