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整整急了两天两夜。
谍攻部的弟子派出去一批又一批，却还是没有高渐离的消息。
他是深夜离开的，只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阿雪，对不起。”
五个字很短，在她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这两天她一直觉得高渐离的情绪不对，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放下报仇的心思，想要刺杀嬴政。
是不是阳春白雪，终归比不过知音难寻？
百里宫宴是很难得的机会，可...可你答应了要陪我一辈子啊。她苦笑道。
就在第三天，她终于忍不住要自己出发去咸阳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墨家所居的山下。
车夫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他说是云今丫头拜托送她哥哥回家。
云今？
她忙上前去，拉开帘子，那一刻，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靠在马车床边的俊朗公子，毫发无损，手中还抱着那把琴。
小高...还好好的。
云今对于秦王宫可以算是熟门熟路了。
当年在萃玉轩的时候，不知道把这个王宫摸透了几遍。
正巧遇上后宫的舞姬排练宫宴时的歌舞，她敲晕了其中一个，就立刻换上了她的衣服。
她穿了太久宽长的裙子，一直都没有穿过什么暴露身材的衣服。
当自己身着一袭红艳金饰的霓裳舞衣时，她才终于意识到镜中的人，已经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了。
皓碗轻轻向上抬起，捻起一个兰花指，红绫缓缓垂下，纤细白皙的腰肢的确如同柳树一般不堪盈盈一握。
倒真是应了那一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或是“美人娇怯怯，柳腰扶难起”。
可惜了，穿的这样惊艳，却只为生杀。
——倒毁了春花秋月的意境。
这场舞名为残鸿，听说是曾经的一个后宫嫔妃所编，后来那个妃子死了之后，每逢除夕，皇帝都会让宫里的舞女跳上一曲。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惊鸿一逝，但余残鸿。
残鸿...她轻念道这个名字，“倒是像极了残虹的读法。”
许是巧合吧。但若以“残虹”刺死嬴政，倒还这能实现报仇的圆满。
“姐姐。”身旁一个大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凑近了她的身旁，笑吟吟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的声音还有些尖，但甜甜的，小脸也圆圆的，看上去还有些婴儿肥。
“我叫...”云今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叫山荷。”
“我叫小盈。”对方嘻嘻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姐姐，我看了一遍，这里的姐姐里就你最漂亮了。”
云今没有戴上人皮面具，因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红色的面纱，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教舞的宫女说，这是当年的娘娘留下来的规矩。
“漂亮？我蒙着脸呢，你怎么觉得我漂亮？”她奇怪道。
小盈想了想，“嗯...因为眼睛，山荷姐姐的眼睛里像是有一轮明月。”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云今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像极了自己十五六岁时候的样子。
——阿雪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没有见过谁比你更好看了。
——...小嘴真甜。
她抬起头，看着日头慢慢向西边移去。
明天，就是除夕了。
秦王嬴政，成败，在此一举。
“姐姐，我听说，前两年除夕后宫死过人诶。”
云今一愣，那个时候...是玉充依服毒的晚上吧。
那个晚上，她还曾为她跳过一支剑舞。
月色之下，宛如游龙。
“说不定她死的时候很快乐。”云今看她的眼神有些害怕，不禁出言宽慰道，“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期望。”
就好比，玉充依只希望，扶苏能平平安安地走完他的路。
小盈的话多，云今听她嘀咕了一个下午，却也不嫌烦。
寂寞的时候，有人愿意陪她说说话，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以前盗跖也是个话痨，整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张嘴没饶过谁。她从来都是嘴上嫌烦，心里却乐呵呵的。
小盈看着自己身上穿的红色舞衣，捋了捋袖子，可怜地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不知道这套舞衣能不能带回去？”
“怎么这么想？”
“这套舞衣这么漂亮，又是大红色的，如果能当嫁衣穿就好了。”
云今一怔，“你要嫁人啦？”
小盈迟疑了一下，随后娇羞地低下了头，“嗯，我爹替我定了亲了，等我在宫里待满了时间，我就回家乡嫁人。”
“这么早就要嫁人？你和对方很熟吗？”
“不熟。”她摇摇头，“但是...听说是个不错的人。”
“...那就好。”云今笑盈盈道，“祝你幸福。”
“嗯...”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谢谢山荷姐姐...”
云今摸摸她的头，没有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