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当机立断，选择了在嬴政东巡之前，先解决百家内部矛盾，也就是人数最多的农家内部的侠魁之争。
大铁锤、高渐离和盖聂、逍遥子，再加上卫庄一起行动。
本来云今很想提出让她也去，但当看见自己小高哥哥略带警告的眼神，还是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并表示“我会好好呆着的。”
“哟。”盗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居然怕小高？”
云今瞪了他一眼。
雪女靠着高渐离轻笑了一声。
“哦对了，”班大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上次天明让我帮忙从你以前那个医馆拿回来的东西，我去给你拿来。”
说着，他就从一旁的柜子里搜出了一个东西。
云今恍然大悟。对啊，那是她拜托天明拿回来的剑鞘。
本来只是想将然然的遗物交给颜路，但是上次她跟着扶苏去了一趟儒家的时候却更确定了一件事。
这只剑鞘，正是子及手中含光剑的剑鞘。
它通体呈玉质的碧蓝色，如同海水的静谧。
无形之剑，剑鞘对它来说，可能更像是规则的框定，方圆的禁锢。
她接过班大师递来的剑鞘，然后站起身来，“我去一趟儒家。”
“儒家？”雪女皱眉，“张良先生在这里，天明也不在儒家了，去做什么？”
“我找颜路先生。”云今看向张良。
张良蹙了一下眉，但还是告诉她说，“近日帝国对儒家的监管很苛刻，你要找二师兄千万要小心一点。”
“我看啊，”盗跖扬扬手对着云今说道，“你就别给张良先生添堵了。”
“也不能算添堵。”张良摇摇头。
云今还是叹了一口气，“那我还是尽量小心。”
她悄悄地靠近儒家，却发现儒家门口的守卫士兵竟然比上一次还要多上一倍，甚至大白天的，上空就有机关兽的监视。
翻墙是不可能了，她判断道。
于是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之前颜路带她走过一次的药园小路，蹑手蹑脚地轻声走进去。
药园很安静，也没有士兵的监视。
满圃子的药草还没有长出来。
她轻轻叩了叩门，却没有人应。
“云今。”
忽然从药园和大院的相通处传来颜路的声音。
云今回过头，就看见他了，他站在午时的阳光下，发髻束得干干净净，他的笑容安静纯澈，但是眼中却是深深的疲惫。
“子及，”云今把剑鞘拿出来，“这个是你的吧？”
颜路愣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它回来了？”
“嗯？”云今没懂他的意思。
“没什么。”颜路摇摇头。
他从腰间取下含光剑，剑刃突然闪现，在阳光之下熠熠生光。
将剑插进剑鞘里的声音如同龙吟一般。
药室内。
“门外怎么这么多的秦兵？”云今皱眉道。
“皇帝陛下对儒家起疑了。”颜路抿了一口茶，指节分明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
颜路摇摇头，“太多读书人喜欢引用儒家经典，如《礼记》来批判朝政。儒家的本意并非如此。”
“树大招风...”云今听懂了他的意思。
“之前扶苏之访就是为了提醒儒家，他提出要将所有百家经典全部翻译成秦文，统一字体。不然...”他眼神微微冷下来。
“儒家会出事？”云今瞳孔一紧。
“不仅如此，有些书很容易成为靶子，就比如说《诗经》。”
云今一愣。
她想起了那个竹简。
“这又是为何？”
“诗经多在赞颂前人，而皇帝陛下要做的是巩固自己的政权。”
云今了然，担忧地看向颜路。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大师兄已经决定，会直接解散小圣贤庄，但我们不会走。”颜路坚定地说道，“百家经典是作为学者誓死要捍卫的东西，不论《诗》、《礼》，都是前人心血，甚至是别的门派的经典，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积累的结晶。”
云今点点头。
“我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它们，就算是被称作叛逆还是什么。”他握紧拳头。
云今看向窗外，“子及，你说会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吗？”
“会。”他毫不犹豫。
“如果我想要天下太平，我是不是应该自己去争取？”
颜路没说话。
云今歪了一下头，“其实我也不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为家人报仇吗？”
“我...”她叹了一口气，不太确定的说道，“想为天下人太平。”
颜路一怔，“上次你坐在这里的时候考虑的事情，还在考虑吗？”
“在。”云今颔首。
“是不是太幼稚？”她笑道。
颜路却摇摇头，直言，“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想为天下人太平，是多少人的期望，前赴后继，却如飞蛾扑火。
“如果秦王没了，谁会去争夺上面的位子？”
颜路沉思了一会，“楚国骁勇，可能会成功。”
“少羽吗...”云今喃喃道。
“原来子羽是楚国少主。”颜路笑了一下。
“果然有楚之风范。”他感慨道。
“是年少轻狂？”
“不，不止如此，”颜路笑了，又皱了一下眉，“其实我不确定让他当王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会很美好吧。少羽侠肝义胆，心系百姓，会是明君的。”云今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不禁神往。
——会变的！我会去改变这一切！
——人的能力是靠自己争取的，既不会达不到，也不会超出人类。所谓修仙与长生，不过是自我欺骗的黄粱一梦。
颜路却摇摇头。
“人常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权力在他的手中时，他是不是还能够保持初心？”颜路的声音缥缈，又有些哀叹。
云今不语。
很多年后，云今站在黄沙漫天的城墙之上，看着底下的哀鸿遍野，又想起当年在小圣贤庄药室的这段谈话。
她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当权利在你手中的时候，你还能保持初心吗？
项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