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白沐樱躺床上睡不着。
她总觉得白天那盘花菜有点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她干脆披上衣服,走出门外,一屁股坐走廊上,撑着脸看星星。
“上来。”幻溟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白沐樱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房顶上的幻溟。
“殿下,您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房顶上作甚?”白沐樱迅速抚平自己的鸡皮疙瘩。
“你不是也没睡。”
白沐樱默然。
“殿下,我可上不去。”
幻溟难得一笑:“没规没矩。”
白沐樱微笑:“不是您说的,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可以不讲那么多规矩吗?”
“我说让你叫我幻溟,没让你叫我殿下,你这半讲半不讲,啥也不是。”幻溟飞掠下来,将她抱上房顶。
白沐樱这会又累又乏,偏还睡不着,脑子也就没转那么多,想也不想拉紧了自己的衣服,往房顶一坐。
舒服。
“你倒挺能适应。”幻溟略有惊讶的挑了挑眉。
“说吧,今天那花菜怎么了,你看着不像是挑食的人。”白沐樱打了个哈哈。
“没怎么,就是......”幻溟若有所思地沉了沉眸。
“什么?”
“花菜对我来说,意义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不都是菜?”白沐樱实话实说,相处这几天她也知道幻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早点回月亮湾。
“花菜是我母后在世时常给我做的一道菜。”幻溟的束带和散落的发丝随夜风舞动,在月色中长身玉立,修正风雅。
“我母后还是妃子的时候,就生下了我,在后宫里独自抚养。父皇薄情,未曾关照过我们母子分毫,只是每月都去用一次膳。有一次他夸我母后宫里的一道花菜好吃,御膳房说是我母后亲自做的,御膳房做不出那味,父皇就让我母后做好送给他,我母后以她是皇帝的妃子而不是厨子为由拒绝了,父皇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就把我母后封了后,赐了凤鸾宫。”
白沐樱渐渐被夜风吹醒了。
“你想你母后了啊?”
“我母后死的蹊跷。”幻溟低下头看她。
白沐樱内心:懂了,这就是大人口中的深宫险恶。
“幻溟啊。”白沐樱有些同情他,遂也不绕弯,与他掏心掏肺起来。
“你现在在宫里的处境是不是很艰难?”
幻溟淡淡的目光落在白沐樱身上。
“嗯。”
银辉撒了满屋顶,也撒了两人一身。
白沐樱叹气。
“那你为什么觉得你母后死的蹊跷?”
“不是我觉得,是确实蹊跷。”
幻溟收回目光,眺望远方的的亭台楼阁,宫殿一座连着一座。
“怎么讲?”
“那年父皇允诺,在母后生辰那日封我为太子,做我母后生辰的礼物,那是我母后入宫来第一次收到来自父皇的生辰礼。可那日,我母后却在宫宴上被人毒死,接触的所有宫人都死的离奇,根本无隙可查。我那天的册封典礼也搁置了,还直接被指给当时还是佳仪的佟贵妃抚养。直到我母后的死告一段落,父皇才想起来太子的事,圣旨下来却改了说法,不再是送我母后的生辰礼物,而是慰母后亡灵。”
白沐樱沉默。
“合着这生辰礼直接把你母后送走了?”
“那圣旨,像是早就拟好的,连更改的痕迹都没有。”
“......”
“我母后那日也与平日有异,她平时那么谨小慎微的人,宫宴上的酒和菜,她连试毒都不试,直接入口。”
白沐樱又一阵沉默,良久才出声:“你怀疑你父皇,要你母后以命来换你的太子之位是吗?”
幻溟冷声:“我并不喜欢别人叫我太子。”
他眉中尚有疏朗和清明,眼中也有一丝凉凉的嘲意。
“你母后,是个明白人。”白沐樱站起来。
“怎么讲?”幻溟略有几分惊讶。
“她肯定知道你父皇不爱她,而且她肯定也不爱你父皇。”
幻溟眼中难得有几分赞色。
“她没有因为你父皇要吃花菜就送过去,她不在乎恩宠对吧?”
“是,我母后并未像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讨好父皇,她更多的把当皇后当作一种任务。”幻溟微微点头。
“我可太喜欢你母后了,啧啧啧。”白沐樱撇嘴。
“你不喜欢吃宫里的花菜,以后我给你做!”白沐樱提起精神。
幻溟看她一眼,没说话。
他确实不喜欢宫里做的花菜,也没说别人做就一定吃。
“我跪安了,你也早点睡啊。”白沐樱说完转身打着哈哈就走,全然忘了自己在屋顶,没走两步差点一脚踩空。
幻溟一把搂住她,心里直叹气,拉拢这个小姑娘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呢。
幻溟把她抱回地面,又把她平平稳稳的放下,规矩至极,未曾有任何僭越之举。
“行,回去吧,辛苦了。”白沐樱说的理直气壮仿佛她才是主子一般,还拍了拍幻溟的肩膀。
其实人已经困成狗了,也没太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幻溟面无表情,他不是很想说话,目送白沐樱回房之后自己也回去了。
早晨,白沐樱的房门被嗵嗵嗵地敲。
她一脸没睡醒,怒气冲冲地去开门。
打开门是冷逸云。
“姑奶奶,您还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吗?”冷逸云一展折扇,呼啦啦开始给白沐樱扇风。
白沐樱瞬间就醒了。
她二话不说飞速洗漱穿戴好,风风火火的冲向幻溟的正殿。
幻溟已经穿戴完毕,在翻卷轴了,手上还端着一杯热茶。
“奴婢知错,还请殿下责罚。”她直挺挺倚在门边请罪。
白沐樱晓得这里除了她和冷逸云还有幻溟,外人就只有那两个小宫女,人家不见得会盯着她,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
“下次莫要再犯。”幻溟恢复他往日生人勿近的样子。
“是。”白沐樱转身还揉了揉眼睛才走,准备去给幻溟拿早膳。
冷逸云用扇子遮了一下嘴的地方,笑道:“你两装不熟的还挺像。”
外厅的两个小宫女都等着,她们刚也听到白沐樱请罪的声音了。
“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殿下并未责怪于我。”
“那就好,姑娘,这边是早膳,这几个托盘是大封典礼的衣冠和配饰,您快些伺候殿下用膳后穿上吧。”
“好,知道了。”白沐樱给她们一人一把金瓜子。
两个小宫女收了好处也尽职尽责:“姑娘,这礼服未必合身,可里面的丝线是可以拉动的,您到时候根据殿下身形给他拉好就行了,麻烦姑娘了,奴婢们只在这伺候两天,这便离开了。”
“好,路上小心。”
“姑娘放心。”两个小宫女一齐说。