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呼！”听到控制室里吕奉说出的话，夏淼淼长舒了口气。她下意识地给站在一旁的邓同方露出了个笑容。
但比起刚刚合唱时的情真意切的样子，邓同方现在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在春光明媚的四月，夏淼淼生生感到了一阵来自大冬天的寒意。
呵！这人真的是！
邓同方似乎看不到夏淼淼眼中明显的不忿，自顾自放下耳机，绕过她就往外面走去。
“老师，你辛苦了，那我先走。”
“嗯。”
等到夏淼淼走出收音室，就听到刚刚目中无她的邓同方礼貌地跟吕奉说话，随后给她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碰！”
夏淼淼听着这声巨响，半天才反应过来朝吕奉走过去，她忍不住自语道：“这人怎么这么矛盾，我竟从没见过一个人像他这样矛盾的。”
“那我们也先走了。”
钟修竹检查了一遍摄影师拍的素材，也跟吕奉说了一声，带着夏淼淼离开了录音棚。
“嗯，走吧。”吕奉转着椅子跟他们说话，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看起来，注意力明显不在他们身上。
走廊上，夏淼淼走在钟修竹身旁，还在想着邓同方。她忍不住道：“你说他这人也太奇怪了吧。”
“不奇怪，有什么奇怪。”尽管夏淼淼没有明说，但钟修竹还是猜出了她在说谁，“这样的人在这个圈中最不嫌少。”
“不会吧。”他们经过一个又一个录音棚，夏淼淼忍不住回过头去，她想看看他们刚刚待过的录音棚，但是，她这会儿已经分辨不出刚刚的那一间是哪一间了，“可是，他唱得是真的好。”
“可是，唱得好的人太多了呀。他们不是一百人，一千人这样算的，而是数十万，数百万的这个数量级，每天、每年从各个地方向这里涌过来。”钟修竹一副已经司空见惯的样子道，“专业的、跨行的、业余的，众多的歌手汇聚成大洪流，人，实在太多了。
残酷的是，这些所谓追梦的人中只有少数人有机会出唱片，少数人中的少数人能保持红火，有机会继续出唱片……而剩下的那些就只能让一次又一次的商演将他们的热度消耗殆尽，犹如浪花一样“扑棱”着就再也没影了。”
“那，像我……”夏淼淼突然有些不真切感，像她这样唱得不好的人凭什么跟他们一起录歌呢，排在数百万人之后的她又算什么呢？
“碰！”在他们前面左侧的一扇门突然打开来，一个用手挡住脸的看不清样貌的女人走出来，下一秒就朝他们冲过来。
他们几人连忙躲开她。
夏淼淼跟她擦肩而过时，分明看到她手后那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无措地看着她，还有她那张年轻的脸上淌满了泪水。
“阿烟！”很快，房间里面又冲出来一个男人，他看到夏淼淼几人就堵在在门口愣了一秒，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后就朝越走越快的女人喊道：“哎！唱不好没关系，老师他不是故意那样骂你的。”
“呵呵，见笑了。”他对着众人干笑几声，小跑追着那个叫阿烟的年轻女人走了，“阿烟！”
直到他们看不见人影了，夏淼淼的耳边还仿佛能听到那个叫阿烟的的女人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夏淼淼像想起什么怔然道：“那个叫阿烟的是不是……”
“应该是。”钟修竹接过话头道，“最近开始火起来的一个流量小花，应该是过来录主题曲的。”
“这样啊。”
“不过，你可能没注意到，”这个插曲似乎没影响到钟修竹，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她旁边那个人……”
“是她的经纪人吗？”夏淼淼跟上他的脚步。
“是的，但他在做经纪人之前，还是一名歌手，还是拿过很多奖的极具才华的歌手。”
“所以，现在是转幕后了。”夏淼淼不解道，“这样的转变他能适应吗？台前可是万人瞩目，幕后可就没有了鲜花和掌声了。”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在我读行政管理专业的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我会做这行。”钟修竹若有所指道，“你不也一样吗，怎么就成为了艺人。”
“是啊。”夏淼淼点头，“人生……真是奇妙得很。”
“我却觉得你是什么人就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一切不过是跟着心的指引在前进。”钟修竹按下电梯键道，“后悔什么的，都是多余的。没有了鲜花掌声那也只能努力适应呀。”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唱片公司。在车上的时候，钟修竹对着盯着玻璃窗，一脸彷徨的夏淼淼道：“在参加声之美的时候，如果你在初赛没晋级，今天就不会有这个机会过来录歌。而如果你复赛能晋级，事实上，你现在应该在准备上综艺了。”
