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看了一会远处的烟花，说道，“还有，不知道雪女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给你带了礼物的事情...”
“有啊，”我点点头，回忆道，“不过，阿雪姐姐说你可能不会来送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小跖反驳道，“我前段时间...脑子抽了。”
“那，”我凑上去好奇道，“礼物是什么啊？”
他扭捏地揪了揪手指头，难得羞涩起来，“你能不能先侧个身？”
我乖乖地移了一移，他又提了个要求，“再把眼睛闭上。”
他是要掏给我什么稀世珍宝吗？我微笑着刚想怼他，但还是看在他坚持的眼神下，闭了眼睛。
“现在能说了...”
...吧？
这个字还没出来，我就感受到了他冰凉的手指替我松开了发带，碎发乱了我眼前的视线，他又伸手替我撩了撩额发。
盗跖拿着我的头发愣了半晌，似是在考虑怎么扎，我不耐烦地刚想说话，只听见他笑了一声，又着手上来了。
“...小跖，你不会在和绕牢房的铁链一样绕我的头发吧？”他的手劲柔和得很，但偶尔打了结的头发被他扯到，还是会有些疼。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头发，说道，“我有专门去问过蓉姑娘，这头发该怎么梳上去...但是，她梳给我看和我自己梳是两个感觉啊...”
被他一说，我已经猜到了他的礼物了。
“小跖，你是不是买了发簪给我啊？”我叹了一口气，尝试着不去嘲笑他给惊喜时的彷徨失措。
他的手顿了一下，惊慌道，“你...你咋知道？”
不然你拆我头发做什么！
我自认倒霉地又叹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簪子，散下了头发。
盗跖满脸通红地愧疚的眼神让我有些好笑。
“我戴给你看。”我摇了摇手上的礼物，余光瞥过去，是一根朴素的玉簪，通体剔透，尾端略微翘起，有些像小白的尾巴。
他点了点头，内疚道，“这礼物也不贵，我还没学会，对不起啊...”
我白了他一眼，磨了磨手中玉簪的质地，“我哪有这么挑？下午阿年送我一筐玉米我都挺开心的，我又不缺钱。”
当然，鬼知道他是怎么有脸送的一筐玉米，他至少要给点药材吧。
我理出中间一撮发，用指尖顺了顺，手中的簪子绕了两下，便插进去了。
我还有些头发散着，一直长到腰间，一低头便能跑到襟前。
夜还黑着，周围也没有镜子。
我侧回身子，对盗跖说道，“怎么样，好看吗？”
他没回答，呆了片刻，随后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我戴在发间的簪，有月光的倒影在我的脸上，他仍能看清我的相貌。
我被他看得有点慌，“怎么了，不好看吗？”
“太好看了，”他说道。
他的眼中闪着晶莹，一点一点充斥了他的眼眶，随后是眼瞳，我从未见过他哭，这次我只是戴了一支玉簪子，他却哭了。
——这是他一年前这个时候就该送给我的，这根簪子送迟了，所以他才哭了。
“如果我早点把它送给你，之后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盗跖略带哽咽地摸了摸我的发，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我只能看着。
若是它早点送到我的手上，那么可能订婚在明年的人不只有这些。
我听不太懂，只知道他很难过。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的无非就是一个问题，值得或是不值得。”他的声音很轻，“我想了那么那么久，我还是觉得，若我就这样放你离开我的世界，那才是不值得。今儿，我找到我的价值了，我是生来守护你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荡悠了几回，眼泪不自觉地淌了出来。
“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他侧过身，伸手轻轻地拥了我一下，我手一颤，虽然依旧不习惯他的动作，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哄着梦呓的小孩子一样轻柔。
我点了点头，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闷声道，“我给你多抱一会，算新年礼物。”
——其实我只是忽然觉得，他的怀抱也不那么令人抗拒了。
甚至他身上独特的味道，还有一点点令我贪恋。
像是夏天里被褥被晒过后的暖暖的香气。
他抱我的力气更紧了一些，在我的耳畔呢喃道，“我比较喜欢这个礼物。”
然后，他说，“能不能以后每个节日都送这个？”
我无语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作何表情。
“做梦。”
“喔。”盗跖委屈地紧了紧搂住我腰的手，说道，“今儿，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道，“你现在，是开心对吧？”
我被他问的好笑，弯着眉眼笑着说，“嗯，开心。”
夜已经深了，阿毅还是没有回来，腊梅树静静地沉睡着，偶尔醒来的是两颗花骨朵。
屋顶坐着很舒服，风虽然凉，但却奈何不了我。
我托着腮，静静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夜景。
十多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坐在屋顶，一手牵着大哥一手牵着丽姐姐，大哥的身侧还有小高哥哥，我看着月亮静静地祈愿，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为一个女子舞剑，她披着外衣，坐在竹椅上，想念着曾经那些转瞬即逝的美好。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跳了一支舞，做了个惊心动魄的决策，被刺于堂前，险些丧命。
今年的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坐在我的身侧，送给我一支玉簪子。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