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夏峰一巴掌扇过去的时候，夏淼淼睁着一双大眼睛直视他，愣是硬生生接了下来。
夏淼淼感受着左侧脸颊传来的疼痛感，始终没有去捂，依然挺直着身板端坐着。
夏峰粗眉大眼，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正气凌然，他染过的黑色头发打着发蜡，身上穿着件深灰色衬衫，坐着的姿势也是直直挺着身板。
曾经当过兵的他依然保留着那些年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这不仅体现在外在那种明显的一板一眼，也体现在对自己儿女的服从式的管教上。
他伸出戴着一款积家手表的左手在桌上敲了敲道：“你，想好了再说。”
余薇哄着龙凤胎在屋里待着，一走过来就看到这父女俩维持着相似的姿势，以相似的神态看着对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句话也不说。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是在做什么？”
她出声后，夏峰就不再盯着夏淼淼的左脸看，而是顺势端起了茶杯。
余薇在夏峰旁边坐下，她一过来就看到了夏淼淼脸上红红的巴掌印，但她只装作看不到。
毫无疑问，她不喜欢面前这个丈夫前妻的女儿，这张融合了她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特征的漂亮脸蛋总是时刻提醒她，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光里，她是怎么忍受着父母的冷眼，街坊们的各种流言蜚语艰难地熬过来的。更别提每次见面她那一副仇人姿态。
现在这张脸上顶着这么一个鲜红的巴掌让她感到发自内心的痛快。打的真好！
尽管余薇内心愉悦，但脸上始终维持着淡然神色：“淼淼，你好好跟你爸说话，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小脾气就上来了呢？”
夏淼淼这会儿按压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了，她学着余薇的腔调，放轻语气道：“跟你说话了吗？你闭嘴吧。”
“该闭嘴的人是你！”夏峰恨不得再给来多一巴掌，他沉声道“在外面做什么不正经的下九流的工作，你现在还有脸在家里耍威风！”
“我怎么不正经了？我又没有学别人去做什么小三？”
“看你说话的德行，你妈的贤惠你是半点没学到，就学会她那个暴脾气！”夏峰伸手指着她道，“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是不是觉得能站在电视前露脸就觉得现在自己了不起了，好好照照镜子吧，啊，还什么梦想，我跟你说，你跟那些白天街头卖唱、晚上睡桥洞的烂人没区别！这年头有几个人能大红大紫，你有什么能耐，居然敢闭着眼就往这种鬼地方里跳，我就等着你哪天被人往死里欺负，哭死了从天台上跳下来！”
在夏峰说了一大段话直喘气的档口，夏淼淼面露不屑道：“学了她的贤惠还不是离婚收场，有什么好学的。反正，我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错的，你自己现在家庭美满不是挺好的吗，就算你说得是对的，我以后将会被人往死里欺负，我拜托你，请一定要让我自生自灭。”
“你，你……你是要……”
“我不想把你气死，现在住的地方还是用你的钱，所以，你打我，我认了，你骂我，我也认了。”夏淼淼转头对余薇道，“让我搬回来是不可能的，我不愿意看到你这张装模作样的脸，你相必也不想家里多一个外人碍手碍脚吧。”
“你是不是每次都要抓住这件事不放。你要我说多少遍都行，我告诉你，我跟你妈离婚的事，跟薇薇没关系。如果不是她可怜你一个人在外面，想叫你回来住，你以为我会打这个电话吗？”
“你确实不该打这个电话。如果你的记忆力没有退化得厉害的话，就会记得我现在住的公寓是你送给我的18岁成人的生日礼物。”夏淼淼眼中隐约闪过泪花，但仍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平稳地将话说完，“而现在你的贤内助已经忍不住将手伸过来了。”
生日礼物？
夏淼淼说的“忍不住伸手”并没有在余薇心里引起片刻涟漪，但是她说的18岁生日礼物引起了余薇的全部注意力。因为这件事夏峰没跟她说完整，他只说公寓在夏淼淼的名下，首付是他跟那女人一人一半给的。她回想着：夏淼淼今年是20岁，18岁就是两年前，那个时候，她终于嫁给了夏峰。没想到，这男人还给自己前妻的女儿留了这么一手……
余薇这样先想着，忍不住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夏峰眼神躲闪了一下，但停顿了片刻仍看着夏淼淼语重心长道：“我没忘记！但是你现在长大了也该为家里人着想。现在公寓仍然是在你的名下，没有人想抢它！薇薇提出让你回来住，把房子租出去，也是一片好心，她是担心我太劳累，更是为了这个家啊，你不能带着以往的偏见看她。”
夏淼淼脸上顶着个巴掌印，看着她父亲的神色还是带上几分挑衅：“我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呢，我守着这个公寓绝不是因为这几年它升值得厉害，而是它是你跟我妈送给我的一份重要的礼物，如果你还记得你当年把钥匙给我时说的那些话……总之呢，如果你提出把房子要回去，那我们父女的关系就算完了。”