“但是，我被淘汰了。”夏淼淼侧过头看他，“而且，你不是说，不求晋级吗？”
“我说的是保守情况，你也可以给我惊喜不是吗？”钟修竹倚着座椅，开始闭眼养神，“这一期上综艺的机会，公司让安雪莉去了。”
“安雪莉？”夏淼淼眯眼，这人听上去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本八卦杂志上看到过她的名字，好像是被娱记拍到跟那个叫李英杰的公司高层的“花心大萝卜”一起出入酒店。
“她算是上一批培养的新人中发展得还算不错的，目前已经接了不少剧本了。”钟修竹睁眼，看了夏淼淼一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她这次也参加了声之美，成功晋级二十强，所以原定的综艺被她‘抢’了。”
夏淼淼依然睁着她懵懂的眼睛道：“可是，不是咖位不一样吗，她为什么会‘抢’？”
“说起来，是你先‘抢’她的。”钟修竹闻言再度睁眼，好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从一开始那个杂志的广告原本就内定了她。”
夏淼淼听完更晕圈了，“啊！是这样吗？”
钟修竹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平静道：“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抱歉什么的就是了，说到底艺人间争夺资源实属平常。再说，她拍出的照片效果确实让制作人不满意，蓝姐就是要换点她，又能怪谁？只能怪她自己没能力。”
夏淼淼听着钟修竹说话，听到最后腰板整个都直了。她寻思着：这话听上去表面像是在说安雪莉，实际上更像是在敲打她，自己唱歌能力不行，即使原本有一个综艺的通告，别人晋级了，她淘汰了，自然资源就被更优秀的人抢了。
夏淼淼虽然觉得比起生气或者愤怒，她更多的是一种“一报还一报”的公平感，但是，这话打死她也不能这样说。
“我会更加努力的。”夏淼淼想了想，说了句听上去略显敷衍的话。
钟修竹这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好像睡着了。
夏淼淼没听到回复，看他一眼，暗自叹一声气，重新转头看向窗外。
街上春光明媚，为何她的心却没有半点欢快？只是心中沉甸甸的，还一直坠下去……
车到了夏淼淼的公寓，她下车前，钟修竹依旧闭着眼睛。夏淼淼没有动。
这时他开口：“如果这一次的单曲发行后，你的名气不能出现明显的上升，很可能上综艺要成为泡影。还有，后面的资源倾向极有可能会重新分配。就我听到的，不止安雪莉跟你不对付，庄雪瑶大小姐似乎也不太喜欢你。”
钟修竹说完才睁眼道：“到了，你走吧。”
夏淼淼心中的疑问堵在心中，庄雪瑶？她知道啊，公司的一姐，国内有名的大明星啊，不过她连人家本人都没见过，怎么就得罪她了。
夏淼淼看着一脸疲倦的钟修竹，还是决定不问下去，而是问另一件事：“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怎么才能，让单曲成功。”
钟修竹按着太阳穴，挥手让她下车：“我不是在做了吗，你只要平时好好训练，然后有通告的时候，按照安排好好表现就可以了。”
“嗯。”夏淼淼下了车，看着靠窗的钟修竹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整辆车开出了她的视线，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叮……”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夏淼淼看着显示屏上的字，迟疑着接通了电话：“喂。”
“这个周末回来吃饭。”
“额……”夏淼淼张口，但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对面又开口了。
“怎么，现在是大明星了，连过来家里一起吃饭都没时间吗？啊，还是觉得你现在已经是上等人了，啊？”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淼淼按捺住烦躁道。
“那就过来！就这样定了。”
电话就这样被直接挂断了，夏淼淼这会儿到彻底放松下来了，至少不用再去想该说什么话。她收起手机，走进了公寓，在看到电梯前围着许多人的时候，赶紧将帽子戴上。
电梯里满载着人上行，夏淼淼在26层的时候走神错过了出去的机会，只好在27层出去，准备走楼梯下一层。
她打开楼梯间的门，在突然亮起的灯光中，恰好跟坐在27层楼梯道上抽烟的谢永嘉对上了视线。
“永嘉。”
“嗯。”
楼梯间的感应灯再次按下去。昏暗中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这样，演唱会准备得怎么样了？”夏淼淼抬脚向他走过去。
比起惯常时候谢永嘉风度翩翩的样子，这个胡子邋遢，颓废地抽着烟，语气冷然的男人让她觉得十分陌生，甚至有点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