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和计划中的一样进行着。
盗跖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时候，一直盯着云今，他想看看她还在不在乎自己，然而云今只盯着新人，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似乎她真的毫不在乎自己对蓉姑娘的看法了，即使自己把颤音拖的如此明显，她都没有瞟过来一眼。
这让他不禁有点难受。
酒席很快开始，云今兜了几圈，分完了酒，才在自己的桌前坐了下来，看见天明月儿，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少羽和石兰怎么不在？”
“少羽已经随楚家去往农家共同协商了。”天明仰头喝了口小酒，有些怅然，“我觉得...少羽不该追随别人，他自己为主，就已经够了。”
“农家势力更大，群众更多，对秦国来说，更有威压。”高月眯着眼睛笑道，“天明，你没有想到这里吧？”
天明思考了一会，点点头，“没错没错，还是月儿想的周到。”
云今静静地坐在那里，用手托着腮，听着他们说起楚家的计划，心里有些焦躁。
秦国，秦国，那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成了两个不一样的国度。
第一个秦国，专政暴敛，有一个残酷的君王。
第二个秦国，被人拥护，有一个识人的贤主。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呢？是她由曾经的视角看到的，还是她用这一年的时间看见的，那个人曾誓死效忠的国度？
她想，她没有答案。
历史如何，只能由后人评说，如今，只能随波逐流。
“姑姑，对了。”天明凑到她旁边，郑重其事道，“少羽还和我说，若是你还愿意助他，楚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云今抬眼，听完这句话，叹了一口气，“...我再想想吧。”
“少羽一直都挺欣赏你，你可要在冬天之前，做出决断呐。”
她静静地饮了一口酒，浓重的醇香气息伴随着辛辣的酒味灌入她的喉中。
那是云今曾经最讨厌的枫言，也是蒙毅曾经最喜欢的枫言。
枫红缄言，爱难宣之。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夏末入秋的夜晚，早就没有萤火虫了，这令她很是感怀。
云今靠着右手臂的臂弯躺着，天明月儿去闹洞房，很是热闹，周围也清空了一大片。
她有些昏昏沉沉，也许是醉了，也许也是有点困了。
她隐约看见了庭前那棵腊梅树，树干还是白兮兮的，没有被烧到的痕迹，到了冬天，它还是能照样开出幽香满园。
冬天不远啦，那时，又能相见。
接着，一个人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盗跖因为她已经睡着，走近了才发现，他其实只是酒喝多了，有些晕乎罢了。
他轻手轻脚地把另一个凳子挪近，酒气逸散开来，也进了他的鼻腔。
其实盗跖也喝了点酒，不过没喝太醉，上一次就全没印象断了片，这回便乖了许多。
他侧头看去，云今的小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像是一只小猫一样，枕在自己软软的皮毛上，眼睛呆呆的，一看就是在发呆。
盗跖很喜欢看她发呆，她发呆看着石桌面的样子，尤其可爱，既不会嫌弃他，也不会让他想起不大开心的事情。
良久，她忽然闷声道，“今晚的月亮是圆的吗？”
这是两个礼拜来，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盗跖欣喜若狂，但表面仍旧镇定，他抬起头，天上一轮明月，圆圆的没有一丝瑕疵，周围万里无云，一片清澈的天。
“挺圆，像块...”大饼俩字还没说出来，盗跖斟酌一下又咽了回去，这个比喻，不是很显文化素养啊，“像块玉盘。”
憋了半晌，他这样回答道。
接着，他问，“你怎么不自己抬头看？”
云今换了个方向继续躺着，轻声道，“不想抬头。”
“嗯？为什么啊？”
“若我抬起头，除了月亮，还会看见很多别的东西。比如...一片黑暗的天空。”她总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这句话，在哪里听过，但脑子浑浑噩噩的，却是想不起来。
“你怎么喜欢上喝酒了？”盗跖笑道，他用指节蹭了蹭她脸颊上的红晕，被她不满地甩开。
“你不觉得...枫言这个名字超好听吗？”
“...这是你喝它的理由？”
“当然不是，我喝它因为它好喝啊，你是不是傻？”云今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手指百无聊赖地戳着桌上的残余酒滴。
盗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顺从地点头，服气道，“对对对，我最傻，你最聪明。怎么样，云小姐，喝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我不！”她扁着嘴道，“谁要你送了...你去找蓉姐姐嘛...找我干嘛？”
盗跖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这么记仇我是该开心还是开心呐？”
“是是是，我记仇，那你走啊。”她的声音越发低落，“我就是差劲，她就是好，她怎么样都比我好，你别找我...”
她又抿了一口酒，紧接着又趴下身子来。
盗跖听着她的话，不免有些心酸。
“你不差劲，今儿最好了，回去了好不好？夜里凉了。”他好言劝着，但云今无动于衷。
她扁着嘴就这样越来越委屈，越来越委屈，最终她带着哭腔轻声哽咽道，“可我不想和你回去，我想和阿毅回家...”
“...他有那么好吗？”盗跖的声音冷了下来，略带着一丝落寞，“就那么好吗？”
“阿毅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眼圈顿时红了。
“我也能做对你最好的人。”
然而云今笑着摇了摇头，嘴中呢喃道，“...小跖...你从来不是。”
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呆呆的眼睛对视，看着她的眼睛慢慢清明。
她说，你做什么？
而他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道。
“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好不好？”
她愣了半晌，最终自己站起身，略不自在地放开了他的手，自己踉踉跄跄地朝房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