“呵。”夏淼淼轻笑一声道，“不过，你说得对，我长大了，也该为家里人着想。”
夏淼淼停顿下来，因为说到“家里人”三个字的时候，她感受到心中一阵反胃。她忍着恶心继续道，“我不会搬走，但是接下来月供的钱我来给。还有，给我几年时间，就三年吧，首付的钱，你出的那部分我会努力还给你的。如果到时还不了，去借去贷款我也会还给你的。”
“呵。”余薇在她说完后轻笑一声，别说是今年了，如果是两年前给的首付，恐怕夏淼淼都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但是0Z年就付的首期，亏她说得出来，那钱差得老远了。呵，父母苦心准备，一直等着她18岁生日那天送出的礼物，到现在还在月供，听起来还真是掌上明珠一样的疼爱。
余薇想着自己可爱的一对儿女，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拿在火上炙烤一样。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敢把“这公寓现在的价格至少翻了多少倍，要还也要按市价”这样的话说出口。
呵，来日方长不是？
这边余薇脸上带笑心里使劲琢磨着，夏峰这边听着夏淼淼的话，倒是缓过来了，他点点头，脸上有了些笑意：“呦，不错，还自己还款，可以。那这事就先这样吧。薇薇，你看呢？”
余薇跟着他笑着点头道：“孩子懂事了，我当然是一万个高兴。”
夏淼淼看着她头上打着过多发蜡的父亲跟她保养得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后妈一副恩爱两不离的样子，想着她已经头发花白的母亲，忍不住突然起身道：“没什么事，那我要走了。”
“怎么就走了吗，难得来一趟，留下来吃饭哎。”余薇柔声道。
夏峰没说话，等着夏淼淼的回答。
“不用了。”夏淼淼抬步就要往外走。
“吃不吃饭无所谓。”夏峰脸上看不出喜怒，左手再一次在桌上敲了敲道，“你好好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市电视台上丢人现眼，吼几句唱个歌算怎么回事。还有，我听说你跟个男的不清不楚，在网上被别人骂得……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各种私人信息都被人挖出来，是不是接下来都该找到我们家了，啊，不要因为你一个人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刚才你说得很清楚，我也说得很明白了。”夏淼淼停下来打大声喊道，她再也听不下去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的各种乱喷。活生生的本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半点情况都不想了解，宁愿去相信网上一群陌生人说的话。
“我一不违法，二不犯罪，三对得起天地良心。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管不着。”夏淼淼说完话，不顾自己的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冲着余薇冷笑一声，向外走去。
夏峰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冲着她吼道：“滚！”
夏淼淼听着夏峰的喊叫声，脸上挂着眼泪，微笑着走出了自己曾经的家。
“别生气，这孩子真是……说话太气人了，我下回再好好说她。”余薇拍着自己丈夫的背，给他顺气。
“我没事。”夏峰按着自己的心脏，大声地呼气。他心中确实有很大的怒火在翻滚，但倒也不是真的气夏淼淼的语气或者说话的内容，说到底是他对不起她们母女，她有时候拧巴也能接受。他生气的是，她无所谓的态度，娱乐圈这种地方已经不是一个“乱”字就能形容的，他想到自己的女儿正一步步踏进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自己却毫不在意，就气得恨不得把她塞回她娘肚子里去，当没有这个女儿。
夏淼淼已经离开了，夏峰还盯着门的方向看。他想着两年前，夏淼淼第一次走进公寓看到那房子的惊喜的样子，也想着自己将公寓的钥匙交给夏淼淼时，他说的话：“这公寓是我跟你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幸福。未来有一天，你一定会嫁人。我们想的是，即使未来有一天你跟你丈夫吵架了，如果你想离家出走，也能有个地方住，不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夏峰也记得当时她的回答。她当时捂着肚子傻笑得根本停不下来道：“爸，你这是瞎操心，将来我跟子安结婚了怎么会吵架，他那么喜欢我，都快离不开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跟他一起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就像你跟妈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礼物，我真的、真的很高兴，都快高兴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